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献帝自打出娘胎以来,就没这么丢脸过,他忽然很明白陆夭刚才说的那句“怕陛下会杀我灭口”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这一刻确确实实有把她捏死的冲动。
“清气上升,浊气下降,您这是在排毒,属于正常。”陆夭努力维护着帝王的尊严,但忍不住一直抖动的嘴角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你如果笑得不是这么明显的话,或许朕还能信三分。”启献帝吹胡子瞪眼,“你明知道这药效如此强劲,为什么不走了之后再让朕吃!”
陆夭腹诽,我能理解你恼羞成怒,但甩锅就不对了吧。
“我说要走的啊,是您非怕我投毒,这才让我留下看效果的!”陆夭满脸无辜,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事儿跟她无关。
“那你也吃了,为什么没反应?”本着一人丢脸不如众人丢脸的原则,启献帝很想拉个人下水,“是不是你吃的时辰还不够?”
“因为我没有胸闷气胀的问题啊,没有问题,自然这药对我就不起作用呗。”陆夭耸耸肩,看向启献帝,“现在有没有觉得舒服多了?”
启献帝一愣,刚刚光顾着丢人了,现在感受一下,真的舒服了不少,堵在胸口那股子气好像一下子就散了。
生理上感知到舒适,连带着情绪都好了不少。
“起来吧,别跪着了,好像朕在苛待你一样。”
“那我现在还需要滚出去吗?”陆夭得了便宜卖乖,“刚才我可是听您金口玉言让我滚的。”
启献帝白她一眼,老三娶的这是什么媳妇儿,本来以为是个大家闺秀,结果也这么刻薄。
“刚才那药,还有没有?”
陆夭伸手递过去一丸。
“就剩这一丸了。”
启献帝一看就急了:“刚刚不是说药王留下两丸么?”
“您吃了半丸,让我吃了半丸试毒。”陆夭语气遗憾,“所以就剩下这一个了,您省着点吃吧。”
启献帝这个悔啊,早知道不让她试毒了,白白浪费了珍贵的半丸药。
“您是要我吐出来吗?”陆夭得了便宜卖乖,“我也不是不能催吐,就怕皇上嫌弃。”
启献帝开始深深怀疑,为什么宁王能忍得了她。看来当初她没有嫁给太子,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你跟老三平时也这么说话?”
“我们说的内容比这个夸张多了,当然可能您也不是太想听。”陆夭揉了揉跪僵的腿,顺势坐在地上,也没去管仪态是不是雅观。
“说朕坏话?还是说怎么挤掉太子,夺取这个储君位?”
这个话题过于敏感,陆夭深深叹口气。
“说出来可能陛下不信,我们压根没研究过挤兑太子的事儿。主要是太子那个智商您也清楚,不挤兑还自己挖坑往里跳呢。”
启献帝说完就觉得有几分后悔,这不是给陆夭公然嘲讽的机会么。
他没好气地看了眼陆夭。
“太子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可能您是他亲爹吧,看他哪哪都觉得好。”陆夭耸耸肩,但还是决定给启献帝一点面子,“主要是王爷太出众了,显得太子就不那么优秀了。”
启献帝真想吐槽啊,我看我儿子哪哪都好,你看你夫君难道不是?
儿子就是人家的差,丈夫就是自家的香,这什么霸王逻辑?
“老三可没你说的那么好。”启献帝像是回忆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从小儿蠢事可没少干。”
“是么,那您说说呗。”陆夭来了劲头,她前后两世都没有经历过宁王小时候的部分,倒真是挺好奇的。
“我凭什么跟你说?”启献帝傲娇劲儿上来了,寻思着,你刚才还说我儿子不好呢。
“你不说,就说明他没干过,您一国之君怎么还能信口开河呢?”
启献帝被这个低级的激将法气得够呛。
但人就是有这种本能,明知道是当,就偏还想上。
“怎么没有?他小时候被放到外祖家,结果晚上回来的时候一直捂着肚子,大家都以为他吃坏东西了,叫御医,找药,弄得人仰马翻。”
“结果呢?”
“结果他看外祖家的腐皮包子好吃,愣是装衣服里带回来要给我们分。”启献帝眼里浮起怀念的神色,“这臭小子!”
陆夭心里一动,一件小事过去十多年还记这么清楚。
启献帝心里,对这个弟弟其实也是有几分亲情在的吧?
“那您当时吃了没?”
“当然没有,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启献帝矢口否认。
“再讲一个吧。”陆夭央求着,“还有别的么?”
“你把朕当说书的了!”启献帝吹胡子瞪眼,“还再讲一个?不知道朕日理万机,很忙的吗?”
“哦,这样啊。”陆夭起身,故作遗憾地拍拍裙摆,“我本来还想说,皇上的那个药丸,我也能做。您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日常也挺忙的,那就算了吧。”
启献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是在威胁朕?”
“有吗?”陆夭睁大眼睛,“有这么明显吗?”
启献帝被气笑了,他忽然有点明白,老三为什么会喜欢这丫头,跟沉闷死板的大家闺秀比起来,她确实鲜活许多。
“就凭你刚刚那句话,朕就可以给你定罪,知道吗?”
“一个故事换一颗丹药。”陆夭十分镇定,“您看这买卖划算吗?”
*
一个时辰后,宁王拿着龙吟剑闯入正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启献帝席地而坐,陆夭盘腿坐在他下面一级台阶上。
两人旁边放着果盘和瓜子,瓜子皮已经堆成小山,看得出来嗑的时间不短了,启献帝嘴唇上甚至开始泛白,一看就是瓜子嗑多了脱水。
“后来呢?猫把他挠了?”
“可不是,他揪尾巴把人家猫拎起来,人家能不挠他。”启献帝眉飞色舞,“我记得那会儿也就两三岁吧,还尿裤子呢。”
宁王实在听不下去了。
“皇兄扣下我的王妃,是什么意思呢?”
二人回头,这才发现他进来了。
“难怪王爷这么怕猫,原来小时候被猫挠过,有阴影了啊?”
宁王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俩人是在讲他的八卦。
“说好的半个时辰出来呢?”宁王盯着她,“已经一个时辰了。”
“都怪王爷小时候的故事太多了,这才忽略了时间。”陆夭轻车熟路地甩了一口锅,然后利落地起身,“一共听了9段,改日我给陛下送9颗药丸来。”
敢情还是付费讲故事。
“这就要走了?”启献帝正讲到兴头上,意犹未尽的,“干脆凑个整吧,讲十个,十颗药。”
“不行,王爷接我回家吃饭了。”陆夭也没听够,但听故事和看真人之间,她果断选择后者。
“怎么只有你们宁王府有饭吃?朕这里也有啊,绝不比你们府里的差!”启献帝不依不饶,当即吩咐总管太监,“去让御膳房准备一桌菜,朕要留宁王妃夫妇吃饭。”
宁王觉得愈发诡异,什么叫“宁王妃夫妇”?合着他现在成了陪衬了?
御膳房效率极高,精致的小炖盅逐一被端上来,不一会儿就摆了一桌。
宁王记不清已经多少年没有跟启献帝一起吃过饭了。
启献帝慢条斯理等着太监总管拿银针测毒,陆夭伸手拦住了。
“不用测了,我扫一眼就知道没问题。”说毕自己盛了碗汤,自顾自喝了一口,“果然还是皇宫里好东西多啊。”
太监总管傻了眼,这怎么还有人敢在皇帝动筷子之前就先吃了呢?
刚要说话,就被启献帝用眼神制止了。
“喜欢的话,那以后就多来宫里吃饭。”
这话一出口,宁王登时傻了眼。
这是什么诡异画风,他亲哥居然邀请他媳妇儿经常进宫吃饭,怎么隐隐觉得头上有些绿呢?
而启献帝的下一句则验证了他的猜想。
“老三就不用每次都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