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生气呢?”
车厢里头,看着萧夜珩一脸生人勿进的冷漠,沈云绾弯起唇,凑到萧夜珩身畔,抬起手指,给他捏着肩膀。
“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你有什么好气的?”
“父皇不会不知道她犯了你的名讳,叫什么不好,要叫眉弯,凭她也配!”
萧夜珩的眼底燃烧着怒火,愤怒之下,竟是徒手捏碎了杯子。
“赶紧放下来。”
沈云绾连忙捞起萧夜珩的手检查,见他手上没有任何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杯盏和茶壶都是成套的,你捏碎了一个,一整套都不能用了,这就是五十两银子都打了水漂!”
沈云绾这副精打细算的模样是萧夜珩从未见过的,一时觉得有些新奇,就连目光里的愤怒都被冲淡了几分。
“绾绾,你现在不愧是王府里的女主人,居然连我用坏了茶具都要管起来了。”
萧夜珩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可薄唇却缓缓弯起。
“怎么?你不服?”沈云绾瞪圆了眼睛,冷哼了一声,“不服也不行。你现在是我夫君,这里里外外的帐必须过我的手,以后,凡是支取一百两以上的银子,都得让我知道。”
沈云绾似笑非笑地说。
“那我以后可得小心奉承你,万一惹恼了你,就连买笔墨的钱都没有了。”
“知道就好。这次忙着进宫,王府里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过手。这内外对牌,还有你私库的钥匙,你最好全都交上来,不要让我一样一样跟你要。”
沈云绾说着,指尖在萧夜珩的腰间拧了一把:“要是让我知道你敢藏私,我可饶不了你。”
“不敢。”
沈云绾没用太大的手劲儿,萧夜珩不觉得疼,反而腰间一阵发痒,忍不住握住了她“作乱”的手:“王妃放心,我绝不敢藏私。”
眼看着萧夜珩的心情好了起来,沈云绾松了口气,这才说道:“其实你不必放在心上。陛下对我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会找我的不自在。不过,只要你不碰她,她就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绾绾,你放心,我说过,若是我违背了对你的承诺,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萧夜珩将沈云绾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一双墨眸情深似海,像是要将人溺毙。
“知道了。”沈云绾展颜一笑,情不自禁地依偎到萧夜珩的怀里。
“只要我们两个互相信任,彼此相知,任何事、任何人,都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不过……”
沈云绾话锋一转:“咱们那位父皇,平时把名声看得很重,这次竟然越过杨皇后直接给你赏赐美人,手段粗糙了些。我看,他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毕竟,这做公爹的,在儿子、儿媳成亲的第二天,直接强塞给儿子一个美妾,但凡讲究些的人家都做不出这种事。
“也许,父皇想要通过杨皇后之手来达成这件事,但杨皇后是个聪明人,又何必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去得罪她的靠山。”
萧夜珩的语气带着一丝讽刺。
父皇身为天下至尊,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只有别人讨好他、顺着他,想必杨皇后的拒绝一定让父皇大为诧异。
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父皇想要对杨皇后施恩,通过她来掣肘自己跟绾绾,恐怕也晚了。
“那橘红你打算怎么安排?”
沈云绾想征询萧夜珩的意见。
“找个偏僻的院子,让她浆洗衣裳或者修剪花木,谨王府不养闲人。”
萧夜珩的语气异常冷酷。
“如此美人,你却让人家做粗活,不是暴殄天物吗?”沈云绾似笑非笑地调侃。
“美人儿?烟视媚行,俗不可耐。美在哪里?”
萧夜珩真没觉得橘红有多美丽。
闻言,沈云绾挑了挑眉,一只手扶着下巴,将萧夜珩上下打量了一番,“扑哧”一笑道:“也是,那橘红还不如我的夫君生的好看,若是将她收进屋里,倒是你吃亏了……”
“油嘴滑舌!”萧夜珩没想到沈云绾能说出这番话来,撑不住地大笑出声。
他抬起手,轻轻拧了一下沈云绾的面颊,柔声道:“怎么就这么促狭,跟个小狐狸似的。”
接着,将人一把抱在膝上,落下一个缠绵至极的吻。
车厢里一片温馨的景象,马车外的橘红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她努力坐直身子,还要时不时承受着车夫鄙夷的眼神,这一路上,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
终于,谨王府到了。
车夫勒紧缰绳,将马车停在了门口,冷着脸瞪了橘红一眼:“姑娘能能不能有点眼色,赶紧滕个地方,一会儿若是耽误了王爷和王妃下车,就连我也要跟着你吃挂落!”
橘红被车夫的一顿抢白气红了一张脸,可她又没有底气反驳,只能忍气吞声地赔笑:“方才坐得久了,腿有些酸,这位小哥,能不能让我缓一缓?”
橘红虽然是宫女,却是教坊司里负责弹琴的乐伎,因为天赋不错,在宫里并未吃过多少苦头,因此坐着的这一路,让她腿都麻了。
“别,这声小哥我可担待不起,姑娘好歹也是宫里头的人,别哥哥妹妹的,让人听着不像样。”
车夫跳下马车,将马鞭递过来,一副不屑的神情:“你抓着鞭子下来吧。”
橘红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一个下贱的车夫,居然敢含沙射影地骂自己轻浮!
她藏住眼底的恨意,握住对方递来的鞭子跳下车,落地时,双脚一麻,身体也跟着晃了晃,险些跌倒。
就在这时,王府的门槛被守卫卸下,橘红眼睁睁地看着车夫跳上马车,扬鞭踏进了府里头。
橘红者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车夫戏耍了!忍着羞辱和愤恨,连忙提着裙子跟了上去。
马车在王府里头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路来到了二门处,车夫让马车停下,声音不高不低地禀告:“回禀王爷、王妃,府里到了。”
“知道了。”
萧夜珩单手撩起车帘,接着,抱着沈云绾下了马车。望着前来迎接的下人,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王妃累了,你们都仔细些,不要闹出动静来。”
闻言,前来迎接的周春晖和翠屏一起点了点头。
翠屏刚要跟上,忽然见后面走来一个香汗淋漓的美人儿,眼睛眯了眯。
“这是谁?”
萧夜珩早就走远了,就是在这儿,翠屏也没有胆子去问。
这个话车夫也不方便说。
幸好,太后派来送礼的宫人们都是知情的。
其中一个宫女上前一步,附在翠屏耳边,低声耳语:“翠屏姐姐,她是陛下赏赐的人,原本叫做眉弯,王爷先她犯了王妃的忌讳,给改了‘杂草’的名儿,王妃心慈,觉得‘杂草’不太好听,又改做了橘红。”
这宫女不愧是太后宫里头出来的,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释明白了。
翠屏听着,先是眉头一皱,待到宫女说完,双眉不由舒展了起来。
这橘红不管如何美貌,只要男人不动心思,就是她使尽浑身解数都没用!
“多谢你了,你叫小蝶吧?等我入宫见了你翠翘姐姐,让你跟着她。”
翠屏和翠翘私交甚笃,想要提拔小蝶,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闻言,小蝶顿时千恩万谢。
翠屏拍了拍小蝶的肩膀,往橘红那里瞅了一眼,要笑不笑地说道:“橘红姑娘,不知道王爷有没有什么交代,奴婢也好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个章程,再给您斟酌您的住处。”
翠屏这话说出来就有些打脸了。
橘红知道对方是明着羞辱自己,可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口才,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奴婢虽然是陛下赐给王爷的人,可来了谨王府就是谨王府的人,住到哪儿,自然有王爷和王妃做主。”
啧,看她这副样子还以为是个省事儿的,也是,宫里头哪有省油的灯!
翠屏收起眼底的异芒,淡淡一笑道:“橘红姑娘也不必拿陛下来压我,就像你说的,既然进了谨王府,就是谨王府的人。方才你也听到了,王爷怕吵了王妃休息,特意叮嘱了不要打扰。这个时候,谁敢去触王爷的霉头?”
翠屏说完,含笑看了一眼周春晖:“周长史,不如你去禀告王爷,也好让奴婢给这位姑娘安排,省得冷落了这位姑娘,不好跟宫里交代!”
翠屏刻意加重了“宫里”两个字。
闻言,周春晖挑了挑眉,王妃身边的婢女可够奸猾的,这烫手的山芋她不好处置,就扔给了自己。
自己可没有王妃撑腰,要是做错了,连个说情的都没有。
周春晖含糊道:“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啊,不如,就先找个客房,等到王爷那里有吩咐了,再给橘红姑娘换地方。翠屏姑娘,你看我的处置如何啊?”
周春晖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至于橘红自己的意愿,翠屏和周春晖全都不关心。
以王爷、王妃的恩爱情浓,别说一个橘红了,就是来个天仙也休想插进两个人之间。
一个注定成为弃子的人,谁又会放在心上呢!
“奴婢都听长史您的。”翠屏笑吟吟地说道。
周春晖想要拖自己下水,也得看自己上不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