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宁王府所在的巷子,远远可见墙头桃花灼然绽放,粉红霞蔚铺满墙头。
门口正有家丁在挑灯笼挂上。
微风浅动,月影扶疏,桃花飘飘荡荡坠落下来,似是给她铺了一条回家的路。
真好。
府中孙嬷嬷早已备好火盆和艾叶。
“也算是历了场劫。”她拿艾叶上下拍打着,“保佑王爷王妃否极泰来,逢凶化吉。”
陆夭觉得好笑,又有点感动。
从前世开始,就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会真的担心她前途命运。
刚想出言感激,结果就听孙嬷嬷又道。
“这几天老奴把房间重新布置了一下,专门给王爷王妃接风洗尘。”
陆夭心头涌上一股不妙的预感,上一次嬷嬷装扮王府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及至回到了平时住的地方,却意外发现,这次的装饰非常符合她的喜好。
床榻上都换了簇新簇新的多子多孙百子图案锦被缎枕,床头多宝格放着大小不一的瓶子,里头插着几支新鲜桃花。
案几上熏香袅散,让人闻之则喜。
陆夭仔细辨认了下,里面掺杂了一点点催情香,是无毒的那种,心下不由得暗暗感慨,孙嬷嬷真是煞费苦心。
但她没有点破。
作为看着宁王长大的长辈,她有什么错呢?不过是想看着主子早点开枝散叶罢了。
“嬷嬷辛苦了。”陆夭意有所指,“想的确实周到。”
孙嬷嬷眼睛亮了亮,她知道王妃一定会闻出来,本来也做好被拆穿的准备,但还是抱了点侥幸心理。
孰料王妃居然什么都没说,言外之意,是不是她也在考虑开枝散叶的事情?
思及至此,孙嬷嬷当机立断,必须马上去给先皇后上柱香。
“嬷嬷怎么那么高兴?跟捡了金子一样。”从外间匆匆进来的王管家纳闷地问道。
陆夭笑笑,没正面回答。
“这几日府里一切如常?”
“府里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燕玺楼那边,出了点纰漏。”王管家眼里带了点懊恼,“仲仁失踪了。”
陆夭猛地从床榻上站起来。
“你再说一次?”
宁王也愣住了,倒不是因为仲仁失踪,而是陆小夭的态度。
此时此刻估计就是太子死在她面前,她都不会有如此大反应,怎么一个小小的戏子,就让她紧张如斯?
王管家立刻又回禀道。
“已经派了影卫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下落。”
“多派人手,务必在他被其他人发现之前,把人带回来。”陆夭缓缓又坐回去。
王管家鲜少见陆夭如此激动,也知事态紧急。
“王妃放心,我这就加派人手,保证把人全须全尾带回来。”
说毕就要走,又被陆夭叫住。
“实在找不到的时候,查查他祖籍,应该还有个老母亲,必要时把人接过来,再放出消息去,他是个孝子。”
宁王暗暗纳罕,陆小夭从来不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态度还是头一次。
待王管家出去,他忍不住好奇开口。
“他跟你有仇?”
陆夭沉着脸,没做声,上辈子的回忆如潮袭来。
仲仁前世亦跟陆仁嘉有染,后来不知怎地,隐约被太子听到些风声,在陆尚书的家宴上突然发难。
慌不择路的陆仁嘉直接把锅甩给自己,偏生有徐氏推波助澜,旁敲侧击说在那段期间,陆夭确实回过几次娘家。
她百口莫辩。
宁王跟她在娘家丢尽脸面,回府之后,二人便不大开始交流了。
想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宁王开始对她失望的。
思及至此,陆夭抬头看向宁王,眼里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如果有朝一日,有人言之凿凿,说我跟外人有染,你会相信吗?”
宁王一言不发看她,半晌才开口。
“你就因为这个?”他语气和缓,听不出什么戾气,但陆夭却直觉他在生气。
“那你会信吗?”
话音未落,就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人捏起,带了点钝痛。
“问这种话,本身就该挨打。”宁王像是逗弄孩童一样,“除非我亲眼看见,不,除非你自己亲口承认,否则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陆夭努力回忆前世,他似乎也问过自己。
有没有什么想跟他说的。
可当时自己在做什么?忙着慌张,忙着自怨自艾。
陆夭自嘲地笑了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孙嬷嬷急匆匆地进来。
“王妃,您府上送了信儿,说陆尚书突发急病,让您回去主持大局。”
陆夭心里咯噔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但前世可没有她亲爹病重这一出,不过目前陆家这种情况,要主持大局也轮不着她啊。
陆仁嘉还是名义上的太子妃,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庶子扶正的嫡子啊。
“谁来传的信儿?”
“是陆尚书的老奶公。”
陆夭心下愈发诧异,老奶公确实是她那位不靠谱亲爹的心腹,等闲不会被收买,若来人是他,那这事儿倒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让他等等,我稍后就来。”
礼义廉耻,头一条就是礼,陆夭就是再怎么不待见她亲爹,也断没有不回去的道理。
“不想去就不去,嫁给我,没必要受这种窝囊气。”
“前世陆仁嘉曾经布过一个局。”陆夭长话短说,“她跟仲仁有染被太子发现,最后让我背了锅,就在陆家。”
宁王一怔。
“那你还要回去?”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陆夭难得开了句玩笑,“我不回,怎么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呢?”
宁王猛地拉住她的袖子,言语间竟然带了点耍赖的味道。
“我跟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