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公务机顶着北极圈酷烈的风暴前进,在军事管制区域边线绕行,然后从某一个位置飞了进去,消失在浓重的雪雾之中,就像是一只海鸟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湾流。北极圈的中心附近,地面作战与勤务中心的人员密切关注着这架特殊的飞机,无人蜂群在暴风雪中无法正常工作,所以他们需要靠人工引导这架来自内政厅的飞机安全降落在指定位置。
马克看着那架黑色飞机进入了安全警备区,别过视线,没再盯着那块显示面板。
“温伯格将军,银盾后面刷上了新的标志,金色的人头圆形徽章,我们找不到有关的徽章信息,虽然内政厅那边通过政务部确认了飞机的身份,但是......”副官说。
“不必了......那是摩根家族的私人徽章,我再熟悉不过了。”马克端起一杯还有点泛着热气的温水饮下。
没错,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了解,那个徽章的来历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追溯到帝国还没出生的时代。在那个时代,温伯格家族与摩根家族是并驾齐驱的两只巨兽,只不过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温伯格家族现在已经破败,而摩根则依然如日中天。
马克对自己家族的现状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这个世界本就如此,家族的兴衰就像是海浪的潮起潮落,每个时代都会有被扔到浪尖上的梭鱼,只不过这个时代不是他们而已。
摩根家族很少使用这枚徽章,这一次来,看来是铁了心要弄出点大动静。
“飞机上的随行人员查清了没?”马克问。
“没有,只有内政厅发来的一份名单,有没有额外的人员在飞机上我们也不清楚。”副官说。
“为什么查不到?”
“军情中心那边没有事先收到线报,内务部似乎在这个问题上隐瞒了什么,这次过来的人初步判断肯定是有摩根家族的重要人物。”
“他们总是这样!军情中心就没和内务部搞好关系过!”马克重重地把杯子蹲在了杯垫上,“所有人都给我放下手里的工作!把摩根的人来干嘛给我查清了!去找军情中心的人问,再派几个去政务部问,问不出个结果来就去纠察部叫人!”
“遵命!”副官双腿并拢敬礼。
“等等!告诉他们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别拿一些糊弄鬼的理由来敷衍,那些车轱辘话我的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了!”
“是!”
“你们心累我也心累,但是工作还是得做。”马克悠悠地舒了一口气,“搞清楚他们的目的很重要,你也知道昨晚那通电话的事,没发生点什么他们是不会这么着急的,越早查清楚我们才能越早找到应对的办法,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马克和副官的视线撞在一起,两人都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眼底的焦虑,他们都知道对方在想着什么。马克身为地面作战与勤务中心的指挥官,虽然军衔已至中将,但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副官,都不会相信他能够扛得住来自那些大家族的压力。这些鹰派的的议员们如今已经疯狂了,民众们或许还在歌舞升平,可他们这些高层将领已经感受到了那些“山雨”,为了实现他们的目的,虽然不能直接对他出手,但换掉他还是很容易的。
“长官您放心!”副官郑重其事的回答,“他们还没法做到一手遮天,帝国的议会也不是他们的一言堂,他们要乱来的话,总有人会阻止他们的!”
副官说的很有道理,也许这也是大多数和他一样想法的人的心声,不过马克仍然对此保持悲观。
“是么?希望事情会像你说的那样发展吧......希望吧。”马克不忍心打击自己下属的工作热情。
残忍的现实只有部分人知道,但选择说与不说,选择什么时间来说,都是一门值得考究的社会学艺术。适当的揭露伤疤会使得人的悲愤化为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动力,不适时的撕开伤口则会使人的悲愤转变成难以抑制的绝望与悲伤,这就是马克犹豫的理由。
现在是一个好时候么?他也不知道......
黄昏日落,远处的地平线上只有半片太阳还在努力的发着温暖的光。
湖畔酒店的顶层,空中别墅的灯已经打开了一些,鉴于春天黄昏时分宜人的空气,这里的所有换气口都被打开,以便在夜晚的冷气袭来之前能够获取一些难得的新鲜气息。
阿列特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远方昏黄的落日。他刚刚从床上醒来,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而又无趣的梦,梦里的场景他记不清了,但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多了一点什么。他并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迎着落日的光看去,似乎这里很像是欧琛的中央城区,但他的脑袋还有些混乱,似乎为数不多记得的昏迷后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似乎有人与自己对话过几句,但他记不清楚那人是谁了。
他一度怀疑自己失忆了,但他很快否决了这样的想法。他记得昏迷之前的那些东西,姐姐、蕾、沃克中将、暴雨、运输机,这些都在他的脑海中,就像是一卷卷的胶带,在放映机中不断的放映。
作为皇子,他看得出自己所处的这里是一栋空中别墅,没亲自体验过但也不妨碍他见过。合理推测,这里应该是一个大富豪的住所,因为能在这样繁华的地段住空中别墅的人必然不是政客,只会是那些品味被贵族称为“低俗”的富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阿列特从柔软的床上苏醒后便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栋空中别墅建的很高,所处的位置也要高处周围的建筑一大截,从这里向下看去,人流正在不断的涌动,无数的车灯鳞次栉比的亮起来,下了班的人们正在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进发,零零散散穿着华丽的人从豪车中走出,互相向认识的人短暂致意后就进入了脚下这栋建筑,门口的红毯上整齐地排列着衣着统一的女仆与侍者,帮忙提包刷鞋的小工们也在紧张地寻找着“肥羊”。
“真好......”阿列特呢喃。
离一号基地事件不过才过去数月,他总觉得自己又过了几十年,这派祥和安逸的景象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了,就像是宇宙间两个恒星之间那么远。他心中的不安无时不刻在不停地蔓延,而这些帝国的人民还是照样过着平静的日子。
“看出来了什么?要不要和我分享一下?”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阿列特没有被吓到,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个空气中出现的轻微呼吸。
“你是这里的主人么?”阿列特轻声问。
“是,不仅是这里的,你脚下的这一整栋楼都是我的,惊讶么?”艺术家噙着笑意。
“不,因为我觉得能在这里买下空中别墅的人理应能做到。”
艺术家慢慢踱步,走到了阿列特的身边,也顺着落日的方向看去:“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比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落日的余晖洒在中央城区这个巨人的身上,玻璃是透光的,整块的明亮斑块在他们身上出现,为他们的聊天增添了那么一些若有若无的沧桑感,彷佛岁月在这里留下了细碎的痕迹。阿列特其实很想问这些问题,只不过或许是出于思绪的杂乱无章,想要问的问题太多,他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这个不知名的别墅主人抢先开口倒是缓和了他心中的纠结情绪。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阿列特的眉头舒展开来。
“因为我半路劫下了你。”艺术家不假思索,“原本你现在应该在刘氏家族的水井里,不过我用了一些手段把你救了下来,其中原因说来很复杂。”
“刘氏?”
“栽赃而已,派去杀掉沃克以及抓住你的是‘围场’的追猎者,这些人还是我去安排的。”
听到这里,阿列特瞬间转头,死死地盯住了旁边的这个陌生人。不过虽然他的眼神锐利,但他却没有冲动,因为从这个人的讲述来看,他也是救下自己的人,那么他既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些来,那这其中一定是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别那么紧张,我救下你只是因为一个朋友,我称呼他艺术家。这不是一个名字,只是他喜欢别人这么叫他,我觉得你应该认识我这位朋友,他不止一次向我提起过你。”艺术家双手背在身后,“我是巴斯克集团的董事长,你可以叫我安德,不过从年龄上来看,你还是叫我安德先生比较好。”
“谁要嫁祸?嫁祸给谁?帝国敢得罪皇姐的人不多。”
这个别墅主人的身份确实让阿列特比较意外,帝国内有着许多外资在各行各业,但涉足了帝国政治的外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不符合帝国议会议员们一贯的方针。不过眼前这位巴斯克集团的掌门人倒算是星海中的巨擘,这种人如果想要做什么确实很难说完全无法实现,既然他能在这里亲自本人出面,阿列特认为他说的话还是具有极高的可信度。
“自然你们帝国的那些战争狂热分子,他们也是我的盟友,我的合作者,所以找pmc的事情才会是我去出面。”
“你们是盟友,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相信我的挚友,他说只有你才是帝国的希望,也是宇宙的希望。我虽然不在乎帝国怎么样,也不在乎你的死活,但是我欠他一个人情,一个足以抵的上性命的恩情,这才是我救你的原因。”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皇姐已经和他们达成了协议了。”阿列特问。
“因为他们想要除掉那些碍事的人,却又不方便自己出手。”艺术家看着玻璃上的点点水滴,“至少在我看来,把你的死栽赃在那些绊脚石身上,既能让你的皇姐帮他们出手,又能抓住你皇姐的把柄,这简直是再精妙不过的一石二鸟了,因为他们包括他们阵营里的人都知道,能让那位大皇子殿下做出不理智行为的人只有你。”
“艺术家为什么觉得我有那个能力改变什么?我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皇子而已。”
“因为死亡行走......这是他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能有那种神奇的作用,不过我相信他不会骗我,也没有那个必要。”
“那有什么作用?我知道他告诉过我,但除了让我感知更清晰以外,我不认为那种诡异的能力有什么用。”
阿列特也确实没有说错,他在那种状态下并没有失去意识,他只是很难控制得住自己心中的那股欲望,杀戮的欲望。他确实感觉自己的感知能力提升了,而且是巨幅的加强,区别就像是一个一百岁行将就木的老人和一个二十岁朝气蓬勃的青年,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些东西在军队等成建制的暴力机器面前都是纸一样的苍白脆弱。这个世界没有那些神话传说中的魔法,可以挥一挥手就能改变一切,可以用不能解释的力量达成自己想要的结局。
他看着这个站在窗边的男人,想要得到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答案。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他告诉我的。”艺术家摇了摇头,“他最后告诉我的,你已经摸到了第四维的河岸,只是你需要集中精神去思考,思考怎样才能理解这股力量。”
“你的意思是......”
“你现在回端点星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如果他们知道你没死,还好端端的活着,那么这次的事会不断的发生,直到他们的目的达到为止。所以既然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为什么要重新让自己活过来?”
“我能做什么?”阿列特已经嗅到了一些味道,不过他并不反感,反而相当的兴奋。
“当然是宰了他们。”艺术家说的云淡风轻,“他们不死,针对你皇姐的动作就会接踵而至,战争的范围也会无限扩大,无数的生灵会死于个别人的野心中。于情于理,从你的角度来看,他们没有活着的理由。”
“你呢?你作为他们的盟友,说出这些话,在我看来你并没有这种所谓救世主的动机,我认为你会赞同我的这句话。”
“我?”艺术家笑了笑,“当我救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被宣判死刑了,你觉得这件事情能逃过他们的调查?还是觉得他们会大发慈悲的放过我?既然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为什么还要朝着他们说话?我曾经去过圣城的首都,虽然作为一个资本家信教有点好笑,但这种时候我还是宁愿信一信的,毕竟给自己积点阴德还是好的。”
艺术家看着太阳还剩下的边边角角,他极目远眺,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些将要铺天盖地袭来的机器。
“拿去吧。”艺术家扔了一个小方块给阿列特,“量子通讯器,你可以和艺术家联系,他会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你现在用不了一切其它的东西,信息板、个人电脑、街头屏幕,这些都会暴露你,这个通讯器使用了双层波函数加密,但相对的,它只能单信道通信。你要习惯成为一个幽灵的生活,这恐怕将会是一段漫长的经历,不过我觉得你没问题。”
“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阿列特声音低沉。
“你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离开这里,之后可就走不了了,想来你对内务部的战斗力还是比我更清楚的。”艺术家看了看镶着蓝宝石的手表,“我在地库有一个武器库,不过那里面大多是收藏品,好东西不多但还是有一些,你可以去那里挑点趁手的家伙,顺道帮我品鉴一下。”
“怎么这么快?”阿列特惊悚,他才刚醒没几个小时。
“看到下面那些人了么?”艺术家面色平静,“你的反侦察能力有些退步啊,那些是看起来像是擦鞋工的人,你觉得他们来自哪里?”
“那是......执法队。”阿列特斟酌了一下。
“从你被运到我这里算起,已经过去两天半了,你觉得这很快么?我反而觉得这已经很慢了,比起以往印象中帝国的执行力。”
这是正确的判断,帝国的暴力机关出动绝不会拖泥带水,除非受到了特殊的因素干扰。在现在这个状态下,只有可能是帝国议会的内部争议导致的结果,因为海军与内务部都需要得到议会的手令才能行动。
阿列特不敢再与这个巴斯克集团的老板闲聊,他抄起了桌上的衣服就朝着房门冲去,如果此人说话属实,那么留给他离开的窗口绝对没有几个小时那么宽裕。内务部与海军特战今夜会制造全面的封锁线,酒店附近的每个角落都不会安全。
艺术家看着那个有些慌张的身影,不自觉的笑了笑,似乎是很满意阿列特的动作。
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此时知道今晚会有无数的人来杀他,肯定会紧张的不行,不可能如此悠闲的在这里欣赏着难得的黄昏落日,但他是安德-巴斯克,是艺术家。这是一年的初春,刚刚经历过暴雨季的中央城区空气质量变好了许多,污染指数难得的回到了个位数,纯净的空气使得落日的霞光能够毫无阻碍的穿透空气介质,毫无保留的洒在城市中。在空中别墅良好的采光环境下,艺术家打开了一瓶架子上的“绿魔鬼”,慢慢地倒入一支高脚杯中,举杯在窗前挡住晚霞,真是一出值得纪念的送别景象。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艺术家自言自语,想起了家中收藏的那幅从龙之国淘来的字画,“不知我这酒劝的是那元二,还是那摩诘居士。”
苦艾酒往往生涩扎舌,对于直接饮用者往往刺激不小,但艺术家的面庞竟没有任何不适之感,只是微微泛起了一点粉色,这点粉色在晚霞之中染成了橙红。阳光漫射进入酒杯,原本墨绿的酒液被照亮,凭空生出了几个透明且晶莹的空间面,像是有着无数抛光完整的钻石,配合上涌动颤抖的墨绿,倒是犹如翡翠与宝石的极致结合。
无知总是幸福的,这句话是“无知者无畏”的褒义诠释。但知之者也是快乐的,这句话则是让人类不断获取知识的源动力,艺术家觉得自己就是这样。死的次数多了他反而不那么怕死了,除了有些死法会有一些疼之外,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放松的方法。
安静暖和的房间内,身穿制服的军官按下按键,“嘀”的一声,温控系统面板上的数字变成了二十,底部输热模块的温度也降低了一些。
“我没想到会是你这个混蛋。”马克-温伯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凯拉,我们有几年没见面了?”
“四、五年吧,我也记不太清了,你是海军将军,我是帝国议会的议员,我们都是工作忙碌的中年人,哪有时间去在意这些。”凯拉-摩根说,“你觉得我专程跑这一趟来和你开个会有必要么?”
“你说呢?”
“帝国建立了几百年了,这些年包括这些年之前的时代,你觉得有些东西变过么?无论什么时代,贵族门阀们都把持着社会的权柄,这不是他们想要这么做,而是客观事实所导致的统治需求,我来这里也只是要让你签署命令而已,不过我们都清楚,这并不取决于你的想法。无论你反驳我也好,恶语相向也好,最终文件命令上一定会有你的签名,即使你签字的时候一肚子不舒服。这就是事实,所以我说我其实没必要跑这一趟,这纯属浪费时间。”
“我需要你们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然后走一个正常的程序,你觉得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我哥给我的任务就是让你签字,不是来和你讨论什么程序合规,也不是来哄着你给你讲理由。如果什么事情都需要你满意,那议会、军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议会军部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你们安分一点,你们这次干的事情难道是军部批准的?我在这里问你,就说明我根本没有收到有关的任何决议文件,你们如果想要我签字,怎么不让议会发个公函到这里来?”
“议会发不发公函有意义么?议会是一个聊天辩论的地方,实际上这个东西存在的意义大多数时候就像古代的联合国一样。”
“别把联合国跟议会放在一起,议会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实权机关。联合国是什么?那种东西不过是那几个强权擦屁股都嫌硬的厕纸。”马克说,“但现在看起来你们连议会都没放在眼里。”
“不不,你的理解有问题,你对议会的认知就是错误的。议会和我们不是上下级关系,那是明面上的幌子,但实际上议会是我们,我们也是议会。”
“凯拉-摩根!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这思想跟几百年前的那些老古董有什么区别?”
“马克-温伯格!你才是脑子不清醒!你看看帝国现在什么样了?那些个老头子把权力死死攥在手里,你说的任何话出的任何政策都影响不了他们,今天帝国可以压下去社会的不满,那以后呢?下一代下下一代呢?以后让年轻人都去下城区当走私犯?这个时候你还跟我们玩那一套流程形式主义?”
“难道你们和这次背后的人不属于你们口中那一类?”马克一时觉得脑袋生疼。
“知道你们家族是怎么衰败的么?一个家族想要成为永世世家,需要的是自我的纠错能力,难的不是发现错误,而是能够抛弃手中的既得利益自己推倒自己。不过这些东西说起来容易,对于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实力大小的家族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难度,我们现在把刀抵在了自己的胸口,那些东方遗老还在盘算着保存自己,然后啃食我们让出的资源。”
“空口无凭!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们有什么资格把帝国国家绑在你们这几个家族的马车上?”
“因为温伯格家现在住在皇城的九十号街区之外,而摩根拥有着自己独立的城堡庄园。”
“别往我家族上面扯!我也不想和你理论了,你告诉我,这次你们为什么突然要特战出动?”
“这次我们要包围处理的是巴斯克集团,先不说这些巨企本身的实力怎么样,就讨论一下他们在欧琛上养的安保部队。执法队的人力有限,就算是满打满算把军事学院预备队抽出来,最终也只有五千人左右,和安保部队比起来简直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数量很多,但没什么用。以执法队目前综合情况而言,这次行动需要找上内务部的行动队才有可能完成,而且也就是勉勉强强而已。”
“呵!真是一群神经病!”马克皮笑肉不笑,“自己把执法队削弱成这样,活该而已。”
“如果是平日里有什么反恐之类的动作,执法队是能够胜任的,但是这次还真不能怪执法队能力不行,你见过哪个国家的执法队需要面对一群装备堪比二线海军主力的‘安保团队’?这哪里是安保人员,这分明就是批了层皮的正规军,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藏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的。对付这种级别的敌人,你们北极基地必须要出动特战才行,只有你们才能把行动的风险降到最小。”
“听起来真不是一个好主意。海军的特战目前没有空闲的队伍在这里,本来作为战备的第七小队还没来得及重新遴选,而陆军特战也就是差不多等于你口中的二线海军主力。派人我虽然没问题,但你得告诉我你们还知道什么,我不相信内务部眼皮子下面会有他们搞不定的人......除非你们发现了一些超出他们预料的东西。”
马克作为地面作战与勤务中心的指挥官,这座巨型基地内驻扎的所有陆军部队都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它可以命令这些士兵为了国家去攻城略地,但他不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这些孩子、兄弟推到一个火坑里。摩根、格里南、哈布斯这些家伙掌握了议会,他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所以抗命只存在于想象之中。虽然无法拒绝这些要求,可作为直属部队指挥官的他有着无可置疑的知情权,这就足够了。
“只是人力不足而已,内务部的人员覆盖不了巴斯克集团在这颗星球上的全部产业。”
“该死!你们要记住,让步与尊重是相互的,我希望你们多少能有点良心。”马克抹了一把脸,握手成拳对着心脏锤了两下。
五分钟的沉默后凯拉-摩根松了口:“你知道袭击诺德琳舰队基地的除了那些pmc还有什么吗?”
“什么?”
“LGm-50x,全域机动式弹道导弹,一共八枚。我们调查发现了最有可能的发射载体,是一堆被沉入海底的集装箱。”
“来源?”
“不知道。”凯拉-摩根闭眼摇头,“那些集装箱没有编号,我们也无法调取更多有关端点星域的清关贸易信息,而且从爆炸情况看,既没有使用分导弹头也没有使用特种弹头,所以现在没法调查这些东西的来源。”
“为什么查不了?而且你们不能去查查看帝国军工集团的武器流动数据?我记得LGm-50x是我们自己独立完成的项目,除了帝国军工集团还有谁有生产能力?”马克问。
“这不是你该问的,而且我也没法跟你讲清楚。”凯拉说,“总之你就知道这么一回事就行了,巴斯克集团很可能就是提供武器的那个角色,就算不是,那也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东西是通过他们的渠道运到那里的。”
“我需要你们的目标清单。”马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手捏住胸前的叉领提了提,从副官手里接过信息板,快速的在信息板上完成了声纹、虹膜识别,签下了自己的电子签名,“开始准备吧,恐怕对方的顽抗强度会超出我们的预期,我们去战备处。”
一个小时后,副官走进了设立在战备区的临时休息室:“长官,陆军特战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外面等待指示。”
马克放下手中的信息板,从塑料制成的椅子上缓缓起身,从副官的身边走了出去,在高台钢架上四面俯瞰,目光炯炯,与头顶的射灯一齐照在下方的特战队员身上。
对于帝国的一名陆军指挥官来说,自从进入相对和平的时代之后,陆军这一军种就很难再有展现拳脚的地方。一个小时之前,马克还是一个基地军人们眼中的“伙夫将军”、“管家将军”,此刻他奕然变回了那个“武德充沛”的模样,身着常年不见的作战服和新一代军靴,裤腿死死的紧扎在靴子里,脸上的皱纹与疤痕重新虬结,这才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应有的模样。
在以往的军事行动或者战争的战前动员会上,指挥官讲话的模式往往可以作为判断军事行动多方面情况的依据,指挥官的讲话停顿越久,说明行动的难度越大,行动的成败也越重要。特战队员们接到了任务要求,但他们不清楚为何将军阁下要凝重如此,只是在感受着那不断上升的无形的杀气。
整个战备区停着数十架“军刀”武装运输机,这些运输机早已插满了镉块,封闭式的微型压水堆也被重新启动,机腹地面还残留着工作车轮胎的印痕,这些张牙舞爪的猛禽正在静静的等待。
头顶的射灯调整了方向,光柱从斜射向战备区大闸移动,马克拿出了一块磁力条拍在手腕上,磁力条收束变成了一个具有计时功能的手环。上面的时间是任务要求的抵达窗口,这不是马克第一次指挥大规模作战了,按理来说这才是他的本职。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记载着所有文件的信息板。下方的特战队员们都静静地等待,偌大的队伍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秉着呼吸,此时的战备区大厅落针可闻,一切声音都被浓缩进了战士们渴望兴奋的眼神。
“你们的任务信息都被发送给了你们的队长,本次任务涉及重大,你们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马克停顿了一瞬,环顾着这些眼神狂热的士兵,“但你们要记住,自己的命是自己的,也是你们所护卫的祖国的!你们离开战场很久了,希望你们还记得怎么打仗!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们活不活着回来我不关心,但是你们不能丢了自己身上这身衣服的脸!记住了!”
马克的声音严肃庄重,通过扩音设备放大后在区域内回响。
“所有小队带走!按时间抵达任务区域!”
最后一句说完,副官在马克的示意下关掉了扩音器,来到了他的身边。高台钢架下的几十支小队分散开来,形成一小股一小股的棕黑色细流,在运输机的射灯指引中向着载具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