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绾带着宫里的女官来到了齐国公府。
传旨的太监比沈云绾快上一步,听到齐明磊被废除了世子之位,齐家人脸色各异。
齐明磊还不知道弄丢了世子之位的原因,看着妻子如同天塌了一般晕了过去,他回过神,翻了翻身上,取出一张银票往传旨太监的手里塞。
“公公,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好,触怒了龙颜,还望公公指点。”
传旨太监不但没有去接银票,语气还不阴不阳的:“齐世子……不对,不应该再叫你世子了,你都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咱家一个传话的又怎么会知道?”
说完,饱含深意地扫了一眼齐家众人,一刻不停地离开了。
“大哥,会不会是谨王妃从中作梗?”
比起三房急不可耐地想要上位,二房的齐明江还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天陛下能拿着大哥开刀,焉知日后会不会对齐家动手。
三房娶回来一个公主儿媳,当然不怕了。
不料,这句话却被沈云绾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本宫从中作梗?还是齐家不满父皇的决定?”
沈云绾目光睥睨地从齐家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看到齐家众人不约而同地垂下了脑袋,刚才出声的齐明江就差把脑袋埋到胸前了,沈云绾勾起唇。
“若是对父皇的旨意不满,齐二爷大可效仿周家去敲登闻鼓。只是齐家会不会步周家的后尘,本宫就不知道了。”
“谨王妃,家父怎么说也是
谨王殿下的外祖父,你又何必将事情做绝,一点亲戚情分都不念。”
齐明磊还没有从打击中回神。
这个时候打感情牌不觉得晚了吗?
沈云绾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官:“张姑姑,你也看到了,这就是齐家的规矩。”
“谨王妃放心,奴婢一定如实回禀给陛下和太后娘娘。”
齐家众人这才发现,谨王妃身后多了一个面目陌生的妇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靛蓝色的宫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她的面相就跟声音一般冷硬、严肃。
“有劳张姑姑了。”
沈云绾颔了颔首。
“罪妇孙氏身在何处?奴婢奉旨来教孙氏规矩,还不带路?!”
张姑姑早就得了太后娘娘的授意,今天来就是要给孙氏吃苦头的,因此不假辞色。
闻言,齐二夫人和齐三夫人面面相觑。
“罪妇孙氏?”为什么这四个字单独的意思都能听懂,连起来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府里头除了孙姨奶奶外,哪里还有另外的“孙氏”?总不可能是国公府的下人吧。
齐二夫人陪笑道:“敢问姑姑是?”
“奴婢是尚仪局女官,姓张名素芬,掌宫规礼仪,负责教导和训诫宫里的宫女跟太监,今日奉陛下和太后娘娘之命,来教孙氏规矩,还不赶紧带路?”
“还是……”
张姑姑严厉的目光在园子里环视了一圈:“齐家想要抗旨不遵?”
“姑姑明鉴,齐家绝无此意。”齐明磊感受到了一股
山雨欲来的气氛。
他双腿一软,当先跪在了地上。
难道……
当年的事……东窗事发了?
齐明磊的心头浮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张姑姑,敢问姨奶奶犯了什么错?”
齐明江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平日里深居简出,连国公府的大门都没有迈出去过,又怎么会在太后娘娘和陛下面前挂上号?
难道是妹妹在宫里犯了错?所以陛下才会迁怒到他们几个人的生母身上?
“齐二爷,不该问的就少打听。在宫里,知道得太多可活不长久。”
张姑姑的话与其说是提醒,倒更像是威胁。
齐三夫人见状,咬了咬牙,主动站了出来:“谨王妃,妾身知道孙氏的院子在哪儿?妾身愿意带路。”
齐三夫人自觉看明白了,恐怕孙姨奶奶和大伯子背着所有人不知道干了什么龌龊事,既然是他们犯的错,凭什么把整个齐家拖下水。
闻言,在场除了三房的人之外,全都朝着齐三夫人怒目而视。
“老三,若是整个齐家都遭了难,你以为你跟你媳妇就能独善其身吗?”
“二哥,你也不必说这种话,当初齐家有什么好处,全都是大房一个人占了,你们二房还能跟着吃些残羹冷炙,到了三房,连汤都不剩一滴。如今我们夫妻明哲保身又碍着谁了?”
齐三夫人狠狠瞪了齐三爷一眼。
(
“你若是胳膊肘往外拐,我就带着儿女回娘家。至于娶回来的祖宗,谁爱供着谁供
着!”
齐三夫人在齐三爷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齐三爷闻言不敢再说话了。
嘉柔公主的脾气,他这个亲舅舅可招架不住!
“谨王妃,张姑姑,请。”
齐三夫人冷冷地瞥了一眼齐家众人,朝着沈云绾露出一抹殷勤的笑意。
“谨王妃,今日多亏了您才平息了公主殿下的怒火,改日,妾身一定登门道谢。”
齐三夫人一改之前的横眉冷对,脸上笑得跟朵花一样,整个齐家,恐怕就属她能屈能伸。
“本宫也盼着嘉柔能和驸马和和美美,这样父皇跟皇祖母也能少一桩心事。齐三夫人,本宫提醒你一句,人既然是你们齐家娶回来的,那就好好敬着,看在驸马对公主恭敬、爱护的份上,难道父皇还能不照顾自己的女婿吗?”
沈云绾抬手抚了抚鬓角,意味深长地说:“齐三夫人不会觉得本宫多事吧?”
“当然不会,王妃您每一句话都是金玉良言,妾身就怕自己愚笨记不住,恨不得找纸笔记下来呢。”
大伯子的世子之位飞了,最后落到谁头上,还不是陛下的一念之间。
齐三夫人心中一片火热,就算谨王妃在陛下那里说不上话,可太后娘娘对她宠爱有加,太后娘娘总能在陛下那里说上话吧。
若是哄得谨王妃高兴了,说不定这世子之位就稳了!
这个齐三夫人虽然识时务,但心性也太凉薄了。这种人,就只有利用的价值,绝不可能交心。
沈云
绾眼底闪了闪,幽幽道:“既然齐三夫人这么说了,那本宫便再提点齐三夫人几句。”
“王妃请讲。”
齐三夫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
“人呢,不聪明不要紧,关键啊,得会站队。若是船要翻了,还傻得留在船上,不知道另寻生路,要本宫说,死了也白死。三夫人,你说对吗?”
齐三夫人的心脏“砰砰砰”的一阵狂跳。
谨王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齐家这条船要翻了?!
齐三夫人还要再追问,却见谨王妃手里的团扇遮住了下半张面容,那双绝美的明眸微微垂着,其中心绪令人无从猜测,分明是不想多言。
齐三夫人只能把疑问咽了回去,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哪怕到了孙姨奶奶的院子,仍是没有回过神。
守门的丫鬟看到齐三夫人来了,刚要打招呼,便见一个神仙妃子一般的美人带着一列仆妇长驱而入,丫鬟刚要阻止,便被其中一个仆妇捂了嘴,拖到了一边。
“参汤熬好了没有?我这浑身上下都不得劲,让厨房赶紧,别等我死了还喝不上。”
孙姨奶奶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这几十年,她虽然名为妾室,却在整个齐国公府横着走,没想到一只脚都进棺材了,会被一个小辈踩在头上。
偏偏,孙姨奶奶连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她也想进宫去问问女儿平时是怎么教导嘉柔的,居然会教出一个没规矩的小畜生,可是从一个月前,齐家往
宫里递了不知道多少次牌子,全都石沉大海。
孙姨奶奶连个撒气的地方都没有。
“参汤?”
张姑姑在屋外听到了这一句,朝着身后的仆妇看了一眼,那人会意,朝着沈云绾福了福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沈云绾走进屋里,只见孙氏的脑袋上贴着膏药,侧卧在榻上。
看到自己进来,眼中浮上了诧异的光芒。
“放肆,见了谨王妃还不行礼?”
张姑姑眼风扫过,两个健壮的妇人直奔床前,将孙氏从床榻上扯下,在孙氏的惊呼声中,一脚踹在孙氏的膝盖上。
孙氏措手不及地摔了一个“狗啃泥”,地面上铺着的青石砖把她的嘴唇都磕破了。
孙氏忍着疼,抬起头,盯着齐三夫人:“你就这么看着我受辱?还不去请国公爷过来!谨王妃就算身份再尊贵,也不能跑到别人的府里来作威作福!”
孙氏骂得是齐三夫人,眼角的余光却落在沈云绾的身上,眼底的恨意一闪而逝。
小贱人得意什么!等着若姝成了事,早晚有她哭的一天!
沈云绾不知道收到过多少人的恶意,孙氏的想法又岂能逃过她的眼睛。
都这个时候了,孙氏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是死有余辜!
“罪妇孙氏,竟敢攀诬谨王妃,来人,掌嘴!”张姑姑不来虚的,一开口就来硬的。
孙氏懵了。
这个人又是谁?
“老三媳妇,你是死的吗?还不赶紧去请国公爷!当心我让老三休了你
!”
在巨大的惊恐之下,孙氏连做表面功夫都忘了,彻底暴露了她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