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拿一包香烟打发走了青年人,自己叼着根烟,转身就进入了机油酒吧。
酒吧内的环境有一些幽暗,正值下城区的下午,酒吧内并没有太多的人,波尔作为此时为数不多的客人之一,酒吧内的酒保自然将视线投向了他。波尔或许是感受到了酒保的视线,他有些不自在的将左手从衣兜里拿了出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到了吧台前。
“这里有什么酒?”他一屁股坐在吧台前。
“这里没有你想喝的酒,先生。”酒保自顾自的忙碌着,丝毫不想搭理他。
“是吗?我可是不远万里慕名而来的酒客啊,听说你们老板的手艺非常好,就连上面的人也赞不绝口,你们忍心让这样一个虔诚的人空手而归吗?”波尔在台面上轻轻的敲着指节。
“先生,如果您想要品尝我们的货品,您可以在您面前的信息板上购买,而不是向我询问。”酒保在下城区工作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奇葩几乎都见过,所以对波尔的行为不以为忤。对于他来说,只要波尔能不断地付钱,他可以一直跟波尔在这耗着。
波尔对酒保的冷淡有所预料,他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而已,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于是他在信息板上付款购买了一杯“麦卡伦”,这样,酒保就会呆在他的面前准备酒液。
“我想见见你们的老板。”他盯着面前的酒保说道,“我的介绍人是可是哈克先生。”
酒保没有回答波尔的问题,而是将做好的麦卡伦推给了他,顺带递给了他一张餐巾纸。波尔没有碰那杯酒,而是将那张餐巾纸翻了个面,果不其然,上面写了一行字——“二楼,66号房间,恭候您的光临。”
真是令人费解,波尔实在是想象不出一个被人送外号“大胡子”的人,把所谓的见面仪式会搞得如此“文艺”,他现在甚至在怀疑,他马上要见到的人是个可能有点特殊癖好的变态。
他抓起巴掌高的杯子,一口干掉了里面的酒,随后朝着二楼走去,灼热的酒液烧的他的喉咙痛,波尔突然觉得军队里的酒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就在波尔离开之后,吧台前的一个喝的烂醉的女人眯了眯眼睛,仿佛是表达美梦被打扰的不爽,同时她放在桌下的手却拿起了一个通讯器,纤细的手指飞速地在通讯器里输入,在一阵操作过后按下了发送键,只是不知道发送的对象是谁。
酒保擦拭着波尔喝过的杯子,感受到女人的动作后他朝着女人看去,女人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趴在台面上,酒保将目光收了回来,有很多人对他说这个女人是个奇怪的人,有事没事便来机油酒吧买醉,有人跟踪过这个女人,或是色迷心窍的无赖,或是行走在法律边缘的人贩子,不过当他们对眼前的这个女人起了心思之后,无一例外都消失了,消失的莫名其妙。
酒保对这个女人没什么探索的欲望,他至少能确定的是,这个女人以及她背后的势力对他们没有想法,既然没有冲突点,那他也没必要做那个“黑暗骑士”。刚才这个女子的动作很有可能是针对这位新来的客人的,毕竟女子的眼神很隐蔽,但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只能希望那个男人自求多福吧,下城区拙劣的猫抓老鼠已经让人审美疲劳了,如果有一场精彩的老虎与狮子的搏斗,想必能为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带来一点乐趣,只是——那个男人究竟是狮子还是兔子呢?
当波尔进入到66号房间里后,一个面目粗犷的中年人盘腿坐在地上,四周陈列着许多雕花的木架子,雕花的花纹让波尔不明觉厉,因为他曾经在皇宫里见到过同样的样式,木架子上摆着许多纸质的线装书,整个环境在四周飘起的熏香下显得十分古朴、典雅。
中年人手中端着一杯茶水,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阅读中的男子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入这个房间,自顾的沉醉在不知名的书中。当然,以上的情景对于波尔来说就显得过于荒诞,波尔的内心在冷笑:这位老板如果真的有那么神通广大,那么以他的本事,不可能是一个随时放松警惕的人,也就不可能注意不到他,换言之,这是对他赤裸裸的下马威!这样看来,此行并不会是一帆风顺。
“噔噔!”
波尔用指节在在门框旁的墙上敲了敲,试图引起男人的注意,既然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波尔自然不想如了他的意。
良久,无事发生......
波尔没有等来男子的回应,那位中年人就像一具雕塑一般一动不动,隔着单向眼镜,波尔也看不到男人的视线所在地。在确认了房间内没有其他人之后,波尔走到了男子的面前,学着男人的姿势,盘腿坐在了地上,隔着一张并不很宽的桌子看着男人。
“波尔军士,你不该来这里的。”男人突然说道。
“看来哈克先生的面子在这里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啊。”看着眼前的男人,波尔不轻不重的顶了一句,“你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拒绝的理由从何而来?难道是所谓的第一印象?”说到最后一句,波尔自己都笑了起来。
“波尔军士,哈克先生是我非常尊敬的人,我希望你在这个问题上更加聪明一点,哈克先生的面子并不等于你的面子。”男人不急不徐的翻了一页,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试探而出现情绪波动。
“既然如此,那我要怎样做,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波尔非常聪明的换了个方式提问,他并没有直接说出他的来意,而是默认了对面的“大胡子”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因为如果他的目的已经暴露,而他还跟对方玩猜谜游戏,那么这场“谈判”的节奏就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我认为,或者说我们认为——”男人吹了吹茶水的表面,顿了一下,道:“给你提供你想要的信息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看来我是得罪了一些人啊——”波尔也没有着急,他的时间并不是很紧张,“你们看来也没有我想象当中那么神通广大。”
“如果你指的是我们不敢得罪皇室的话,那我们也无话可说,只是波尔先生,你接下来的路可并不好走咯。我们希望的是你不要再查下去了,或者说,你可以将我的忠告告诉你们处长,不管我们属于哪一部分、站在哪一个立场,至少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会害你们。”
波尔将放在旁边的手提箱打开,从中取出了一块方形金属,拿着这块东西的波尔思索良久,最终将其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用手按着慢慢推了过去。
“这个呢?”波尔说道。
“什么种,什么型号?”男人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事物,所以问题非常简明扼要。
“脱敏剂,海军140型,帝国生物制造。”波尔竖起了手指,比了一个二十的手势,他内心非常的高兴,因为当这位“大胡子”问出那句话时就说明他心动了。
老板将手中的线装书合上,轻轻的将其放在桌上,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情,看向波尔的眼神带着一丝挣扎、一丝坚定又或者,一丝迷茫?不过这些情绪很快就被他压下,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怎样合理的拿走这份筹码。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信息,不过也就只有一点线索,剩下的事如果你想知道就得靠你自己了。”老板拿起那块金属,放在眼前观察着,“看在这份礼物的份上,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不要因为一点好奇心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波尔听到这话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的交换筹码就被对方说成是“礼物”,潜台词就是:无论今天最后他得没得到想要的情报,带来的这个筹码是肯定拿不回来了。波尔话语间开始变得十分生硬:“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机密能把我搭进去,军情部可不是软弱的小绵羊,敢动我?那就得试试军情部的利刃在这么多年后是不是依然锋利!”
老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的说道:“你想了解那位五皇子,这件事本没有问题,只是那位皇子的身份特殊,所以有人针对他,也有人要保护他。你们处长调查他,无非就是认为有些人的行事做的过了,全然不顾这么多年帝国形成的一些潜规则罢了,他更担心的是——针对皇子这种事蔓延到军队里,特别还是海军的重要部分。”
“你们知道这么多怎么还在保持沉默?”波尔问道,“或者说你们背后的支持者就没有一点反感,对于这种越线的行为?”
老板摇了摇头,对着波尔按了按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说道:“我们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不是你应该关注的事情,你们军情部门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具有强烈爱国主义情怀的人,所以这件事对于我们来说也很头疼,我们只能尽可能的消除这种隐患,但对方的行为逻辑并不是由我们说了算的。”
波尔感到一阵头疼,质问道:“意思是你们知道是哪些害虫在作妖,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但我不想,也没有权力告诉你你想要的“真相”,你就算把全帝国的这东西都拿过来给我,我也只能说出一句抱歉。”老板觉得,话讲到这份上,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波尔冷冷的盯着面前的老板,尽管屋内的温控设置的非常暖和,但冰冷的目光似乎要将空气都冻结。老板对他说的话可能是假的,因为他暂时也无法印证那些指控,但有一句话却是触动了他的神经——“你们军情部门的人都是具有强烈爱国主义情怀的人”,波尔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句实话,因为这是一个困扰情报部门多年的问题,就连他,在刚才都忍不住想要冲上去给这个老板来两耳光。
“理性是船桨,而感性是船。”波尔犹记得当年他在帝国高级学院中学习时,他的哲学老师教给他的话,没有足够多的船桨,船只就会落后,而在暴风雨来临时,足够坚固的船体才能让你扛过灾难的一次次冲击。
波尔知道,他对老板,或者说幕后躲藏的人发泄情绪起不到任何作用,这样只会将这条信息来源彻底堵死,因为几乎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情绪不可控的人合作,这会导致巨大的灾难,对于合作者来说。
见波尔的目光渐渐恢复平静,老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如果想要继续查,那我可以给你一个地址,你到了那里,或许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当然,希望也不大。”
波尔见老板递给了他一个地址,他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皇城下,伯克街16号。
他记住这个地址后便将纸张还给了老板,随后站起来,整了整衣裳,准备离开这里。就在他一只脚踏出房间时,身后沉默的老板突然出声:“波尔军士,希望我们有缘还能再见。”波尔的脚步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
在波尔离开后过了数分钟,66号房间内想起了一阵音乐,男人扫了一眼信息板上的来电然后点击了确认接通。
“老板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么?”信息板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嗯”。
“他这样下去不会对我们造成妨碍么?”酒保带有一丝疑问。
“他虽然是军情部门的人,但相比这点风险,我们更需要这笔钱,目前我们的资金太过于紧张,能有渠道弄到这些货品,告诉他一点东西也无妨,更何况,他得先有那个命,否则连皇城那边都回不去,又谈何妨碍我们。”老板随后结束了通讯。
看着屋内有些凋零的盆景,男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怔怔地出神,过了很久,66号房间内只留下了一声无奈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