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义安公主,你竟敢行刺!”钱有福尖声喊着,脸上的五官都变了形。
“来人,快把义安公主拿下。”
钱有福冲着门外的侍卫喝道。
然而,太后却是狠狠瞪了钱有福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狗奴才!太医还没到,你怎么就知道是义安给皇帝下的毒!”
钱有福闻言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跟太后去硬顶着。
“皇帝,你好些没有?”
虽然太后刚维护过沈云绾,也不可能对亲儿子不管不顾。她上前几步,走到皇帝身边,露出担忧的目光。
“母后,朕没事。”
皇帝捂在鼻间的手帕已经被鼻血浸透了。
他仰着头,两道浓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终于,太医院的许院判背着药箱赶了过来,看到血流不止的皇帝,不由大惊失色。
他行完礼,急匆匆地跑到皇帝身边:“陛下,臣先想法子帮您止血。”
说完,和钱有福两个一左一右地扶着皇帝到罗汉床躺下,接着从针包里取出了金针,冲着皇帝的穴位扎下去。
半柱香之后,皇帝的鼻血总算止住了。
有了方才的惊险,皇帝总算收敛了,不敢再去找沈云绾的麻烦,而是先把目光投向了正在给他把脉的许院判。
“如何?朕身上可有异常?有没有中毒?”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陛下您是积劳成疾,最好的法子就是多休息,希望陛下能够保重龙体。”
许院判在皇帝身上没有找出任何中毒的征兆,目光不由暗了暗。
陛下怎么会觉得他是中毒了?
果然最难猜测帝王心。
“这么说朕没有中毒?”可是刚刚的眩晕感来得如此真实,特别是鼻血不断渗出的那一刻,就像是从鬼门关绕了一圈。
是不是沈云绾对自己用的手段连许院判都难以察觉?
皇帝目光扫过,只见沈云绾的目光平静如水,甚至插着皇帝勾起唇。
“陛下的身体便如一根两头烧着的木头,臣女早就劝过陛下,让您保重身体,可是陛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沈云绾幽幽说道。
皇帝闻言,心头浮上了一股无名之火,偏偏没有发作的由头。
他冷笑着看向许院判:“朕的身体究竟如何?”
许院判不料这把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心脏颤了一下。偌大年纪的人了,却是下身一矮,直接跪在了地上:“陛下,义安公主虽然说得重了,不过您日夜操劳,极易损耗精血,还是要多加休息,多养养心神。”
“朕知道了,你不必再啰嗦。”
皇帝将许院判的话打断。
太医院这帮庸医,尸位素餐,也是时候从民间挑选医术高明的大夫了。
“你退下吧。”
将人遣退后,皇帝眯起眸子,眼中寒光闪烁:“你对朕做了什么?”
“臣女给陛下的药方和药丸,想必陛下已经让太医院的太医们验证过了,都是理气调中的温补之物。”
沈云绾垂目看向自己的双手,轻笑道,“不过呢,是药三分毒。陛下的头疾已经有五年之久,想要根除是不可能的,只能依靠臣女手里的药丸控制。”
沈云绾说到这里,抬起了一双明眸,目光带了几分嘲讽:“我手里的熏香提前催化了陛下的病情,若是没有我的方子,陛下就只能等死了。”
最后一句,沈云绾的语气冰冷至极。
皇帝咬了咬牙。
“太医院能人辈出,你的药丸没有了,让太医们再配就是了。”
“那么敢问陛下,有没有太医研制出了替代品呢?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陛下也太小看我的本事了。”
沈云绾这一刻,脸上洋溢着巨大的自信。
皇帝被沈云绾的话问住了。
沈云绾给自己的药丸就只剩下了十天的用量,若是处置了她……
皇帝权衡利弊了一番,心里头的杀意淡了些。
“看来你是有所倚仗才敢抗旨不遵。”
皇帝眯起眼,目光异常阴冷。
“陛下,事关臣女的终身大事,臣女自然不肯就范。何况,这桩姻缘,除了陛下之外,换了任何人,都会觉得臣女跟盛飞羽并不合适。”
沈云绾对上皇帝的眼神,淡淡说道。
“朕已经让钦天监给你们两个合过了八字,这是一桩天赐良缘。”
皇帝的龙袍上头沾了许多鼻血,搭配他严肃的神情,像是从地狱里头走出来的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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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绾根本不惧他身上的威势,轻笑了一声,一双明眸波光流转。
“既然是天赐姻缘,那不如问问上天……”
沈云绾话音刚落,外头传来声音。
“陛下,刑部尚书薛元弼、兵部尚书卫俊卿求见。”
听到太监的禀告声,皇帝皱了皱眉。
这两人一起求见,难道是有什么要事?
“宣。”
皇帝刚说完,想到龙袍上的血渍,即刻便改了口,“先让他们在殿外等候。”
说完,走到屏风后头,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这才对着钱有福说道:“宣他二人觐见。”
薛元弼和卫俊卿联袂而来。
两个人行完礼,在皇帝说了“平身”之后,卫俊卿先一步说道:“陛下,神策军统领盛飞羽让人封锁了城门,在城中大肆搜捕义安公主,将京城搅和的人心惶惶,希望陛下秉公处置。”
“搜捕义安公主?”
皇帝立刻看向了沈云绾。
对方好端端地在宫里头,盛飞羽这是在发什么疯。
“卫大人,本宫今日进宫来探望太后娘娘,盛大人下令大肆搜捕本宫,难道本宫还是逃犯不成?”
沈云绾先是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接着便转为了委屈和愤怒。
“太后娘娘,不知道云绾做错了什么,要让盛飞羽兴师动众地捉拿我。”
“皇帝,盛飞羽无法无天,都已经激起民愤了,皇帝难道还要包庇他?”
太后很快便想明白了,一定是云绾这个丫头用了障眼法,让盛飞羽误以为她已经逃离了京城,才会让盛飞羽急怒攻心,做出不理智的事。
“陛下,神策军仗着皇权特许,一直在京中为非作歹,您若是再继续纵容下去,只怕民怨沸腾。”
薛元弼不愧是铁面无私的性格,明知道皇帝脸色不好看,仍是选择直言相谏,并且话也说得不好听。
“来人,传朕旨意,宣盛飞羽即刻进宫。”
皇帝没想到盛飞羽竟然捅出来这么大的乱子。
封锁城门?亏他做得出来。
“陛下,不知道盛飞羽为何要捉拿义安公主?”
卫俊卿直接问道。
“况且,臣收到消息,据说盛飞羽有圣旨在手,是奉旨缉拿……”
卫俊卿皱眉看向了皇帝。
除非是义安公主造反,才有资格出动神策军缉拿。
面对卫俊卿的疑问,皇帝淡淡道:“盛飞羽跟朕请旨,想要迎娶义安公主为妻,朕答应了。”
皇帝的话让卫俊卿和薛元弼二人怔住了。
先不说盛飞羽的为人,还有他那乱七八糟的内宅,仅从年岁上来讲,两个人并不相配。
陛下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敢问陛下,难道义安公主跟盛飞羽两情相悦?”
薛元弼忍不住看了沈云绾一眼,却见对方翘起唇,笑容透着一抹明晃晃的讽刺。
薛元弼还有什么不懂的,恐怕陛下这是牛不喝水强按着头让牛喝。
若是今日,他们同意了让陛下如此乱来,将来,焉知自己的女儿不会成为陛下手里头的棋子!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身为君王,难道还不能给他们赐婚吗?”
皇帝也知道自己的做法说不过去,只能转移焦点。
“陛下,既然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义安公主现在独身一人,那自然可以做主她自己的婚事。陛下您却越过义安公主直接赐婚,不觉得荒唐吗?”
薛元弼听不下去了。
若是身为皇帝就可以随心所欲,天下岂不大乱,他们这些臣子更是要人人自危。
“放肆!薛元弼,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勃然大怒。
刚刚,沈云绾的桀骜就让皇帝恼恨至极了,现在又加上一个“铁面判官”,心头更是震怒非常!
“陛下,薛大人说得对。若是陛下没有征询义安公主的意思便强行赐婚,这不是成就了一对怨偶吗?”
文官是最团结的,卫俊卿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也站到了薛元弼一边。
这看似是一件小事,实际上却是君权和相权之间的抗衡,若是一个君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任何约束,那么义安公主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盛飞羽一表人才,而立之年便身居高位,也不算辱没了义安公主。”
皇帝盛怒之下,连民间的俗语都说出来了。
“陛下,若是身居高位便是良人,那天下女子也不必嫁人了,都等着被选进后宫侍奉君王,岂不美哉!”
薛元弼用无比讽刺的语气说道。
“混账!朕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薛元弼竟敢曲解自己的话,皇帝冷声道:“钦天监已经给义安公主和盛飞羽合过了八字,二人的姻缘是天作之合,就不必你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