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情绪都落在空处。
时光于此刻慢行,照出每个人的反应。
嚼骨夺路狂奔,正拉开距离。
咬血则怔在原地。
郜文彦羞惭之余,松了口气。
吕云师目眦欲裂,旋身欲追。
晏雨林青筋虬结,提刀欲掷。
但他们都无能为力。
关键时刻,史元纬深知唯有自己能挽回局势!
神行典全力运转,将丹田内的风行灵气尽数吞噬。
清浊变幻,元磁颠倒。
十个定格身影中,史元纬轻点一步脱颖而出,好似时光河流中跃出水面的一尾游鱼。
此之谓,电光石火。
风声尖啸。
嚼骨以余光瞥见了追来之人。
他北上凉州后,听说过赤绶缇骑史元纬的名头——速度奇快,力道却平平。
此距断崖,只有四十步。
【有铁兕演护持,数百米落差摔我不死。】
嚼骨思忖到。
【奇峰山下密林如海,即便换元磁宗师过来,寻人也如大海捞针。】
【我只需硬吃一剑,便能逃出生天……】
自绝境中寻出生路,他心中涌起大欢欣。
正当此时,众人听到了雷声。
史元纬化风驰掣,速度已至极限。
可风亦快不过雷。
自他侧后,一道明黄色身影凌空飞掠,高速接近。
史元纬认得那张面孔,那把沙刀。
这一刻,他忘掉了动身的理由,只拼尽全力加速。
但事不如人意。
并行只是刹那,洪范已然将他超越。
嚼骨亦听到了迫近的雷声,却来不及回头探看。
他见到的最后画面,是明黄长刃自右侧侵入淡青色的视野。
然后,兜头一斩。
沙刀崩毁。
头颅拔地飞起,血泉紧随其后,如一条鲜艳飘带。
在脚下沙流的稳定减速下,洪范稳稳站住。
他回头看去,见到嚼骨的无头尸首往前翻倒,滚至十数米外的崖边,手上还攥着那两张百两银票。
史元纬倒提长剑站着,惘惘然望着落地弹起的头颅,脸上是掩不住的沮丧。
众缇骑想起刚刚横越五丈的黄芒,各自惊异,却也松了一口气。
最后,咬血亦回过神来,猛地摇头。
“这种时候,我居然信你,怎会如此天真?”
他说着斜睨嚼骨头颅,见到残留的茫然失措表情,忍不住大笑。
“罢了。”
咬血瞟了洪范一眼,随手撕下袖子,几下将腰间伤口扎紧。
“便是死了,老子也不去镇北卫!”
他屈指成爪,摆出死战到底的意思。
这回再无人废话。
除史元纬与洪范外,剩下七位缇骑齐上,轻易便将其打得摇摇欲坠、鲜血淋漓。
临命终时,咬血提着最后一口气,遥遥喝问:“洪范,你且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浑然三脉。”
洪范答道。
“还在骗人!”
咬血怒骂一声,衣衫浸血,双目瞪圆而死。
······
次日晌午,乐章县城外。
大获全胜的剿匪队伍在官道上列成一条长龙。
数十辆大车拖在最后,装满了卧崖寨的缴获。
洪范等缇骑身着大红云纹帛服,十人成群,骑马走在一侧。
还未到午饭时候,城楼已然在望。
城门前,莫都尉停军重整,又打马过来,请缇骑们往前领队。
众人自不会拂他好意。
在专人指引下,缇骑们打马过了城门桥。
门洞深深,隔绝暑气降下阴凉。
一片安静中,走在最前头的洪范打马出门。
天光倾泻,将眼前恍得一白。
在他本能地伸手遮眼时,便听到一声“来啦”。
然后,绒绒的喧闹声轰然撞了上来,好似在左右耳道里燃了把火。
“最前头是剿匪的缇骑老爷!”
“怎么这般俊俏?”
“可曾娶了婆娘……”
诸般话语之后,是喜气洋洋、肆无忌惮的锣鼓、喇叭与唢呐。
洪范与莫都尉聊过乐章。
这是个不大的县城,人口只三万。
但此刻连着城门的长街却被挤满,好似来了全城的人。
喧天锣鼓中,缇骑们依次出了城门洞。
他们努力安抚着受了惊吓的马匹,脸上难以自抑地泛起笑容。
乐章县守早就候在路旁。
游街之后,众缇骑连同莫都尉都被引入县守衙门赴宴。
午饭的菜式比不得西京的酒楼。
但相比多日的军营伙食,已经是珍馐美味。
未时初,宴席散了,杯盘狼藉。
洪范等人酒酣饭足,各自受了封二百贯的仪程,牵着还未吃够的马儿,准备返程。
出得门来,正是暑气熏蒸时候。
洪范正欲上马,便听到岩石击骨之声。
他转头看去,见嚼骨与咬血的人头被悬在衙外高杆之上,被石块打得晃荡。
投石者是几位呜咽抹泪、面带恨色的半大孩童——受他们摧残,二位匪首的头颅已然皮肉碎烂,露出森森白骨。
孩童周围,几位身着孝服的男女见恩公们出来,当街便跪下,重重叩首。
洪范瞧见此景,醉意霎时散了。
吕云师、史元纬亦敛去笑意。
无人上前搀扶。
众人默然上马,缰绳一振,便径直出城。
一个多时辰后。
缇骑们行至百里外,将乐章县与奇峰山的人与事远远抛开。
马速渐缓,气氛也渐轻松。
洪范驱策红旗小步快走,终于出了林子,开阔了视野。
道路斜指东北。
道外左近,一个玫红色大湖铺地横陈,直顶眼界尽头,看不到岸。
而更在大湖之北,又有一山横断,撑地擎天,似地脉之脊。
洪范举目一望,见群雁在云、云天在水,一时竟是被夺了呼吸。
此地在乐章之北。
他四日前于夜间曾滑翔掠过,却没注意到如此雄壮风景。
pS:第二章只有一千八百字。
本来想把这段剧情写完,但后面有点卡壳,真要弄完不知道得什么时候。
想了想,干脆先把前面这些发出来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