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蔽空,风色惨淡。
陈珩向四下视去,只见水光接天连云,浩荡无极。
而头顶处的月华潺潺溶溶,如水浸入云下的怒海当中,随着浪潮四处卷荡横流,也不知终要去往何方。
同为水国汪洋的地界。
若说昨日龙君的居所,见长鲸翻波,鱼龙共舞。
实是一派生机盎然,万物勃发之景。
那这方洪泽长生拔罪洞天,便是莽莽苍苍,一望无际,唯有怒海水浑,在不住的翻波浴浪。
海中除开几座大岛和摩天的巍峨古岳外,便再不见别的景致,更莫说什么活物了。
仿是一方小界的天地初开,清者归于上,浊者归于下,天精地魄都尚还混于一水的古老景状!
这时,陈珩目光忽瞥得远处大岛上,似隐隐有金光闪动,灿灿烁烁。
其光彩皎洁,如是某类天宫海藏一般。
陈珩心中微有些好奇,遂大袖一摆,将剑光催起,瞬时冲天而起,朝那闪光之处行去。
不多时,当他行到了大岛上空,将剑光按定时候。
只见一片珠宫贝阙,琼楼玉宇,十分都丽。
种种殿阁都依地势而建,错落有致,自云上看去,连岛中的山石林木都染上一层潋滟霞色,着实煞是好瞧。
而容貌美艳的女侍足有数百之数,穿行在这些宫阙间,如穿花蝴蝶,叫人目不暇接。
正在此际,陈珩身旁忽有一道声音,轻叹了一声,道:
“这方洪泽长生拔罪洞天,曾是老夫的一位少年好友所辟,他功行厉害,所创出的洞天也自是上乘之属。只可惜这位在天外突然遭厄身死,在老夫做主下,这方洞天也一直隐于宫中,少有启用。
直至今日,才总算是又迎了来客……”
陈珩回身看去,只见身后几步远的云头上,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满脸感慨之色的老者。
其人身着一袭金色长袍,腰悬飞天大箓,面目清矍,满头白发苍苍,仿是一个富贵员外,却在举手投足,带有一股慑人的威严。
若神圣凌尘,极是不凡!
“不知这位前辈是?”
陈珩稽首请教道。
“老夫敖坱,与你们玉宸也算是多年交情了,今番你的太素灾劫,便是由老夫来护持。”
金袍老者微微一笑,和蔼道。
“这就是那位神君……”
陈珩脑中短暂闪过这个念头。
而也不待他多思什么,敖坱便笑眯眯伸手一指,带着他朝岛中落去,并顺道就攀谈了起来。
“自我那位老友故去后,这洪泽长生拔罪洞天便荒废了不少,我恐小友觉得太过凄清,住不习惯,特意命宫人来此略作洒扫了一番,虽说时日紧促,难尽善尽美,但总算也是添了点生气。
个中粗陋之处,还望勿要嫌弃。”
在穿过几道垂花门后,敖坱对着陈珩笑言道。
而陈珩见这岛上建筑种种宝光花影,不可正视。
两傍游廊悬挂数千百种宫灯,极为新巧,无所不有,如祥云五色,交相辉映。苗圃中又栽有许多仙草奇花,以供人观赏,幽香阵阵,沁入心髓。
沿路的女侍见两人来此,俱都拜俯行礼,恭恭敬敬,莫敢仰望。
这般阵仗。
显是也费上了一番心思,并非说得那般轻巧……
虽是不解敖坱以堂堂神君之尊,缘何对自己一个小辈这般客气。
但此时陈珩也不敢怠慢,拱手行礼,道:
“神君太过厚待了,如此胜景巧妍,晚辈怎会生有嫌弃之心?”
“我知寻常修道人餐风饮露,卧冰枕石,都是常事。
但小友毕竟为岁旦评上的有名之人,来日定当青云直上,居凌霞而鞭挞宇内,冠绝天下人!何需自苦如此?”
敖坱瞥他一眼,尔后目光扫过面前的女侍,微微笑道:
“需知听音玩乐,赏花饮酒,这也是逍遥神仙之事……”
陈珩顺着敖坱目光看去。
见此间几个女侍都是头生龙角,姿色美丽,若春兰秋菊,各秀一时,心中不觉又微微一凛。
而在两人入得主宫,敖坱与陈珩交谈了几句后。
见陈珩才貌出众,神态不卑不亢,举止落落。
敖坱心中更是欢喜,眸中泛起一丝满意之色。
“我到此间,本是护持小友破境,一来二去,却是耽搁了不少功夫,勿怪,勿怪。”
直过得半个时辰后。
敖坱见金炉中的焚香已是淡了几分,才微微抚须,一笑道:
“来,你且将玄功运起!”
陈珩起身离席,在郑重致谢过一番后,便也将神意运起,放开了全身穴窍。
如若长鲸吸水一般,将外界灵机汲入体内,旋即玄功轻轻一转。
在灵机入体的刹时,陈珩仿是冲破了某种冥冥中的阻凝一般。
他全身筋骨皮膜都在颤摇,发出悠扬清音,若金玉交振,气血逆流而上,再难以抑制,于身外轰轰然显化而出!
若非这宫阙有禁制守护,只怕早已将种种砖瓦都撞碎,直腾上了云霄中去!
“太素真形……太素丈人果真是智慧渊深胜海,连这等古怪的奇门之法,都是创了出来。”
敖坱老眼一抬,见那滚滚如天瀑的血气中,一道模糊不清的丈高人影正盘坐虚空当中,与陈珩现下姿态无二。
其脑后隐有一轮圆光浮动,明净无暇,透着一股混沌幽森之意。
他心下暗暗赞了一声,叹道。
而在太素真形现出的同时,陈珩耳畔只闻一声轰然大响,便再也听不见一丝声音。
同时身内血液兀自震荡不休,如沸水翻腾,刺得筋脉疼痛欲断,好比万千刀锯撕扯!
天中隐有雷光乍现,煊赫无极,不知长达几百千里,视洞天壁障如若无物,要打灭虚空诸有,将一应都返还为最初的玄元始三气!
无人可挡,也无物可以阻拦!
这等可怖声势,惊得洞天中的女侍都是心神失守,不禁发出惊叫声音来。
连主宫处的几名龙女也是面色发白,神魂一阵阵刺痛!
“通烜师兄,伱果然还是念旧情的,居然将此事都交予老夫来办……”
敖坱看了陈珩一眼,隆隆大笑一声,暴喝道:
“那这份大人情,我敖坱便收下了!”
话音落时。
便见整座洞天齐齐一震!
宏光如天日自此间汹涌弥出,盖去了洞天之外数万里地界!
此时。
东海重重水波下。
只见一尊龙首人身的古神一手轻拿着洪泽长生拔罪洞天,如托鸡子。
而一手抬起。
朝着这袭来的万千雷霆,便是一拳,奋力轰出!
……
……
同一时刻。
虚空天地中,似感应到了某类异样动静。
一个本是在酣睡中的矮小道人忽从玉榻上翻身而起,他跳下高床,眸光一闪,嘴里发出一声轻咦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