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去哪儿?”闭着眼的沃克说。
“营房区,那里会是以后舰队人员的驻地。”阿列特说,“不过你们只需要在那里将就一晚,明天等你们醒后会有车来接你们,我们为你们在昼面准备了舒适一些的房子。”
沃克听到这里有些不太舒服,什么叫做为我们准备了好房子?他刚要开口就被一旁的沃罗涅夫按住了胳膊,转头看去,只见沃罗涅夫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不知道沃罗涅夫什么意思,但还是闭上了嘴没有出声,他相信沃罗涅夫一定是明白了些什么。
“诺德琳的昼面还是很美丽的,沙滩、泳池、大别墅还有各式各样的风情街,你们明天到了那里不要沉迷才好。”阿列特头也不回。
他一直在感受着后面的动静,想要看看这两人对自己安排的反应如何。他希望两人聪明一些,也识时务一些,明白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们说了不算这个事实,这样他就不需要多费口舌进行无休无止的扯皮。
“真好,五殿下准备的很有诚意,倒是我们有点不好意思了。”沃罗涅夫连忙说,“我这辈子还没去沙滩星球度过假,这次算是沾了光了。”
“五殿下安排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道五殿下还记不记得曾经在北极基地训练的那些日子。”沃克话里有话,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有些炝火。
沃罗涅夫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是啊,说起来五殿下您还算是咱的老同事哈哈......”沃罗涅夫努力的打着圆场。
阿列特虽然听出来了沃克的话里意有所指,但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的起伏,还是像个木头人一样盯着前方的黑夜。沃克已经不是他的顶头上司了,所以无论怎么生气都是闷气而已,如果沃克真的对他有所不满,说两句阴阳怪气的话他反而觉得是好事,有个口子宣泄一下,沃克基本就不太会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对抗动作。
“那边的话没找到比较低调的房子了,所以准备了一栋海滨别墅给你们,你们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再商量商量,但这段时间几乎很难找到比较平常的房子。”阿列特平静地说,语气中显然没有理会后座两人地意思,完全是把沃克刚才的不善言语没当回事。虽然他很想与后座两人好好聊聊,但面对初来乍到的两人,他觉得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没意见没意见,倒是劳烦五殿下破费了。”沃罗涅夫说。
“我和皇姐商量了一下,还给你们定了一些家政服务,厨师团队也包含在里面,你们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联系他们。”阿列特继续说,“他们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
话说到这份上,沃克就算再怎么情绪化也品出来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把他们的住宿弄得跟度假似的,这姐弟俩想要干什么?费这么大劲难道是为了讨好他们?
沃克将这个想法直接甩出了脑袋。别人为什么要讨好你?自己现在就是个马上要退役的中将,在舰队里就是个二号人物,在其它舰队还能发号施令,使唤使唤几个人,但是这支舰队落到戴安娜手中可不一样,以那个女人的性格,能允许有个名义上的二号人物存在都算是巨大让步了,更别说什么拉关系拜码头之类了。
“长官!您好!请出示一下您后面的人的身份!”洪亮的声音穿透雨幕在车内响起。转眼看去,在装甲车的两侧站着两个人影,沃克与沃罗涅夫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只见阿列特打开窗户对着那个人影说了些什么,然后人影点了点头敬了个礼,随后一道巨大的闸门打开,车辆缓缓驶入其中。
“那是哨兵。”阿列特预料到两人会很惊讶,“以后一段时间你们还会经常遇到的。”
“那是哨兵?帝国的哨兵可不长那样。”沃克说,“军部对哨兵有着严格的装备限制。”
阿列特的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很难去形容:“我知道,我的皇姐知道,这里的人都知道。”
在帝国的条例中,哨兵是负责守卫各个军事设施的泛化兵种,不能穿戴重甲,武器必须限制在一定威力内,这种限制主要是为了安全考虑,防止哨兵走火或者叛变出现重大事故。
“那为什么那个哨兵会穿戴成那样?”沃克说。“这没有任何理由说得通,你要知道,就算是在帝国最危险的地方,哨兵也不允许变成那个样子。当年出现过多少事故,这是多少前人的教训,你们就这么拿着当儿戏?你就不怕一个哨兵被控制从而导致整个营区失陷?”
“沃克将军,这里是诺德琳,端点星域的诺德琳星。”阿列特淡淡说。
“不合制就是不合制!你说这些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诺德琳难道就不是帝国的领土?端点星域难道就不遵守帝国军队的规则?你这是拿着整个军队的生命在冒险!”
“好了,将军。”阿列特说,“你有什么意见可以保留,可以向统御反映,也可以向军部反应,这些都是你的权力。或者你实在有很大的意见的话,我可以让皇姐帮你联系莫德里奇议长,向他反映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行。”
“五殿下,你们太过分了。”沃克的声音低沉,“这是单纯的意见问题么?‘扞卫者’制式战甲和hK-1200,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装备?你们心知肚明我在说什么,但你们还在装糊涂,你们......呵呵......好自为之吧!”
“唉唉唉!都不要说了!马上就到营房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或者有空了再说,再说。”沃罗涅夫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大家会和见面了,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
在众人的沉默中,车子到了一座完成度非常高的营房前,沃克甚至都没多等一秒钟,直接开门下车,顶着暴雨,踩着阶梯走到了营房的门口,推开没有上锁的门就走了进去。沃罗涅夫十分尴尬,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老领导抽的什么风,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他只得朝着阿列特尴尬的道别,然后从另一边下了车,踩着地上汇聚成河的雨水,朝着营房走去。
“将军,您既然不想管这摊子事儿,这又是何必呢?”进入了营房的沃罗涅夫将雨衣挂在一边的架子上,苦口婆心地说。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们拿着海军地装备给哨兵,这些装备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冲压锻造台上取下来的一样,他们从哪里拿到的这些东西,你难道要告诉我是从市场上买的?如果这东西都能从市场上买了,这就像是我告诉你,你明天去超市里给我买点核导弹回来我给你做顿核弹大餐!这跟我想不想管这事儿有关系么?”沃克说,“这还只是我们看到的,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你觉得还有多少这种事儿?”
沃克的语气暴躁无比,好像这群哨兵犯下了滔天大罪而不是穿了一身不合制的装备。沃罗涅夫有些无所适从,自己这个老领导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为了这点事就把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和善气氛全推翻了,并且还是非常不给面子的推翻。这边除了哨兵还有那么多不属于海军编制的人员存在,而这些人员如果真如沃克所说那样,沃罗涅夫实在难以想象自己这个领导会气愤成什么样。
“这......也不是我们该管的啊......”沃罗涅夫一脸苦笑。
这确实不是他们应该操心的事,他们两个人随着舰队调令来到这里,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协调一下舰队事务,监督一下舰队的行动然后汇报给议会,说的直白一点跟打杂没啥本质上的区别,甚至就对方表现出的态度来说,他们连打杂都可以省了,好好享受“假期”就行了。
“那我们该管什么?他们的这种行径目的是什么?做什么事情难道没有目的?你以为我会管一个哨兵穿的什么东西?他今天就是把巡洋舰的抗冲击装甲板拆了放自己身上我都没意见!”沃克说。
“但是我们在这里也管不了啊,这里是克林特总督的领地,我们什么都控制不了,就连舰队也要听他们指挥。”沃罗涅夫说。
“哼!他们还没那个本事在帝国内一手遮天!你觉得他们都这么明目张胆了,为什么议会还没找他们麻烦?”沃克冷笑。
我的天哪!照这个逻辑他们这是要成正义使者了,不如现在就去航空港买张船票,然后回欧琛到议会里面,挨个指着这些放任克林特总督如此行事的议员们痛骂一番。这种想法得是看了多少“讨贼檄文”才能想得出来?沃罗涅夫心中不由得无语吐槽。
“还不是议会不敢亲自动手,拿着我这把老骨头来当枪使,所以才专门换我来当这个二号人物。”沃克说。
“那我们不必理会就行了啊,我们犯不着赶着去当枪吧,将军。”沃罗涅夫更不理解了。
“记得我在来时给你说的么?”沃克说,“我也不是傻子,议会和大皇子的这摊子浑水不好趟,我也不想趟。”
“那您刚才是为什么?我知道您不是什么意气用事的人,但我实在是想不到您愤怒的理由。”沃罗涅夫惊疑。
“他们这种行为让我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而且在我看来,这件事情在不久的将来几乎是必然会发生。他们不是打算武装哨兵那么简单,他们这是想要端点星域的自治权。”沃克说到这里,声音都变得小了些。
“啊?”沃罗涅夫不解。
“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沃克瞥了副官一眼,“戴安娜克林特这些年一直在和议会明争暗斗,虽然不知道在斗个什么,但现在这个逻辑倒是通顺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反而不是别的,是他们到底交易了什么级别的筹码,才能做在一起玩这个牌局。”
“但是如果他们想要自治,就算是交易了什么也不应该暴露在我们眼前吧?他们难道就不怕被捅出去么?”沃罗涅夫说。
在他的印象中,无论这些东西怎么玩,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这些人也不会如此昭然。这种行为就像是个心智不成熟的三岁儿童,老师告诉他可以帮他加点分改改期末成绩拿回家,转过头他就开始坐在教室里吹了起来,说自己这次如何如何,老师怎么向他保证等等。这简直蠢到不能再蠢了。
“捅出去?朝哪儿捅?你这话说出去谁信?”
“议会不行不是还有军部么,军部总不能被收买了吧?”
沃克被沃罗涅夫气的有些不轻:“还军部呢?没听到我们在车上的时候五皇子说的什么?议会军部都随我们去反映!你觉得我们朝军部反映会是什么结果?我都不用想,一定是收到反映后,慢吞吞的派一支检察官带队的纠察过来,等他们到这里花都谢了,那有什么用?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那我们该怎么办?”
“军部又不是一个人说了算,走正常渠道自然不行,所以我打算联系一位老朋友。”沃克说,“你带的那个东西呢?”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沃罗涅夫,他们在出发之前考虑了许多情况,该带的不该带的都是仔细斟酌过的。沃克所说的那个东西是一个卫星中继通讯器,主要用来秘密联络用的,他们带上这玩意儿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这时派上了用场。
“他们不会截获我们的信号么?”沃罗涅夫说。
“你的这个问题有点不太聪明。他们无论截不截获对我们都没有意义,我们是军部公函任命的人,他们最多防着我们,但他们绝不会这个时候对我们做什么。”沃克顿了顿,摸了摸泛白的短胡,“除非他们做好了和整个帝国开战的准备。”
沃克打开了中继通讯器,开始在上面调制信号,对接诺德琳的轨道卫星,然后将讯息以签名函的形式发出。屏幕上的对接口被点亮,显示出一个个诺德琳的近地轨道卫星名称,大部分都是民用的商业卫星,只有寥寥数颗归属于星球上的执法部门。显然那些商业卫星才是他们的目标,而那几颗执法部门的卫星是很容易暴露的。
虽然沃克说并不怕讯息被截获,但对于他们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道理还是正确的,能做的隐秘一点自然好一些。
“好了,讯息大概十分钟后就能到欧琛。”沃克舒了一口气,“只要李能够收到,他一定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现在就只需要等那边的消息了。”
听起来沃克非常信任收信人,认为那个叫做“李”的老朋友只要知道了这些内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和他站在同一边。
“将军,如果议会议员都被收买了地话,我想我们还是谨慎一点为好,您的朋友有可能与您在某些问题上会有不一样的意见。”沃罗涅夫秉持着谨慎的态度。
“他不会,因为他对所有的事都有忍耐度,唯独对军队被分裂这件事不可能妥协一点。”沃克倒了杯水灌了下去,“埃克特-李,听说他有很大可能接任下一任议长,虽然看起来还会有一段时间。我虽然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自从他从海军统御的位子上退下去后,但我觉得我还是很了解他的,如果他都不能信赖了,那我觉得军队的这个劫就真的很难过去了。所以,我信任他,也只能信任他,大皇子她错就错在把军队当作工具卷进了她的野心里。”
暴雨滂沱,巨大的雨点像是一枚枚子弹砸在车前玻璃上,那声音实在不好听,每一秒都感觉这块玻璃马上要碎了似的。
“长官,我们还不走么?”蕾说。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阿列特静静的盯着窗外,“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此刻的两人正在车内坐着,车子停在营区闸门的外面,距离闸口哨兵岗位也就不到百米,从窗户向外望去,哨兵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装甲车的防水性能极好,车内的环境完全没有受到外面的影响,蕾估摸着待的时间,贴心的打开了中前控制台的换气系统,这样新鲜的空气就会被源源不断的送进来。她不知道她的主人在想着什么,但在这种夜间暴雨的气氛下,聆听着远处微微能听到的巨型工程机械的声音,两人一起坐在这个小世界中倒也是新奇的体验。
“沃克在军部有比较倾向的人么?”阿列特突然说。
“关系好的么?”蕾想了想,“都不太有吧,这个人这么多年下来倒是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忠心的下属倒是挺多的。”
“......”阿列特的眉头挤成一团,“他们后面有没有什么运载器穿过大气层?”
“没有。”
“确定吗?”
“布控侦察是由防卫军组织,他们的专业水平我们训练过,不会有什么意外。”
“是吗......”阿列特闭上眼靠在座椅背上,“希望是我胡思乱想了吧......”
他的心绪很乱,这是不正常的。自从一号基地那次之后,他还是没能感受到自己的具体变化在哪里,即使那个神秘的男子出现,也没有让他真正弄清楚这一切。这种心神不宁的情况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这种感受出现,必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所以他现在坐在这里,不让蕾开车。
“长官,要走了么?”蕾询问道。
“走吧。”阿列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头绪,“下雨天开慢点,除水器不知道上次维修后修好了没。”
装甲车的引擎渐渐点亮,朝着两座矿山的中间驶去,靠着矿山间山谷的遮挡,风势终于不再那么大了,横风的消失使得车子行驶的平稳了许多。离着晨昏线还有数百公里,大雨条件下装甲车没法使用全部的引擎推进,所以达到他们的住处还需要不少时间。阿列特打算放下靠椅,躺在上面好好的休息一会儿,今天他们一整天都在监察那些施工的工地,那些巨型机械分布面积实在太大,即使他们坐着勤务车也要转许久,阿列特没有中途就跑路,实打实在这些矿山里转了一整天,蕾甚至都有些倦怠的感觉出现,这种精神上的疲惫与平日的那种不一样,很难用药物去消减,好在现在他们踏上了回去的路程,不久后就能一头倒在床上。
“那是星星么?”阿列特在闭上眼之前透过车顶的玻璃往上看了一眼,“不对啊......这星星还在动。”
“是流星吧......?”蕾朝着天上看了看,“那星星带着拖尾,应该是小陨石进入大气在燃烧。”
蕾努力的用眼球去聚焦那个带着拖尾的“流星”,但那东西的高度貌似非常的高,蕾的眼球虽然堪比顶尖相机,却还做不到射电望远镜的功能,所以再怎么看也非常的模糊,加之乌云与雷暴不时出现,能注意到那个东西的存在已经是他俩眼神过人的证明了。
“看着方向好像是要落在舰队基地那边。”阿列特在心里算了算。
“不会的,诺德琳暗面的大气很厚,这种流星会在落到地面之前就燃烧掉,如果是大的小行星级的陨石也不会长那样。”
“我怎么感觉还在......那东西还在加速?”
“这很正常,下落的过程中本来就会有加速的情况,等燃烧的差不多了就会慢下来,那时候云层空气的阻力相对来说会大很多。”
阿列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放心的将头放在了颈垫上。在大多数方面蕾是比他专业的多的,比如这种天体运动学方面的知识,所以当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后,他的心就放了下来,可以安然的小憩一会儿。
“不对!那不是流星!”蕾惊呼。在回答完阿列特的问题之后,蕾接着向那个带着拖尾的东西瞥了一眼,但就是这惊鸿一瞥就出了大问题。倒不是说看见了什么天文学的新发现,而是哪有“流星”的拖尾是越来越长越来越亮的?而且都已经穿越雷云区了还在加速,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流星”应该有的现象。
“那是什么?”阿列特闭着眼喃喃说,还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是导弹!”
难以想象,在防卫严密的诺德琳舰队基地附近竟然会有一枚导弹落下,它是怎么穿越拦截组网的?在这之前,他们甚至没有受到任何预警的消息,那枚导弹甚至看起来不像是一枚高超声速武器,尾部绚烂的离子流把它包装成了一个美丽的烟花,似乎在向看见它的所有人预示着什么。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导弹?”阿列特瞬间清醒,“铁幕那家伙呢?”
“铁幕在今天早些时候就退出了这里的网络,这里现在应该是提尔接管。”蕾说。
“那提尔是在干什么?它不是军事权限最高的智能网络么?怎么连个预警都没有。”阿列特很是诧异。提尔是整个帝国军事信息系统的最高权限者,只要提尔接入一个地方的系统,那么这个地方只要不处于议会授权的黑幕之下,那么提尔就拥有对任何卫星、武器之类的全部权力。
“不清楚,但现在就结果来看,恐怕这次要出大问题了。”蕾说,“长官,我们现在怎么办?”
远方亮起剧烈的火光,光焰的火柱窜起上百米,黑夜中显得更加明显。那是导弹撞击了地面发生的爆炸,从火光来看,爆炸的烈度并不大,覆盖的范围似乎对一枚尾迹如此明显的导弹来说有些小了。
“停车!”阿列特从车后的挂架上开始拿武器。
蕾直接一脚踩在了紧急制动踏板上,车辆的后部喷口全部关闭,前底的喷口动力全开。巨大的惯性让两人狠狠的朝前倒去,装甲车不是超重型运输机,所以不可能有“逆火”那种极其逆天的场发生器,好在两人的身体都能承受的住。
“有东西在附近......”阿列特目不转睛的看着车窗。
“什么?”蕾说。倒不怪她如此发问,因为她的感官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的存在,车外除了暴雨就只有环境的微微噪点。
蕾知道她的主人阿列特是经过了基因工程的改造人,但那种基因工程是非常保守的,最多也就是提高人的体能、五感以及反应能力,海军特战的精锐战士基本都被进行了这种强化。相比这种保守的模式,黑影的改造则是非常的夸张了,所以蕾很自信阿列特的感知能力在同样条件下是远不如自己的,但现在她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阿列特却说有东西在他们旁边,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嘘!——”阿列特手指封唇。
他抽刀出鞘,在装甲车内不算宽敞的空间内,左手放在了开门的闭锁按钮上。
他记得,在那本神秘古书之内,莫伊莱是命运的终点,是死亡之海的渡口,而他现在明白了,他的一只脚就踩在了渡口的青石上。蕾看不见的东西他能看见,那个东西与一号基地上的东西如出一辙,那是熟悉的气息,这也是熟悉的景象。死亡如同幽影,在茫茫的暴雨中游荡,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气味,死亡的行者们想要品尝一份美味的大餐,暴食者们尖叫着朝他奔来。
他按下了按钮,车门以紧急弹射模式开启,重重的砸在门框上。
装甲车保护不了他们,这里不是安全的避风港,连太金战甲都倒在了一号基地外的峡谷之中,这薄薄的几层合金板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他们想要活下去,除了死战别无他法!
“蕾!跟在我身后!”阿列特大吼。
暴呵之后,阿列特手中的集束光刀瞬间喷射,一道耀眼的光焰在黑夜中升起。那是一道白光,纯净的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白玉,只不过这块白玉被莫名破碎成了粒子,飘荡在空气中,藕断丝连。
蕾没有从驾驶侧离开,而是一个翻身从对侧跃出,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对阿列特毫无保留的相信。
阿列特的手中持着光刃,但从蕾的角度看去,那只是集束刀的刀柄,也就是一个发射器,往上的部分本该充斥着暴烈的粒子流,但阿列特似乎并没有打开。蕾想要提醒自己的主人,但阿列特动了,就像一个身形灵活的骑士。古代在皇城的北边,城邦领主的骑士们往往会骑马作战,但他们有部分余力者也会携带夸张的重剑,当他们下马后,这些重剑就是最凶狠的武器。阿列特并没有穿戴盔甲,他的身体精壮却不似那般的宽阔伟岸,但每一个动作做出都像是一具甲胄在发起进攻,排山倒海的气势在刀柄的挥舞中尽显威势。
两人在漆黑的环境中辗转腾挪,蕾觉得他们应该会很滑稽。美丽的公主奥杰塔被魔王洛特巴尔特变成了一只天鹅,只有在夜间才能回复成为人的模样,解除巫术的办法是获得一段忠贞不渝的爱情,但魔王为了破坏王子与公主的誓约,用自己的女儿假冒公主,被王子识破诡计后便与其展开了殊死搏斗。蕾倒是认为他们也在跳着《天鹅湖》,只不过不知道魔王是谁罢了,王子挥舞着没有刀刃的圣剑,在雨夜中搏杀着来自黑暗中的虚无。
阿列特头一次看清楚了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像是一头怪兽,四肢着地,身上开着不知名的绚烂花朵,花色漆黑,在黑夜中泛着紫光。它没有眼睛,至少从外观上是这样的。这就是那个屠杀了一整个海军精锐特战的东西么?阿列特的心中翻起不知名的怒火,已经很久没有剧烈情绪的他突然涌上一股戾气,漫天的暴雨在这一瞬间被扭曲,在空气中形成了狂潮涌动的巨浪龙卷。他横步踏出,手中的粒子刀刃随之舞动,白色的气浪席卷了那个东西的“躯干”,所有关于物质的一切事物被一刀斩断,但这并没有结束,阿列特踏步旋转,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直接投掷出手,插在了那头怪兽的脑袋上。
那个东西死了,就这么死掉了,组成它身体的那些血肉化成了灰末,散开在了潮湿的空气中。
为什么会这么不堪一击?阿列特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天空中闪起了无数的光芒,那些光芒组成丝线,在空中纺出了一片缫布。星辰在远方坠落,无数的烈焰冲天而起,那些在黑暗中亮着射灯的巨型机械们依次倒下,就像是被怪兽打到灭灯了的奥特曼。
“走!回去!”阿列特朝蕾大吼。
蕾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快速跳上装甲车,全速启动引擎,调转方向朝着正在建设的舰队基地疾驰而去。
四十九舰队基地,营房。
沃克与沃罗涅夫两人倒在地上,四周布满的残骸有许多压在他们的身上,沃罗涅夫努力的将一块残破的合金板从自己的小腿上挪开。对于他来说,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两人在营房里聊天,说话间还没打算干啥,营房外就响起了爆炸声。他们开始也没当回事,毕竟营房所处的基地有着许多的保卫力量,在这种情况下,是个人都不会觉得是敌袭,只会认为是施工的地方出了什么事故而已。但他们的营房很快就被炸倒了,他们毫无征兆的就被压在了各种破碎的残骸废墟下,四周只剩下了冰冷的地面与不断打在钢铁表面的大雨。
“沃克将军!沃克将军!长官!”沃罗涅夫艰难地爬出废墟,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自己上司的安全。
“在这!别喊了!”沃克虚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哭丧!先帮我把这该死的楼板移开!”
沃罗涅夫回头,看见他的上司沃克正被一个比较大而且完整的合金板压在下面,那个合金板的样式看起来确实像是楼板,也只有楼板大概才能在爆炸中保持着这么高的完整度。沃罗涅夫立即走了过去,用手扣住合金板的一端,想要将这块大东西朝一旁挪一些。
但他突然停下了动作,双手向后举起,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动作。
他不是突然抽了风,而是一个冰冷的物体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他确信,那是一把枪。
“让开吧。”说话人语气平和,就像是在和一个朋友聊天似的。
沃罗涅夫朝一旁让开了路,仍然做着投降的动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黑衣人,这群黑衣人看起来并不好惹,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步枪,看起来只要他有一点异动,这些人就会把他打成筛子。
“沃克将军,很荣幸见到你。”那个看起来是领头的人说道。几个黑衣人将合金板挪开,将沃克从废墟下拉了出来,扔在了布满污水的地上。
“尼布?”沃克忍着痛半跪着站了起来,他的大腿被划破了,血慢慢的渗出。
“你说的尼布早就死了,我只是一个无名者。”男人说。
“难得啊!你们‘围场’会接手关于帝国军方的单子。”沃克打湿的乱发随意地搭在脸上,“你们可真行,连弹道导弹都用上了。”
“你还有十秒钟说你的遗言。”男人说。
“来吧!别废话了!”沃克张开了双臂。
终于来了,沃克心中想道。
沃克从军一辈子都没有退缩过,在他还是一个行动小组的小组长的时候,因为他所受的教育,他向来都是冲锋在战场的第一线,他是那个小组中唯一一个活到今天的人,他见证了周围战友的一个个离去,一个个消失在世界上,所以他不会做一个懦夫,他不打算给自己的军人生涯留下一个耻辱的标签,那是对他信仰的玷污。所有人最后都要面对死亡,要面对人生中突如其来的意外,现在轮到他了,他选择平静的死去,带着一身的勋章死去,而不是死在温暖的被窝里。
砰!男人并不打算纵容意外发生,直接开枪将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击杀。
“r6yдyждaтьвacвhn3y。”老人的身躯向后倒下,砸在了满地的污水中,溅起了一圈水花。老人最后没有遗言,只说了一句沃罗涅夫能听懂的斯拉夫语,像是对着上天的诅咒,又像是对男人的告诫。
一圈圈的血色荡开,那是尸体的鲜血流了出来,血液流啊流,在地上汇成了几条细小的红线。在这无月的夜晚,一位帝国的将军在此牺牲。
男人没有停下动作,手中的枪口指向了站在一旁的沃罗涅夫,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
黑暗的暴雨中,一个影子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黑影从天穹落下,手中握着一把旧式的长刀,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把长刀的刀柄处刻着蕾的名字。暴雨在黑暗中翻涌,时而如怒涛腾空,时而如古井无波,那个空中的影子杀向举着枪的男人,浑身围绕的气流形成了一道锋利的风墙。长刀在他的手里变成了屠杀的死神镰刀,每一道刀光留下的残影都要将黑衣人们劈开,“围场”的追猎者们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棘手的敌人。那道影子躲过了近处的第一波防御性射击,电光火石间便逼近到了领头的男人身前,手中的长刀像是一道弯月挥出,尖啸的月芒将男人的眼睛刺得生疼,生命在这一刻更换了主人,男人浑身都失去了温度,沃克体验到的死亡也是他现在正在感受的东西。
一名追猎者毅然决然地挡在了首领地面前,用脆弱地脖颈接下了这一刀,无尽地鲜血如喷泉一般,在无头地尸体上喷射。
“不够!”那道影子怒吼着咆哮。
长刀去势不减,一个鲜活生命地脖颈完全没有起到任何有效地阻挡,死亡地阴影再次像一座洪钟笼罩了男人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