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参差总是在不经意间浮现,那是无可避让的障壁,是人心的叵测诡谲。
到达新世界的五月花,并不是幸福的开始,而是梦魇的发芽。
崎水过地,带走了旧日的尘埃,也带走了空气中的硝烟,将奋起者的骨血埋葬在大地之下,养育出千千万万的新生命。
倒在黑暗中的男孩知道
他死后,通向新生活的大门会为孩子们敞开。
被钉在墙上的中年人知道
他死后,下城区的风雨再也不会降临在妻儿头顶。
他们觉得什么是命运,他们无法回答。
但他们知道,他们所经历的,都在为他们的未来做准备。有的鲤鱼,穷尽一生,也只有一次机会跃向龙门;而对于他们,穷尽一生,可能也等不到那根从人间垂落到地狱的悬梯。
放过了王权的克里斯,他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
皇城的疗养院内,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正在窗外下着,比起下城区的大雨,皇城的雨云就要温和许多,缓缓飘下的雨水落在满目的植物中,偶尔会将叶片砸的弹跳一下,那不是雨水的故意,而是叶子有些托不住来自大自然母亲的厚爱,将多余的爱护分给了脚下的土壤。
女子眉目灵秀,小小的鼻尖上飘动着热气凝结而成的水珠,眼眸半开半合,似有海棠春睡的困意,她双腿并拢,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紧绷的皮裤显露出匀称修长的双腿,不过膝的百褶裙将内里的风光遮住,让人更欲窥探。
她用指尖轻轻地撩起短发,将小巧白皙的耳朵露了出来,而后用勾人魂魄的双眸看向坐在床上,背靠床头男子,轻启朱唇:“主人,还有什么想要听的么?”
女子温柔的问着,一边将手中翻开的书籍慢慢的合上,用白嫩的手掌轻轻地抹了抹书籍封皮上散落的一点点灰尘,然后用弹力带将书的开页方向捆好,将其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坐在床上的阿列特睁开双眼,不再闭目养神,笑着说道:“我让你给我读一些时政新闻,你又不愿意,那我现在还能有什么想听的?”
女子的脸上浮现出明媚的笑容,略作委屈的说道:“主人,可不是我不给您读,这是我来之前殿下特意叮嘱的事情,让我给您多读一点放松心情的书,不要让您去操心外面那些东西。”
阿列特知道,因为他在眼前女子来照顾他的第二天就问过了,不出所料,得到的还是这个答案,他对此事也是颇为无奈,对于他来说,皇姐的命令确实令人头疼,他也不好怪罪眼前的女子,因为如果皇姐知道了,那么他肯定是没事的,但她可就倒霉了。
“蕾,你说这雨得下多久?”阿列特看着窗外问道。
“根据气象预报,应该会持续个三天左右。”女子快速的答道。
“是吗...”阿列特沉默了一下,“这屋里呆久了,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不是太好了。”
蕾不是很能明白这种感受,毕竟躺在床上的人不是她,所以她只能说道:“有可能是换气的系统出了点问题,我马上叫人过来检查一下。”
阿列特对于蕾的反应有些无奈,这个姑娘有时候聪明的让人害怕,有时候又有那么点憨憨的,他只得解释道:“蕾,其实我的意思是,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我都感觉与世界脱节了,所以我倒是想出去走走。”
他看着窗外的景象,在这朦胧的烟雨中,倒是有这一番别样的美丽。
他早就把窗帘打开了,以便外面的光线能够毫无保留的照进这间病房中,倒不是没人劝阻过他,但他依旧坚持他的做法,给出的理由无非是多晒晒太阳,对身体的康复也是有好处的。
对于这位新主人的想法,蕾也是尽量去满足,只要不违背大皇子殿下所讲的原则问题,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在这样的思维下,蕾与阿列特相处也是十分的和谐,并没有出现一些预想之中的尴尬场面。
蕾在来这里之前,每天晚上都在胡思乱想,如果新主人是个脾气乖戾的人怎么办,如果新主人不待见自己怎么办,甚至,她还想过,如果新主人要她侍寝该怎么办,这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盘旋,让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来到疗养院的时候,她的脸上还顶着一个明显的黑眼圈。
“那要不我陪着您一起到庭院中去转转?”她试探的说道。
阿列特对于上道的蕾很是赞赏,感慨于这傻姑娘终于能懂他的意思了,于是高兴的说道:“好!”随后用手一拉,就把盖在腿上的被子直接掀了开来。
对于主人的这种行为,蕾只能默默的将手按在阿列特的手臂上,然后将被子稍稍向上拉了一些,说道:“您别着急,我这就去把轮椅推过来,您现在的身子出了问题,我可是很心疼的。”
在这些日子中,阿列特早就习惯了蕾的各种像是撒娇的话,最开始,他还会有点脸红,心中还会有些受不了,但听多了之后,他也就渐渐的没有那么敏感了。
“轮椅就算了,我想试着开始站起来走路了,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个轮椅吧?”他说道,“你如果不放心,你就搀扶着我就行了,这样的话我也不会摔倒。”
蕾想要反驳阿列特,但当她看着阿列特的眼睛,看到了眼睛中的央求,她又实在狠不下心来,毕竟,侍奉主人不是在战场上杀人,所以她平时的那一套实在是帮不了她什么。
阿列特握着蕾的手,慢慢的揉着这只滑腻的柔荑,这个动作让蕾的脸颊泛起了一些晕红,最终,在阿列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她的坚持败下了阵来,小声的说道:“那好吧...不过您可不能乱跑...”
随后,蕾用双手搀扶着阿列特从床上慢慢的下来,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将阿列特伤到了哪里。
当他稳稳的将双脚落在了地面时,他感觉到了久违的踏实感,那种别样的感觉,就像是自己重新长出了腿一般。他的身体被蕾的两只手臂稳稳的托着,但这个姿势虽然让他不需要使劲就能站着,但如果两人一直这样,显然是没法正常走路的,更别说去庭院里了,恐怕是连这个房间都走不出去。
蕾显然也是明白,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说道:“主人,我会把左边的手慢慢的抽出来,您试着看能不能站稳,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第一时间搀住您。”
得到阿列特的允许之后,蕾定了定神,开始慢慢地,将放在阿列特左边腋下的手臂逐渐一点点的抽出来。在这个过程中,作为受力方的阿列特控制不了脚上受力增大的速度,只能尽力的绷紧自己的肌肉,用小腿慢慢的发力,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令他比较庆幸的是,蕾的放松卸力很是专业,没有出现骤然失控的情况,所以,虽然这个过程有一些不适,但他还是忍住坚持了下来,靠着一边的搀扶站稳了脚跟,也能够渐渐的迈出脚步,开始走路了。
对于阿列特来说,他在皇家疗养院的房间属于最顶级的几间之一,倒不是他的面子比较大,而是戴安娜的面子非常大。这家疗养院虽然不仅仅只是为皇室服务,但寻常的人或者官员,是远远没有资格在这里疗养的,凭他自己的话,最多也就是在这里能有一个房间而已,至于顶级的房间,那是绝没有可能的。
正因如此,出了房间,离这个房间的私人庭院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在庭院的各处,都有着随时待命的侍女。
蕾遣散了周围的侍女,只留下了她和阿列特两个人独处,以便能有更安静的环境。尽管那些侍女受过最专业的训练,只要他们不出声,那些侍女就会像石雕一般,不出声也不会动,但如此多的侍女站在各处,着实也是有些碍眼,当然,有一些达官显贵就喜欢有人随时候着,但那也与他们无关。
看着这些侍女纷纷离开,走到回廊中的阿列特感慨的说道:“有时候看到这些,心中忍不住吐槽,我看到的皇姐到底与你们眼中的她是不是一个人。”
蕾善解人意的说道:“殿下所做的一切,都自有道理所在,对于外人怎么看,殿下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无论如何,殿下都是爱着您的。”
听到这句话,阿列特不由得用余光看了看蕾的表情,同时他的心中也在苦笑,他不知道蕾的这句话是不是意有所指,只能含糊的说道:“是的,所以我有时候才会心疼皇姐,怕她累着了,我有时都会想,我何德何能有这样一个姐姐。”
两人看着庭院中的景色,相顾无言。
“我也不是瞎子,那么多的事我也是有了解的,虽然与皇姐分别了很久很久,但从各个媒体与消息渠道来看,皇姐的处境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逸,那些议会里的老家伙,可不会允许一个女子握住了如此之大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