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偏学蜗牛行,难为你了!”炎青雨咧开青紫的唇强挤出一丝笑容。“别说话!”冷侵晴食指堵住他唇瓣,故作生气道,“可是嫌我还不够累?”
“正是。”炎青雨舔着脸,“你又不肯背我?背我才累呢!”
“你!”冷侵晴凤眼一竖,她倒不是顾忌男女有别不肯背,她是担心他在她背上昏睡过去。听他这样说,她当即弯下身子,“你可千万别睡!这一睡……”
但话未说完,后背便一股劲风袭来,她反手一擎便将炎青雨捉住。“就知道你有诈!”她得意地说道,迅速而轻柔地将玉佩贴近炎青雨胸口,“这是你的,也是你最需要的。”
她反应如此迅速,不仅是因为默契让她能准确判断炎青雨的动向,更是因为她早已在心中盘算好了这一切。
雨滴玉佩是炎青雨的护身之物,可此刻却在护卫她的周全。她明白,在危急时刻归还玉佩,炎青雨定将断然拒绝。于是,她决定采用一种更为巧妙的方式——利用炎青雨最后的倔强与坚持,让他在无意识中耗尽体力,再顺势将玉佩还给他。
“小寒阳,”炎青雨试图推开冷侵晴,但颤抖的双手却无力抬起,他虚弱地央求着,“你先行,先行!这般慢,似蜗牛,未到路口便死……”
话未说完,他眼前一黑,耳畔“嗡嗡”作响,似乎跌进苍蝇窝。迷蒙中,冷侵晴话语隐约传来,“你莫急,我知玉佩重要,待重回地面再给我不迟!”
“不!”他一惊,满脑袋嘈杂声骤然远去,只有冷侵晴的心跳声与呼吸声,“你,你……”他恍惚着开口拒绝,却觉一股莫名的清凉自胸口涌起,迅速遍布全身,带来一丝久违的舒缓,他再也无法坚持,全身一软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回到三岔口,冷侵晴正趴在身旁一动不动。“小寒阳!”他顿时慌神,冷侵晴将玉佩还给自己,那岂不是毒侵骨髓?他焦急呼唤,心提到嗓子眼里。
“你醒了!”冷侵晴蓦地眼开眼睛,急伸手探他额头,打量高烧已退,这才轻笑道,“我没事。毒气吸入肺腑,我自有法子将它凝成冰晶自体表散出!我只是,有些累了。”
她声音带着一丝柔弱,但很快,她伸了个懒腰,眼角眉梢顿时重焕生机,疲惫似乎化作呼出之气烟消云散。
“懒腰一伸,活力满身,本公主又活了!”她轻松地拉起炎青雨,“不到黄河不死心,走,继续前行!如今仅剩右边这条道了,咱们一口气探完。”
“等等!”不料炎青雨摘下胸口玉佩黑着脸,“送出去的岂能要回?你戴上我才心安!否则……”
他说着,一屁股坐了下去,坚持她戴上才肯走。
这玉佩是他赠予冷侵的定亲信物,向来有护佑之神力,他知晓玄阴神功能凝结毒气,但前路漫漫,谁知下一关会遭遇什么磨难?戴上自然保险一些。
然而冷侵晴自然不肯依从,俩人正拉扯,忽地,自右边通道内传来一阵急促而细微的脚步声,“嚓嚓、嚓嚓嚓!”声音虽小却清晰,像是有人在极力压低声音却又无法完全掩盖自己的行踪,每一步都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有情况!”俩人立刻警觉,暗自催动内功默契地背靠背站立,紧盯通道口,只待来人一出现便给予致命一击。
“咚咚,咚咚……”通道内脚步声愈来愈近,细微的“嚓嚓”声也变作略显沉重的“咚咚”声,伴随空洞的回响让人心跳加速。
“唉……”突然,一声长长的叹息自通道内传来,只一个字却妩媚透骨!
“这声音……”俩人皆心头一震,几乎同时捕捉到了熟悉的韵律,正要开口,那个声音又清晰传来,“今日又是无功而返,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声音依然妩媚透骨,不过带着几分无奈与疲惫。
“程程,是乌程程!”俩人相视一笑,同时撤去防御,果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失踪已久的前乌有国安宁公主,现鞑德沃控制的乌有国再逃王妃乌程程!
“大师兄!晴姐姐?”乌程程掩嘴惊呼一声,脸上露出了恍若隔世的恍惚与难以置信的喜悦。她呆呆伫立着,任豆大的泪珠自弯成月牙的眼角涌出,悬挂在微微颤抖、显露出后槽牙的唇瓣上。
“程程,你受苦了!”冷侵晴几乎是瞬间冲上前,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乌程程这才嘤嘤哭出声,“你们……终于来了!”
“感谢上苍垂怜,让我们在此重逢!”炎青雨缓缓走上前,张开双臂,三人紧紧相拥,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完全未察觉到,那条幽暗的通道内,又一道身影正轻轻闪出。
“这些,便是你的朋友?特地寻你到此?”那身影在乌程程背后缓缓停下,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你是谁?”电光火石间,炎青雨已扼住那人喉咙,但他劲道只用了一分。那人竟无半分内息,仅凭一身蛮力在挣扎。
“他是好人!好人!”乌程程急急喊道,“大师兄手下留情!”
“好人?”炎青雨眉峰一拧,心下疑虑丛生:在这炼狱之地,一个凡人竟能活着实在令人生疑!
“怎么个好法?”他松开紧扣那人脖颈的手,目光如探照灯在他身上扫过,淡淡问道。
“若非他,我早已命丧黄泉!”乌程程没心没肺说道,“不是给喂了鬼面人就是给活死人拉去献祭……”
“程程,炎鸿雨呢?”一直用清冷的目光审视陌生人的冷侵晴忽地开口,她温和地抚摸着乌程程的发丝,故作漫不经心问道,“他不是与你同行吗?”
陌生人方圆脸上两道浓眉入鬓,鼻直口阔,生得勇猛,尽管衣衫褴褛,却似有一股不凡之气。可炎青雨出手的力道与随后流露出的神情表明:此人无内息。
冷眼旁观的冷侵晴,心中生出与炎青雨同样的疑问,于是适时打断乌程程。
“我不知道。”乌程程垂下头,神情顿时颓丧,没头没脑说道,“都怨我,是我害了小师兄!若非我一再坚持躲进仙人柱里纳凉,我们怎会坠入这鬼地方?”
“所以你与鸿雨一道坠落鬼门关,而他救你却不救鸿雨!”炎青雨缓缓说道,“好一个英雄救美!”
“大师兄……”大师兄不是刻薄之人,今日如此失态,定是牵挂炎鸿雨,他们血脉相连!完了,在大师兄心里,此后我更没有一席之地……祸水,我就是那祸水!乌程程愁肠百结,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瞬间眼睛红了。
炎青雨的确担心炎鸿雨安危,戒备着那陌生人。放眼天下,能与炎鸿雨赤日神功相抗衡委实没有几个人,他若出事八九是遭暗算。而乌程程是鞑德沃心头肉,为得到她无所不用其极,保不准那人是鞑德沃暗中所派,故意在此救下她,待取得她信任,便将她骗去他身边。
炎青雨此时心内情绪暴涨,但依其一贯秉性,无论如何都不会如此斥责乌程程!
“青雨意在察看陌生人反应,他不过是在敲山震虎!”
冷侵晴不愧是炎青雨知己,不用他作任何暗示便知他心意,她当即及时控场。
“你闭嘴吧!”她狠狠瞪眼炎青雨,搂过乌程程柔声说道,“程程,究竟发生何事?慢慢说,别怕!你大师兄方才被毒气迷了脑子,说话没轻重,一会儿子便好!”
“晴姐姐,我长话短说,您耐着些性子,是这样……”乌程程深深抽噎了一下,开始述说。
原来,他们寻遍仙人岛未见炎青雨踪迹,心急如焚之下,乌程程提议深入错综复杂的地道寻找线索。然而,地道之中景象大变,往昔与炎青雨共探的足迹已难以辨认,他们不幸迷失了方向。那日,俩人也不知转悠到哪儿,竟与梅若絮不期而遇。
梅若絮一见他们,惊慌失措,转身便逃,他们未及多想,拔腿便追,不料在紧追不舍间,一脚踏空,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入至奇异的车厢之中……
随后发生的一切,与炎青雨和冷侵晴的遭遇惊人地相似。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来到沙漠时,乌程程酷热难耐,情急之下躲入一座仙人柱内纳凉,不料这一举动触发隐藏的八卦阵,他们被仙人柱吞下,再次坠入无底深渊,囚禁在这冰冷的牢笼之中。
面对困境,他们毅然选择了向上的甬道作为突破口,这条甬道出乎意料地通往一个空旷的月台。月台之下,正是那令人心悸的冰库。每当灵轨车穿梭于月台,便将月台上的活物吸入车内,同时将满载的尸体卸入冰库,随后继续诡异前行!
他们躲在月台上,轮班感应灵轨车即将到来的讯息,利用月台与甬道之间的微妙时差,巧妙地避开了灵轨车的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