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秃鸡一跳一跳要回到林边入口时,两个偷茧者已从森林里掠出。
秃鸡见着一愣,正要发作,冷不防迂回过来的小榭丢了一块肉给它。吃顺了嘴的秃鸡张嘴接住,两个偷茧贼顺手就往它嘴里扔了几个老茧。这么大的目标,以修行者的准头一丢一个准。
秃鸡很撑,也被搞得有点呆傻。这时它收到老熊发出的信号,正要吞掉肉去追,悔痛交加的老熊已经狂奔而出,正好拿住秃鸡。
以为发现真相、拿贼拿脏的老熊当即含恨出手。
地面战斗秃鸡不是老熊对手,被打去了半条命。肚子里的肉被打得吐出一大半,秃鸡用剩下的羽毛重新飞了起来。
掌握制空权的秃鸡重振旗鼓,对老熊发动空袭。黑蚕蛾群赶到,看不见偷茧贼,却只看到两大王者大打出手,更是懵圈。它们不可能劝得住老熊和秃鸡,更担心茧房再度失守,又呼扇翅膀飞回茧房。
老熊、秃鸡以命相搏,各去了半条命,老熊拖着脚一瘸一拐回茧房舔伤口,秃鸡勉力飞回树冠深藏不露。
它们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重建信任、恢复护茧铁三角的亲密关系。
石应带着三个小姐姐满载而归,在老熊和秃鸡大打出手时就绕远往矿山飞去。时间过去了十七八天了,金刚木、黑蚕丝到手,是时候去矿山碰运气看能不能发现银丝金了。
晚上他们扎营在森林高处边缘,这里远离茧房,不怕老熊挟愤报复,离矿洞还有百十公里,不担心矿匪夜里突然来袭。
照例由石应放出叶霆蜂警戒。还兴奋着的四小团坐在帐篷里闲聊。
四人清点着黑蚕茧,好家伙,织个三五百件丝衣毫无问题。
当然不可能只以黑蚕丝织衣,一般会参杂银丝金、深空软金、其它珍贵的丝线、合金丝等,全身上下一套长袖单衣单裤只要十几个蚕茧的丝就够用了。
赵恭如的舞服水袖,因为连身、且有长长的水袖和各种彩带,却还需要五六十个蚕茧丝才够。
观音眉开眼笑,“除开刘家、朱家抽的税,这下不但我们自己够用了,还能送不少给小伙伴们。”
赵恭如说,“还能留有一点富裕。”
小榭说,“十大家各处都要送一点,传奇亲军也要送一点,曹家更要多送。虽然我们肯定要宰掉秦世美,但秦家也不能不送,现在面子上还要过得去。”
石应说,“说不定我干掉秦世美时,他身上穿的衣服正好是黑蚕丝织成。”
赵恭如轻声解释,“这却不会。我们也就送三四十个蚕茧给他们,已经是天大的礼了。他们会先把衣服给在伴星作战的子弟。秦世美在星都嚣张跋扈,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我们会杀了他。以他的实力,他不去惹谁、谁都已经要烧高香了。”
另三人听了更是放心。
小榭说,“还是靠观音姐姐奇谋妙计,真是绝了。三位一体牢不可破的关系,就这么破了。”
石应说,“可我们也扔出去大量蜂蜜、花朵、果子。甚至还用了一点王浆。”他脱了扔掉的那件衣服上面,是抹了王浆的,以牢牢牵绊住老熊。把衣服脱掉后,老熊就不会追着他不放。
观音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们说为什么我们能破掉它们原本坚不可摧的友谊和防线?”
石应想了想说,“因为它们贪吃?”
观音点点头,“小石头越来越聪明了。”这是骄恩菌的作用。
观音接着说,“佛家说,‘烦恼皆因贪嗔痴’。”
石应心说,来了,真正的观音姐姐来了。嘴上却是不敢再说的。
观音略带知性的声音响起,“是人,就会有弱点。因为人是从动物进化而来,人身上残留了很多动物特点。
男人好色、喜欢滥交,这就是雄性动物要大量繁殖后代的本性。
女人爱美看脸,这也是雌性动物在择偶时最看重的东西。所有动物都贪吃、懒惰,进化为人之后,绝大多数人都保留着这些本能。
是个人给自己的爱好标签都贴着‘美食’,不因为别的,只是美食的门槛最低,人人都爱、人人都能爱。
人们还普遍贪婪。
只要你把利息提高到20%,找个名人站个台,或者有个强有力的官方背书,人们就会相信,就会把本金交给你。然后你就可以卷着本金跑路。
十几万年以来,这样的骗术每年都在每个国家、每个地方反复发生着,套路完全一样,但还是不断有人入局,这实际上已经是阳谋了,但很多人就是抗拒不了。
那么动物的理性又普遍比人类更少。
人可以通过学习获得知识、经验,多多少少能正视自己的贪婪。
可当动物经受极大诱惑时,它们往往不能抗拒。老熊爱蜂蜜、爱浆果;黑蚕蛾爱花蜜、爱浆果;秃鸡爱神鸟腐肉,这就是它们的贪。
仅针对‘贪’字,我们就足以分裂它们的友谊。
人类不也一样吗?
很多海盗故事里,海盗们出海寻宝、打劫,在抢劫、寻宝时能团结一心,尤其在遇到强大外敌时能生死相托。
可当他们满载而归、坐地分赃时,他们却开始自相残杀。
本来大家各拿一份,都能开心上岸饮酒做乐、喝皮杯儿、在那些可怜的失足女人身上发泄他们在海上积攒下来的欲望。
可是谁都会认为自己分少了、谁都认为自己该多拿一份,于是他们就在船上、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岛互相设计、互相陷害,拼个你死我活。
在患难时牢不可破的联盟、却在分赃时分崩离析。”
三人听得连连点头。
石应虚心问道,“这是‘贪’字,那‘嗔’和‘痴’呢?”
观音耐心解答,“老熊和黑蚕蛾之间因抢食结下怨恨,这是‘嗔’、老熊和秃鸡之间打生打死,这也是‘嗔’;老熊见到秃鸡嘴里的老茧就悍然出手把秃鸡往死里揍,这勉强可以算作是‘痴’了。”
石应作出我懂了的表情,想了想又问,“那我们几个,有没有贪、嗔、痴呢?”
观音眼观鼻、鼻观心,庄严肃穆稳声道,“你这就问对了,让本大士为你指点迷津、接引你渡过弱水三千。
石施主,你好色荒淫,坐拥星都三大美女仍不知足,那天我见你偷看小意的胸,你可知错?你这是贪,得戒!”
小榭、赵恭如笑翻了。
石应不好意思挠挠头,“小意每天穿得火辣辣在我们眼前晃,想装着什么也看不见、看见了也不感兴趣,好难。”
观音噗嗤一笑,“逗你的!你倒不贪,于能晶宝物,药材珠宝,你说给就给,说送就送。
于美色,你要是愿意呢,勾勾手指想往你身上贴的,只怕多得我们三个都拦不住。
那么多平民女孩,眼巴巴看着你千肯万肯,可你从来不接招。
那些豪门女孩,一个个看着你也眼放精光。她们未必都肯嫁给你,但跟你玩一玩却是有心有意的。
我们的小伙伴里,你别看小意天天夏河哥哥长、夏河哥哥短的,那是她少女心思不定,思慕帅气英才。你真要去追她,没有追不到的。”
石应说,“够了,赵家最美的女孩都被我拐到手了,够了。”
赵恭如少见的故作傲娇说,“你还没到手呢。”
观音说,“你被他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亲也亲了,看也看了。以你的性子,你还能接受谁?”
赵恭如一吐舌头。她极少古灵精怪,但这稍作俏皮,石应看来又别是一番风情。
观音见他看得呆呆傻傻,恨声道,“但你的问题是嗔和痴。你嗔,主要就是胸大无脑,遇事只知道打打杀杀,热血一上头就开杠。你痴,却是我们三个。我们三个就是你的弱点。”
石应说,“要我放弃你们那不可能。”
观音又噗嗤一笑,“好了,还是逗你的!”
小榭、赵恭如也笑了,彼此看着,眼里的爱意胜过外面满天星光。
观音说,“我们几个能走到一起,就是都没那么贪。
可是人世间也很奇怪,只有贪才能走到极境。
只有贪财,才能永无止尽的去追求能晶、财宝,成为星系首富。那些不贪的人,就算能力出众,也都小富即安。
只有贪色,才能阅尽天下美色,像刘芒、秦世美那样。我们当然骂他们荒淫下作,但小石头,你这辈子怕是只能和我们三个享受欢愉;而那些人,却是夜夜做新郎。”
石应不屑道,“有什么区别?而且最美最好的三个,他们得不到。”
观音说,“你觉得没区别,恰好是因为你不贪。或者你还没品尝过不同女孩的滋味。说不好你在我们三个身上尝到甜头,也就变得贪了。”
石应刚要说什么,却被观音阻止了,“知道你本性不贪。听我接着说哈。
只有贪权,才能一步一步往上走到权力巅峰。而那些不贪的,走到一个他们认为合适的位置,就会停下脚步。”
三个听众都沉默下来,各想心事。
石应突然说,“可是贪婪的人里,真正走到巅峰的,却只有那么三五个。
那些走不到巅峰的,他们的欲望永远没被满足,他们就真的快乐吗?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吗?我看未必。
他们很多人甚至死在贪婪路上。就像大家都来买彩票,每个人都想中大奖,可是中奖的只能是那么几个人。
绝大多数人终其一身都不会中奖,但都还是会一直买下去。每个人都深信自己迟早会是那个幸运儿。我们在黑星时,西门就是这样。
这样的结果是把他们本就不充裕的能晶花在了福利大业上,变得更穷。最终成为从绝大多数穷人口袋里掏出能晶,去成就一两个人的一夜暴富,和凑集来大量能晶,最后不知道用在什么地方。
唯一还有的,是大伙一夜暴富的信念和期望。我不知道,把这最后的希望从他们身体里抽走,他们会不会立即崩溃。”
石应顿了一顿,又说道,“我贪三样东西,一是你们的爱,我想一直一直得到你们全心全意的爱,你们像姐姐、像妈妈,也许这是我一直缺少的东西。
二是修行之道,我想看看自己能走多远、能悟到哪些玄妙的东西。
三是宇宙之美,像我们在太空里看到璀璨的星系、美丽的星球,在战宠秘境里看到船菊石之夜,那些美丽让我流连忘返。我想看很多、很多。
我知道你们也有你们的贪。可是我们的贪,不伤害别人、不需要向谁证明、展示给谁看,不需要踩着别人往上走。
我们也不会有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痛苦;恰恰相反,每一次意外之获,都让我们惊喜连连。我们的贪,是益贪,有益的贪婪。”
三女听他发明新词,又是欣慰,又是好笑。
赵恭如说,“你哪里学的什么求之不得这样的句子?是不是那个老东西?”她很少这么称呼老家伙。
石应点点头。
观音说,“好了,小石头哲学家。我倒有个问题问你,为什么我们发现的好东西,大都在几种地貌的结合部?”
石应给她讲过在战宠秘境里的发现,很多东西都是在结合部找到,盘古矿区里,金刚木、黑蚕茧也是在不同地貌结合部找到的。
三女都看石应,这个问题她们也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