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献帝对于谢文茵这个皇妹,向来是纵容有加。
除了需要维持表面上跟太后的关系之外,谢文茵也确实对他的帝位没什么威胁,举手之劳施以小恩小惠,何乐不为?
所以当这丫头风风火火闯进来时,他也并未动怒,只是淡淡让周总管退出去。
钦天监正史见状,心下愈发慌张,启献帝若是摆明要偏袒,那他批示的那份合婚庚帖,就会沦为笑话。
“本公主在问你话,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胡说八道的。”谢文茵摆公主谱的时候,着实有种唬人的架势。
钦天监正史是舒贵妃嫡亲兄长,官位虽然不高,但打狗还要看主人,平日朝堂之上,鲜少有人对他如此无礼。
谢文茵按辈分虽然跟他同辈,但年纪跟他女儿差不多,被这样一个小姑娘质问,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的感觉。
“公主勿急,没有人指使下官,实在是您和司大人的八字,确实有些……”
话音未落,谢文茵单脚跳着上前一步,目光冷凝,看向对方。
“你说话之前最好仔细想想,欺君是死罪,先摸摸你头上有几个脑袋。”
钦天监正史背后浮起一层冷汗,但他也知道,若是这时候松口,只会死得更快。
“下官以为官多年的清誉作保,批注得句句属实,绝无虚假。”钦天监正史挺了挺腰板,“公主殿下若不信,大可以叫同僚来问,偌大钦天监,我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他敢这么说,自然是有把握,他是不能一手遮天,但县官不如现管,谁会冒着得罪上官的风险去做这个证呢?
更何况公主和司寇的八字本身就有一世宿怨,只不过这一世化解了而已,如此一来,自己也不算撒谎。
思及至此,他便更加理直气壮。
谢文茵冷笑一声。
“那好啊,我们就让大觉寺方丈来看看吧。”
这下子别说钦天监正史,就连启献帝都傻眼了。
大觉寺方丈是前朝老臣,精通八卦推演之术,等闲不会出山。上次不请自来还是前太子闹邪祟的时候,他特意前来提点,结果当晚正殿就被雷劈了。
想到这里,启献帝本能有点心慌。
“这点小事,还要麻烦方丈吗?”
谢文茵乜一眼钦天监正史,语气意味深长。
“本来是不想麻烦的,可有人说我跟司云麓八字不合,本公主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不合!”
钦天监正史恨不得把刚才的话收回来,咽下肚,再牢牢封存。
他打死也没想到,七公主居然想到要请方丈出山!
这位方丈在大楚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
即便是他的恩师,也不敢在方丈面前造次,若是人来了之后,指出他批的命格有误,那可不仅仅是丢人现眼的问题,就连他现在的官位都保不住了。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七公主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
昏暗的密室严丝合缝紧闭着,没有一缕光线透进来,只有墙上的微弱烛火闪着幽暗的光。
趴在地上的宫女微微转醒,本能的警觉让她霍地坐直,身上有隐约酸痛,她顾不得许多,立刻起身寻找出口。
凭借多年训练的警觉,她很快在墙壁上摸到一处缝隙,然而这应该是机关在外的设置。
换句话说,里面人即便知道这就是门,也是徒劳。
认清这一点,她决定不再白费功夫,既然抓她的人没有马上杀了她,早晚会主动现身,只要耐着性子等就是了。
她们这种人,最不怕的就是等。
于是她在原地坐定,将情绪放空,四周围黑洞洞,虫袤的鸣叫被无限放大,随即像流水一样缓缓渗透过来。
这是在野外?还是什么府上的内宅花园?
她脑子飞速转动着。
自己奉静王的命令去钱侍郎府上“送”东西,明明很谨慎地兜了很多圈子,翻墙入室的时候也再三确认,并未有人发现。
最重要的是,她甚至顺利将东西送到了钱落葵房里,怎么会在出来的时候才遭遇伏击呢?
若是钱府的人,根本不会放任她进小姐的闺房?而且凭直觉,这里显然已经不是在钱侍郎府邸了。
可若是外人,谁又会如此多管闲事?而且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
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了,袭击她的人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钱家?
是恰好经过,还是有意伏守?
她心神不宁,觉得自己落入一个圈套。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旁边的门突然打开,她立刻起身扑过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隔壁是个小小的牢房,里面那人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血污凝结成块的头发搭在脸颊旁,散发着隐隐的恶臭,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她后退半步,知道这是对方在杀鸡儆猴。
“阁下是谁,何必如此装神弄鬼?有话现身直说便是。”
周遭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有些心慌起来,直面对手不可怕,对手不现身才是真正无从下手。
一墙之隔的外间,陆夭和宁王悠闲坐在一旁喝茶。
“你说关多久比较合适呢?”
宁王放下茶杯,替陆夭又沏了一杯递过去。
“还早,这种起码要关个三五日,磨平了性子才好办。”
陆夭略一思索,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攻人为下,攻心为上,可三五日着实有些久,她不想等。
“你觉得她会背叛主子吗?”
“那要看你想让她怎么背叛。”宁王静静啜饮一口,“他养的狗,应该随主人。”
陆夭细细品着这句话的用意。
“影卫查出来她放到钱落葵屋里的是什么了吗?”
“还没有。”宁王放下杯子,“影卫也不是无所不能,需要花点时间,不过你若是着急,可以直接问她。”
说毕下巴朝牢房里点点。
陆夭闻言笑笑,优雅地解下腰间荷包。
“巧了,我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