院外大树下,顾芸白和姜柟站在蔽阴处,安静地看着姜媛离开。
“你怎么这么肯定,姜家会放弃姜媛?她现在还是皇后钦定的准太子妃!放弃她,就等于放弃太子妃之位!”顾芸白叹为观止之下,心有余悸。
都说血脉相连,家是避风的港湾,但姜家这个大宅,冰冷似囚牢。
顾芸白浅想一下,独自一人伤痕累累伏跪在地,抬眼一看,周边拿着刀子捅自己的,都是血脉亲人。
这种画面光是想想,都令人窒息。
真真是比死都痛苦。
但抛开这些,姜家除了姜媛,再没有姑娘可以入主东宫,哪怕现在立刻从旁支选一个过继,也来不及。
“因为姜家上下全是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人。”
姜柟的语气平淡,毫无波澜,看着姜媛如此挫败,也似乎没有一点愉悦。
顾芸白叹息:“幸好你不是!”
姜柟轻扯嘴角,浅笑道:“你怎知,我不是?”
顾芸白微怔,没往心里去,伸手揉了揉姜柟的肩,轻声道:“现在解气了吧?算是复仇了吗?这种冰冷无情的地方,不待也罢,跟我回秦王府吧?”
“还没完!”姜柟捏了捏眉心,“我想见兰青,有办法吗?”
“太子那边,还真是料事如神!”顾芸白暗自嘟囔了一句,满眼嘲讽,奈何声音太小。
“什么?”姜柟没听清。
“没什么,想见兰青也简单,找宗越就行了!你看你累的,太阳这么大,也不好出门,先回去休息一会,太阳下山后,再去吧!”
午后,姜家大宅异常安静,静得有几分诡异。
连风都不敢越过墙头,吹进宅院,树枝上的鸟儿晃着脑袋,偶尔啼叫几声,又迅速静下去。
阳光斑驳,晒得人心慌。
姜柟在南川阁楼上,睡了个极为安稳的午觉,醒来时,已入黄昏。
她恢复了些许精神,略微梳洗一翻,便跟着顾芸白走出姜家后门。
宗越早已等在门口,上了马车后,直朝天策府地牢而去。
一路上,宗越一反常态,不言不语,庄严肃穆的脸,倒真有点东宫首席侍卫的冷面模样。
惹得姜柟好奇的看了宗越好几眼,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又忍住,没有开口。
地牢内,兰青早已被提到刑房,五花大绑坐在椅子上,身上有被用过刑的痕迹,但好在目光清明,只是受些皮肉之苦,没有性命之忧。
宗越寻了把椅子,请姜柟坐下,而后极为识相,将刑房内的羽林卫全部撤走。
“芸白,你也出去等我!”
姜柟说完,顾芸白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宗越强行拉走。
只余下兰青与姜柟两人。
“你说我娘亲有恩于你,你就这么报答我?”
听到姜柟这么说,兰青低头笑起来:“你要害姜媛,与我不谋而合,如今姜媛祸临已身,而你置身事外,这......还不算报答吗?”
姜柟呵斥:“毒是我给你的,你下到太子的茶水里,太子若真喝了,我还能置身事外吗?你若再用些重刑,恐怕什么都招了,恩将仇报的东西!”
兰青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丝毫不惧,大声反驳:“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姜家人全都是畜生!姜媛不过就是儿时欺辱过你,你便要对她赶尽杀绝!”
“......”姜柟无语,发笑。
“你们权势滔天,而我的红果做错了什么?她只想要安身立命之地,姜媛稍有不顺心就对她非打即骂,在她身上划痕,刻满了淫贱二字,姜媛是人吗?是畜生!是该千刀万剐的畜生!”
兰青怒极,浑身都在颤抖,没有发现烛火下,姜柟的脸色,倏然变得苍白且震惊。
“红果身上也被刻字?”姜柟目光失神,喃喃自语。
“刻了好,好了又刻,只要姜媛稍有不顺心,我的红果就要遭殃!”
姜柟不再咄咄逼人,轻缓和善的语气,让兰青痛哭出声,没有注意到姜柟口中的也字。
“为奴为婢,碰不到好的主家,被刁难我也忍了!但她被太子强占,姜媛竟丧心病狂将她杀死,抛尸在善堂的枯井之内,我找到她的时候,全身腐烂发臭,我险些认不出来,那竟是我的妹妹!”
兰青嗷嗷的哭,眼泪鼻涕满脸都是,也无人替她去擦。
“我在爹娘跟前发过誓,要照顾好妹妹的,她那么小那么懂事,受了这么多的伤害,也不告诉我,我还总骂她,让她尽心尽职照顾姜媛!是我该死,是我害死了她!”
短暂的怔忡过后,姜柟回过神来,不急不缓地质问:“你如此言之凿凿,可是亲眼所见,红果被太子强占?”
“我若亲眼所见,我能不去救她吗?”兰青收了泪,抽噎几声,“姜家矢口否认那晚有女子侍奉太子,但我亲耳听见,太子说他被用了药,神智不清,但却记得那晚与他同床的女子,背上都是疤痕!”
“原来如此。”姜柟目光深幽,陷入沉思。
“这一点,太子也已与我对质过了!整个玉漱院,除了红果,没有别人身上有疤。后来太子愿意负责,姜媛怕红果被太子收入东宫,便痛下杀手!”
见姜柟沉默不语,兰青愤恨道:“可笑的是,太子竟然以为那晚的女子是你,你堂堂姜家二小姐,自幼娇养,身上怎么可能有疤,不过都是太子自以为是的臆想罢了!”
“姜家二小姐?自幼娇养?”姜柟忽地大笑起来,站起身,走到兰青面前。
在兰青不解的神色下,姜柟转过身,背对着兰青,外衫褪去,清瘦的后背上布满丑陋的疤痕,兰青看呆了眼。
“我与你妹妹一样,后背上刻的都是淫贱二字,但我不喜欢,所以烫掉了!”姜柟拾起衣裳,淡定自若的穿起。
曾经,这些疤是她最不愿面对的耻辱,她总将自己裹实,不肯被任何人瞧见,包括唯一见过她伤痕的盛宁。
现如今,脱衣露这一身伤,她倒坦荡了不少。
系腰带时,她顺势瞥了一眼兰青:“这样的欺辱,你说我要不要对姜媛赶尽杀绝?”
“......”兰青无言以对,眼底的震惊还没有缓过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