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逍遥军的大营,二柱子才发现,被逍遥军袭击的庄子远不止他们王家庄一个,两千余骑兵袭击了十个村庄,抓的壮男壮女足足有两千多人,抢劫的粮食堆积如山。
他一进军营,就被一队士兵指挥跟其他人一起,为这些俘虏修建临时的营地。
还好,他运气不错,很快见到了桂花,女子的营地在他们对面,也是由他们修建的。
连饭都没吃,俘虏们在火把的照射下干活,一直忙到大半夜,士兵才给他们分了些简单的食物,让他们在临时的营地里休息。
绝大部分人都累得不行了,倒头便睡。
二柱子却没有,而且,连士兵给他发的那一块面饼也没吃,而是偷偷的藏在怀里,待俘虏们都睡下了,又过了半个时辰,二柱子听到没有动静了,偷偷从树枝搭建的窝棚中起来,在地上匍匐前进,朝着女子营地桂花的窝棚而去。
才走了二十余步,突闻一阵急催的脚步声,一队十余人全副武装的士兵,人人拿着火把,走到了二柱子的跟前。
二柱子大惊失色,正准备磕头求饶,却见那领兵的小将看了看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二柱子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吓得不敢说话,只听那人大声道:“兄弟们,这边没有敌人,只不过是只老鼠罢了,咱们去西边继续巡逻。”
那些士兵个个目瞪口呆,但见长官这么说,显然有意放生,也没人说话,跟着小将,仿佛看不到二柱子一般,向西而去。
逍遥军中也有不少士兵不忍心,这个巡逻的小将就是其中之一,见二柱子逃跑,显然故意放水,只能说二柱子运气不错。
很快,二柱子就偷偷的爬进了桂花的帐篷,进去一看,里面还有几个年轻女子,跟桂花同住,见到二柱子进来,吓得都坐了起来。
二柱子连忙嘘声,小声道:“几位姑娘,别出声,我是打算带我家夫人逃跑,你们要不要跟着一起跑?”
四个女子闻言,满脸的惊恐,纷纷摇头,显然,她们被逍遥军吓怕了。
二柱子再没理她们,拉着桂花的手,两人借着夜色匍匐前进,仓惶逃跑。
只能说他们两人运气不错,出来的时候,又碰到刚刚那个巡逻的小将,那小将不仅没有抓他们,还一路护送他二人,出了军营。
直到远离了军营,二柱子二人才松了一口气,两人朝着军营的方向,向小将连磕好几个头,以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然后,二柱子牵着桂花的手,疯狂的逃跑。
跑了好几里,二人才放慢脚步,桂花气喘吁吁,问:“二柱子,王家已经家破人亡,现在我们去哪里?”
二柱子道:“我出来的时候,发现大公子的夫人白夫人,因为怀孕,没有被侵犯,还留在王家外面,不如去找她,不然她大个肚子,留在那里怕是活不下来。”
桂花道:“你倒是好心,如今我们自身难保,还有什么能力救人啊,你身上有吃的么?”
二柱子从怀中拿出那张面饼,递给桂花,道:“就剩这个了,你拿着吧,你不懂,白夫人在城里有亲戚,只有救下她,带她去大名府,我们才能得救,不然我们就只能去要饭了。”
桂花这才转怒为喜,接过面饼,藏进怀里,也舍不得吃,道:“原来如此,那好吧,我们快去找她。”
二人在黑夜中狂奔,一路摔了不少次,还好北方地势平坦,他们对路又熟悉,很快便回到了王家,此刻,大火都还没熄灭,老远就听到一个女子在哭泣,道:“天杀的逍遥军,如今我王家家破人亡,叫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活的下去,不如也死了算了。”
白夫人本想自杀,却舍不得肚子中的孩子,一直犹豫不决,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哭泣。
二柱子二人大喜,连忙上前,道:“白夫人,是你么?”
白夫人闻言吃了一惊,扭头一看二人,激动得热泪盈眶,道:“二柱子,桂花,你们两个怎么跑回来了。”
此刻,屋里还在大火,她借着火光,自然轻松看清二人。
二柱子道:“我们两个运气好,碰到好心人了,从逍遥军的军营逃了出来。”
桂花连忙拿出那张饼,撕了一小半,递给白夫人,道:“白夫人,吃点东西吧。”
白夫人接过面饼,立即嚎啕大哭,道:“天杀的逍遥军,我们如今可该怎么办啊!”
二柱子道:“白夫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去大名府,投靠你爹白屠夫吧!”
白夫人点点头,道:“还好你们两个逃回来了,否则的话,我一个大肚子,黑灯瞎火的,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二人连忙扶着白夫人,向大名府的方向走去,他们已经吓破了胆,连火把都不敢打,慢慢的在黑夜中摸索前进,二柱子搞了根棍子,在前方探路。
……
次日,一大早,文太师还没起床,就被文定方叫醒,文太师连忙坐起来,对一身戎装的文定方道:“方儿,发生何事了?”
文定方满脸严肃的表情,道:“父亲,不好了,据斥候来报,昨天逍遥军出动了二千五百骑兵,屠了大名府附近十个村庄,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惨死的百姓不下七千人,还有两千多成年男女被他们抓进了军营。”
文太师大怒,连忙站了起来,道:“岂有此理,不是说逍遥军军纪很好的么,怎么比明教大军还残忍,早知道如此,为父就该下令将附近的百姓都撤走的。”
文定方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这个张人杰简直就是个禽兽,父亲,还请下令,让我带大军进攻,取了张人杰的狗头!”
文太师闻言皱眉,一边穿衣服,一边摇头道:“不可,逍遥军野战厉害,我们只能依城固守,不能出城迎击,否则,便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划不来。”
文定方道:“那怎么办,如今还有那么多的百姓在城外呢,他们要是再屠杀百姓,我们如何应对。”
文太师此刻已经穿好了衣服,道:“马上召集将军们商议,同时,有没有逃进城的百姓,找几个过来问问,他们到底是如何屠杀百姓的,我们得了解清楚情况,才能定下应对之策。”
文定方连忙点头应诺,道:“好,我马上去办,逃进城的百姓倒是不少,我找几个过来,父亲亲自询问吧。”
很快,文太师就召集部下将军,集中在帅营商议应对之策,二柱子三人刚好被文定方请进帅营,说明情况。
一见到满屋子的将军,三人连忙跪下,白夫人更是哭得梨花带雨,道:“太师,一定要为我王家庄做主,杀逍遥军报仇,那些人简直禽兽不如。”
文太师皱眉,他久经沙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此刻自然稳如泰山,不为所动,道:“你们三个好好跟老夫说说,袭击你们王家庄的敌人有多少人,带了什么装备,行军的路线如何?”
说完,看看这三人,觉得这两个女人恐怕没什么见识,就知道哭,指着二柱子道:“你来说!”
二柱子倒也机灵,连忙道:“回元帅,袭击王家庄的逍遥军大概两百人,全是骑兵,他们从村口而来,一进庄就分散成几人到数十人不等,分头袭击各家各户,对于大户人家去的士兵多些,普通的佃户家则去三五人为一组,攻击我们王家的就有五十人之多,他们携带的武器,主要是骑枪。”
二柱子说的很详细,众将军都认真听着,文太师闻言,道:“你是说他们只携带骑枪,有没有弓箭,三眼火铳,和虎蹲炮?”
二柱子一脸的迷茫,弓箭他倒是认识,三眼火铳和虎蹲炮,他听都没听说过。
于是摇摇头,道:“有些士兵还带着刀剑,却没见到弓箭和其他的武器。”
此言一出,一名将军大喜,道:“太师,看来你之前严禁走私的策略奏效了,逍遥军应该是被我军禁了走私的通道,粮饷不足,去就地抢粮食的,这些骑兵连三眼火铳都没带,明显是针对百姓的,没想过可能会碰到我们的军队。”
文太师道:“张人杰欺人太甚,难道是看准了老夫不敢出城,才这么嚣张的去抢劫百姓的么?”
众将军都是如此想的,文定方道:“父亲,既然敌人毫无防备,连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带,那就不要跟他们客气了,让我带一队士兵出城,伏击他们的抢粮队。”
文太师想了想,点点头,道:“好,你就带五千人出城,出去的时候,大军化整为零,把兵器和铠甲都藏到马车里,伪装成百姓,分成五个千人队,潜进五个最可能受袭击的村庄中,埋伏起来,以一千人伏击敌人两三百人,应该不难吧!”
文定方大喜应诺,正正准备出去,一名亲兵匆匆走了进来,道:“太师,朝廷派来议和的钦差大臣蔡确蔡大人到了。”
文太师连忙站了起来,道:“各位,跟老夫一起出去迎接吧。”
蔡确是个标准的墙头草,司马光死后,立即改变态度,摇身一变,又投回新党,章醇虽然没有重用他,但因为新党初掌权,需要巩固地位,也没有浪费他,继续留用他,所以,他还保持了原来御史大夫的官职,只是没有升官而已,这次过来和谈,见他主动请缨,便派他过来了。
大宋以文制武,文太师虽为枢密院枢密使,名义上的武将之首,在文官面前,依然是个孙子,还得亲自出帅营迎接。
文太师带着众将军出门迎接,文定方问:“父亲,那我怎么办,现在还去不去伏击?”
文太师给了她一个眼神,道:“你还快去集结大军出发?”
文定方大喜,连忙离开了帅营。
文太师心想,文官就喜欢瞎指挥,还不如趁现在他还没有正式进帅营,叫女儿先出兵,免得到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
很快,文太师就见到了蔡确,将其迎接进了帅营,两人客套之后,蔡确问:“文太师,战事如何?”
文太师道:“目前双方还在僵持阶段,老夫以守城为主,张人杰并未强攻城池。”
蔡确点点头,道:“那还好,你觉得张人杰这个人的人品怎么样,可不可信,本官如果进他的大营去谈判,会不会有危险?”
蔡确第一关心的问题,自然是自己的安全问题,可文太师却不这么想,心想,如果朝廷的钦差去逍遥军帅营谈判,就显得己方低人一等,这样的话,肯定对谈判不利,于是便吓唬蔡确,摇摇头,道:“老夫觉得,他人品很差劲,昨天居然还派大军屠村,袭击了十余个村庄,屠杀了万余无辜百姓,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蔡确闻言,大惊失色,吓的脸色苍白,道:“还有此事,逍遥军不是一向军纪严明的么?”
文太师道:“是啊,居老夫了解,逍遥军一向如此,可见这个张人杰是逍遥军中的异类,人品不怎么样,老夫觉得,蔡大人最好不要冒险进敌人的军营,以免被他挟持。”
文太师这话,半真半假,他心中也不觉得张人杰会干这等两国交兵,挟持来使的事情,但张人杰屠杀百姓却是实情,他主要目的,是吓唬蔡确,别让他去敌人军营谈判,对大宋的利益不利,而且,自己也没法看着他,文官一向软弱,指不定到时候会谈成什么样的。
果然,蔡确中计,皱眉,道:“文太师,这可有些难办了,那你派人去给张人杰传个信,就说我们朝廷想要跟他谈判,不如邀请他到两军阵前,双方各带五百士兵谈判,你觉得如何?”
文太师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如此,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着士兵跟他一同去谈判了,于是连忙点点头,道:“好,老夫马上派人去办,蔡大人一路辛苦,还请先休息一下吧,老夫给大人设宴。”
蔡确点点头,道:“好,也只有如此了,等张人杰回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