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为经尝试着第一次按照《摩诘手记》中的配方配置所记载着颜料。
他拿起一边的小刀大致在朱砂墨锭上比画了下下,切下几小块放在一边的乳钵中,细心的捣碎,研磨。
看到差不多呈现出一种艳丽的粉红色之后,顾为经放下了手中的瓷棒,稍微加了一点增加黏稠度的稀释明胶。
按道理说,现在的朱砂墨应该呈现出红色墨汁一样清亮的液体。
可是顾为经可以清楚的看到,颜料的底部呈现出很多沙子一样的细小不均匀的颗粒。
沉淀——这就是顾为经在使用朱砂矿之前,就担心的问题。
天然开采出来的原矿颜料和现代的化学红颜料之间的性质差距颇为巨大,容易沉淀就是其中一个显着的缺点。
除非经验非常丰富,否则就会出现面多加水,水多加面的问题。
加水少了,就会在画笔上出现沙子一样的颗粒,破坏一幅画的整体质感。加水多了,则颜料不凝固,甚至会在壁画上往下滴。
每种颜料被淘汰都是有其中的原因的,或许是使用的效果不好,或许是使用的条件过去苛刻。
这些壁画修复项目的大师未必没有考虑过在使用朱砂调色的可能性。
可朱砂使用条件困难,配置过程复杂,就是最终没有采用这种天然矿物颜料的重要缘故。
“配以温汤,以指搅拌,至光滑津润。”
脑海中笔记中,此时闪过一行注释。
顾为经怔了怔,他挽起衣袖,试探性的取来热水,将手指探进颜料盘中,代替瓷棒研磨。
真没想到,这个方法出奇的好用!
他能通过手指间皮肤传来清晰的触感感到朱砂粉末在热水中一点点的溶化。
当他刚刚感受到所有的颗粒触感都消失的时候,立刻停止了继续加水。
盘子中的颜料马上变成了一股恰到好处的,带着轻微果冻般感觉却有绝对不会黏笔的色泽。
【绘画经验+7】
【中国画:lv.3半专业(8\/1000)】
眼前的虚拟面板上提示他的绘画熟练度增加了,这还是顾为经在获得面板之后,第一次没有在画画的时候收获经验值。
这种独特的小窍门非已经成百上千次的使用过朱砂这种颜料而无法总结出来。
简单而异常有效。
配以温水,用手指来搅拌颜料。
只有这简单到不可思议的两点,却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一个困扰无数国画画师的问题。
顾为经感慨的叹了口气,他知道按照老师傅的习惯,为了防止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小窍门往往是留一手的法宝。
比如说传男不传女啊,只传入室弟子,不传记名弟子啊,只传小徒弟,不传大徒弟等等……
老皮匠手中染色的配方,大师傅嘴里果木烤鸭的温度,都类似。
徒弟要敢偷学,就算打死了,东家也不会说什么。
这是一种带着乡土式狡黠的社会经验,也是很多珍贵技艺失传的原因。
人们总是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发明车轮。
不用说,他都能想到,像这种用温水,用手指的技巧。历史上一定有很多像王维一样精通书画的大师发明过,又逐渐失传,等待着再次有人发明。
顾为经并非多愁善感的人。
他只是稍稍的感慨了一下,就继续按照笔记中的指导,快速的依次加入泥银和花青等物品,不时的笔记中就会弹出各种相应的窍门。
当顾为经眼前的面板上的国画熟练度来到【中国画:lv.3半专业(35\/1000)】的时候。
眼前的托盘里的小小一滩的颜料已经变成了可爱的,透亮的粉青色。
恰似漂落在水中的荷花。
顾为经激动的拿起手中的画笔,轻轻在调色盘里蘸了蘸,
……
时间过的很快。
调制颜料不仅是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尤其是脱离了方便的锡管装的现代化学试剂,完全使用古法调墨更是如此。
但是当你看着各色的矿石颜料在自己的指挥下,彼此在调色盘中溶解,渗透,最终变为画卷上的一抹充满质感的色彩的时候,这种心中的满足感和充实感也是无法用言语来解释的。
看着壁画上莲花表现出的那种花瓣将开未开,似粉似红的质感,顾为经的心中喜欢的不得了。
这种色彩真的美极了,仅仅凭借颜料色彩在阳光的下独特的立体感,竟然就有一种在二维平面上画出三维空间的感觉。
顾为经怎么看,怎么满意,看着托盘里的未用完的颜料,甚至有一种用舌尖舔一下的冲动。
他终于体会到了当年王羲之小朋友用馒头沾墨水吃的感觉。
还别说,这种运用五色五味可能真的是东夏古代文人以文载道,以画载道,不疯魔不成活的表现形式。
脑海中的《摩诘手记》里,也有王摩诘绘画的过程,通过味觉来辅助自己调制想要颜料的记载,还在不同的矿石后面注明了味甘,味苦……等等详细的描述。
脑海这本手扎上大量篇幅记载了不同颜料的搭配和有关的小技巧,等待顾为经去实践检验,他现在甚至有种在网络游戏中开宝箱的快感。
中国画诚然不如西洋画家对与透视和人物肌理处理的更加科学。
但是所谓的写意神韵,恰恰就在这颜色的明暗的浓浓淡淡之间,变换莫测。
他加快了自己的工作进度,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更多的色彩搭配。
【绘画经验值+9】
【绘画经验值+7】
【绘画经验值+5】
顾为经完成画上色工作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现在最多的经验值来自于颜料调制的过程,这也是一种对与绘画光影色彩的学习。
倒是上色本身,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对照底稿花太多的时间进行推理和思考就知道怎么画才是最好的。
至于能不能画的好,那就只有多加练习一条路走了。
顾为经完成眼前的壁画上的全部工作的时候,手表上的时间才走了半个多小时。
他看了看手表,这个点去吃饭已经有点晚了。
顾为经不愿意干等着下午大家一起开工。
他寻找着分配给自己的下一组任务,酒井纲昌午休走前签字领回来的卡片就在顾为经的口袋中。
是编号为“No.17”的墙面。
所有需要修复的墙面都有自己的阿拉伯数字编号,而编号为十七的墙面在更靠里面的位置。
顾为经拿着自己的画笔和颜料盘往大金塔的西侧走了几分钟,越过了几组隔离线,终于来到了十七号墙壁之前。
他抬起头。
“咦?”
这竟然是一幅有所残缺的礼佛护法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