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恭有些郁闷，没把中学时候的成绩单收好是他的问题，但谁能想到塞进老教材的成绩单竟然能在二十年之后被儿子翻出来？
那可是二十多年前的教材，上完学就不知道放哪儿去了，更别说里头还有一张成绩单。
李俭拿着成绩单出现在他面前之前，他都忘了有这么一本教材，更别说是里头夹着的成绩单了。偏生这小子把家里书柜的书翻了个遍，连教材都没放过，竟让这尘封多年的往事见了天日。
好在这玩意已经过了时效性，再看到这张相当感人的成绩单，自家老妈也不会抄起竹尺请自己吃炒肉。
“考三十七也不错了，多少人想考还没门子呢。”
“贫嘴。”李恭翻了个白眼。
“我刚才回来，看外面有志愿者引导，蛮多人在外头。今天不是工作日吗，什么情况？”既然被嫌弃贫嘴，李俭就不贫了。
“你小子话题转得真是又生硬又快。”李恭看了看，爹妈都到旁屋理东西去了，看样子准备让李俭住下来。
按道理，聚居区给市民分配住房，分配标准是按户分数量，按人分面积。李恭早就成了户主单独开户，他们家应该分到一套小户型和一套中户型，但老两口想着，要是这样分房，见到孙子可就难多了，便要求李恭同意让两户人申请一套房的办法。
反正面积不会小，顶多侵害一些亲人的隐私——而这显然不在李良的考虑范围内——事情就这么办了。
申请住房的缘由就是让李俭多与他们亲近，李俭却在灵气复苏后，先是进了生物中心，干脆住在里头，长期不着家；又成了新星大学的校长，这下更好，在学校里有宿舍，眼瞅着和单独开户一般，更不需要住在自家里。
老俩口的心愿如此空落，但又都是要强的人，不肯表露出来，便用无止尽的工作掩盖过去。今天碰到李俭主动归家，别看他俩嘴上说的不多——相对来说不算多——但手上动作相当快，立刻就把旁屋收拾起来，要让李俭住下。
“爷爷奶奶想让你住下，怎么样？”
“不过是住在自己家里，有什么怎么样的。外头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前些天开战以后就这样了。哪里都要纳入统一生产，哪里都要有效管控，生产型企业上下班都有规律了，我们勉强算是服务型行业，更是三五天就有得放假。”李恭回首看向厨房，可惜，这个角度看不到。
“工资呢？”
“工资照发，但现在纯工资也没用，刚才不就是，我们都出去领配给了。”
“都配给制了？”李俭惊了。
和妖兽的战争可不至于破坏各聚居区的产线，物资进入配给制，难道是魔族动乱扰乱生产了？
“这也是说说。咋说呢，物资充沛得要死，吃饭没什么问题，刚才发的量够我们全家吃一个礼拜的，但这样的发放三天一次。什么米粉啊、冰糖啊、食盐啊……”
“这算什么配给制？发着玩吗？”方才有多惊讶，现在就有多无语。
“谁知道呢，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李恭耸了耸肩。“家里的盐都快堆成山了，下次再发，就不拿了。”
“……前两天应该有魔族作乱，咱家有碰上吗？”暂且不管如此奇葩的配给到底是什么玩意，李俭换了个话题。
从亲人们身上的气息来看，大抵没遇上魔族。只不过小妹并未出现，也不知情况如何。
“那冤种玩意能是我们碰上的？”李恭观望老两口，确信二位还在整理房间，扯着嗓子拉了一句“爸妈别理了，一会儿让李俭自己整理”，就被喷了回来。
“诶，你长大了，有些事情学的多了，就觉得自己懂得挺多，把我们当做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宣慰部现在需要你，学校也需要你，家里亲戚求都求不过来，我们哪里碰得上什么魔族？虽然我和你妈的工作都没怎么变，但这几天身边太平静了，就知道是有人在保护。”李恭看着李俭，眼里只有一个意思“咱儿子出息了”。
“爸……这点保护是应该的，也不是专门保护你们，这也能保护街坊邻居……”
“你不用劝我，我又不反对，又不是我坑蒙拐骗偷搞来的，保护当然多多益善。但这事情不能让你爷爷知道，你知道的，你爷爷一直犟，连优待也不让我们用，更别说现在借着你的面子增加保护。”李恭挥手打断李俭的推让，凑近低声，目光瞥着旁屋。
“我知道，这我当然会嘱托他们。”李俭也压低声音。
“现在世道乱，”李恭抬首，声音自然放开，“这些天虽然招兵还没招到我们这些老师傅头上，但刚成年的年轻人可是一茬接一茬地征召。也就你妹妹没那个本事，不然也召去了。”
“怎么个征召法？”
“家家戴孝。”李恭严肃地看着李俭，过了几秒，绷不住笑了出来，“骗你玩的，新招的这些兵也不知道要训练多久才能上场，别说负伤立功了，有没有下连队都不好说，只不过招兵是比过去多了，这是实话。”
“还聊呢？再聊我就按昨天的菜谱烧了。”
李恭蹭地站起：“我去接女儿。”
“今天在校，接什么女儿？”
“儿子回来了，难得一家人都在，吃一顿怎么了。”李恭逃也似地跑了。
……
睡前，拿起手机，确认没有征召。
今天宣慰部当真是大发善心，离了镇魔碑填充地块就给自己批了假，到现在十个小时过去，竟然没有一起突发事故需要自己出场。
甚至连个紧急会议都没有，实在是难得。
整理心情，接受自己在家休息的事实，睡觉。
……
连着三天，没有一点公事找上李俭。
老俩口对孙子的热情迅速冷却，头一天还时不时过来找李俭说说话，第二天就只是迎面碰上打打招呼，第三天干脆把李俭指派出去，让他和他爹两个人去领物资，只说这把老骨头懒得动了。
“我得说，高低给我整个墨镜，或者面纱。”李俭提着衣领，遮住下半张脸。
“相看两厌啊，相看两厌。”李恭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觉得有些凄凉。
几次领物资不都有自己去吗，儿子回来了要利用他的劳动力，怎么其他人都缩了，还是自己出门？
“是这样的，热情总是相当易耗的东西。虽然这话不应该我自己说自己，但我现在多少是有点名气的，不整点遮挡吗？”
李恭回头，打量李俭：“你要是戴墨镜和面纱，看你的人更多。倒不如就跟在我后面，谁问起来，我反正就说是我儿子。”
李俭抬眼望天，只能看到廊道上方的吸顶灯。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到了发放物资的时间，果然又是一片人潮。志愿者摇着led旗帜在十字路口指挥交通，来自不同大楼的住民排着队，到指定地点领取物资。
两人在队列中缓缓前行，偶有几个看过来，发现李俭后眼睛一亮的，等他们注意到李俭正在低头应承，目光就暗淡下来，嘟囔自己运气不好，看到个玩cosy的。
“我是真不想来领这批物资。家里米袋已经多出来五条了，再往家里领，你奶奶非得把米袋子裁了显示显示手艺。”李恭在前头掰指头数物资。
“两户就领两条各十斤的米袋，盐又是两袋，冰糖算是我们这特产——这也算特产——发一盒，白糖又发一袋，罐装油发两瓶。菜色干脆是自己挑的，你妈今天点名领鸡肉回去，素菜让我们挑。她怎么不来。”
“领多少鸡肉？”李俭听了，暗暗咋舌。
这量未免太大了，哪怕按户发食品，一户三天领十斤米，这户人家不是大胃王或者人丁兴旺，怎么吃的完？更别说盐和糖了，哪怕就发一盒，这得吃多久啊。就这还三天发一次？
“一次就两只鸡啊，你要是不来，我都不知道怎么拿。”
“用法力拎着呗，又不一定要用手。”
“显得你聪明。”
“那是聪明，不聪明怎么考上乌女大学呢？”
……
两人一路掰扯，认出李俭的都不敢认了，一路无事，报了户头，拿了物资，就往回走。
“怎么不说素菜让我们挑指的是两箱？只看重量不看种类？”李俭扛着俩塑料箱，里头全是些青菜萝卜之类的东西。
吴会省这地界就这样，说到素菜起码是带叶子的，而且叶子越大越绿越好，以青菜、白菜为主。除此之外，便是萝卜，和萝卜沾边也时兴。
“这不武装农场产出不分季节嘛，肉菜还要指定类别，素菜就是随便挑，字面意义的随便挑。”李恭提着米袋，拎着盐糖，连两只活杀的鸡一块带走。
这俩鸡分明是被鸡群首领撵过来送死的，看样子收服禽兽做肉类供给的菜篮子计划卓有成效，也不知肉鸡的族群规模有多大，现如今竟能这样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