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一个世界,它们的时间流动速度都不甚一致。
这么说实际上并不准确。
并不是所有世界的时间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或许只是一种概念而已。
应该说,每个世界的物质,能量,以及其他的种种存在,在世界之内的活动速度都不一样。
说到底,每个世界也并不连接,而是通过世界之外那个取决于观测者,却不算是一种存在的地方作为【间隔】摆放在那里。
而也因此,当坟某的接受器开始接受周围的信息,它看着身旁的这一条灰暗的小巷子的时候,它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东西。
它并没有直接去往十王世界。
“还是老样子。”
坟某伸出左手,抚摸着遍布着点点霉斑的墙面。
它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它所熟悉的,是建筑的风格。
“——”
与上个世界的技术相比可以算是简陋的车辆鸣响了车载喇叭,从巷口不足两米的空隙中一闪而过。
一个人类文明的建筑风格在时代的变化中总是多变的。
所以,既然这个世界保持坟某熟悉的建筑风格,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从坟某离开之后并没有经过多少时间。
至少,没有经过足以让文明风格沧海桑田的时间。
“……”
坟某没有去确认自己的力量。
没有必要确认。
只有一级的存在,中阶的强度,要做类比的话,就像是基础物理世界的一般人类。
此时的坟某,也只是一般的机械而已。
会氧化,容易磨损,储能低下,更不可能变身成其他的东西。
“……”
这样的坟某挠了挠头,慢慢走出了巷子。
跟着,明亮,繁荣的街道呈现在了它的监视器前。
残缺的存在,自然而然地令存在感低下,往来的人类和它们的宠物丝毫没有对这个穿着严实的服装的身影产生疑惑。
而当街道上只有这些大同小异,比例规整的人类,一些猫猫狗狗和昆虫,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是一个基础物理世界的衍生世界。
在这个世界,坟某要找一个地方。
于是,它一边向街道的一段走去,一边注视着来往的人群。
它们之中不乏使用一边行走一边使用手机的人。
而在那之中,坟某想找一些在看地图或者导航的人。
首先,它得先确认自己的位置。
“……”
只是,它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在遇到这样的人之前,坟某先找到了一个公交车站。
那里立着注释着站台编号和路线上其他站台的名称的标牌。
而在标牌旁边的候车亭里就印着它所在的省市的大致地图。
这些方便外来游客的东西自然也方便了外来跳跃者。
只是……对坟某而言,在某些方面却又不意味着方便。
“法,我回来的地方够远的啊,要我没记错这得跨了五个省……”
眼前只能说有印象而不能说是熟悉的地图让身无分文的机器人又挠了挠头。
“偷渡吧。”
——
“——”
宽广的机场,天边一片赤红,黄昏已经到来,夜幕在太阳最后的光芒中越发坠落。
当抱着膝盖的坟某从货运飞机的货仓里当着工作人员的面滚出来,已经是五个小时三十二分钟之后。
“呃……光……光啊……”
合成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坟某挣扎着爬向机场的出口,同时尽可能地让身体各处晒到一天之中最后十几分钟的阳光。
摄取着为数不多的太阳能。
“饭……不能不吃……我给忘了……续航……”
当坟某终于爬出客运站,时间又过去了五十七分钟。
路上,它看到了许多机场内的小吃店。
可以补充能量的机会。
然而,它都没有进去。
坟某,身无分文。
黑夜彻底降临后,坟某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哼,半分饱。”
坟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向了被路灯,车灯和建筑灯照亮的夜晚。
比起白天,夜晚的车辆和行人似乎少了些许,却又仿佛热闹了些许。
客运站在城市的内环,在这里,刚刚到来的客人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融入这繁杂的聚落,那其中,一对与机器人擦肩而过情侣正在有说有笑地讨论着今天的夜宵该去什么地方解决。
坟某,却不是来融入这里的。
话虽如此,它还是跟了上去。
在两个年轻人登上一辆客运站旁等待着的出租车后座的时候,坟某理直气壮地坐到了副驾驶上,系上了安全带。
而哪怕做到这个地步,司机和情侣仍然没有注意到坟某。
“师傅,去世纪广场。”
“好的。”
随着男方报出目的地和司机的回应,出租车发动了起来。
“——”
坟某按下车门上的按钮,降下了车窗,把右臂依在窗口上,探出脑袋看着一件件事物被抛之脑后。
“……”
没有说话。
不想说话。
在这个世界,在这个它离开过的世界,坟某能极其明显地感觉到。
【自己已经不再属于这里。】
这比本来就不属于来的更让它……
唏嘘……
……
“哇……好高啊。”
“是呢。”
又是四十分钟过去。
当情侣对着数百米高的贸易大厦拍着自拍,坟某抛下了两个【帮】过自己的人,在广场里晃悠。
寻找一些路边摊。
寻找一些烧烤摊。
世纪广场人头攒动,一道道身影遮挡着坟某的视线,令它在人群中转悠了四圈之后才找到一个卖烤豆腐的移动小摊。
“……”
坟某走了过去,蹲在了旁边,向略显焦黑的炉子伸出了双手。
不能购买食物补充能量,坟某就需要找一些其他的方法。
比如直接吸收热量。
于是,形成了一个谁也看不见的滑稽场面。
摊位后,一位上了些年纪的秃头男人正聚精会神地用长筷子翻动着烤架上的豆腐块,小摊时不时有穿着各异人光顾——掏出纸币买下几块和辣椒粉一起装袋的豆腐,一边离开一边用竹签插上一块送进嘴里,又被烫的直呼气。
而在这动态的画面中,一个白色的身影纹丝不动地保持着用双手取暖的动作蹲在旁边。
直到男人把摊位抬到身后的三轮车上,直到广场上的身影一个个离去,直到,这里只剩下这个白色的身影。
它放下双手,站起身,走到了广场边缘的长椅旁,往上面躺了下去。
——
万里无云的清晨。
太阳一经升起便照亮了大地,称不上温和的光为躺在长椅上的机械带来了一丝温度。
一丝能量。
“……”
一夜无事。
也不会有事。
不说贼人,哪怕是一些动物也并不会接近长椅附近。
坟某坐了起来,盘算着今天的行程。
“……今天应该能到了。”
它抬起头,看向了目的地的方向。
那里……
那里,被一座座的高楼大厦遮挡住了。
“……”
……
那是一片翠山碧水之地。
一片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见,却也谈不上珍惜的环境。
方圆不到二十里,海拔亦只有不到一千米。
这样的一片地方,却没有在城市化的蔓延中消失,也没有成为什么旅游景点,甚至没有任何交通道路途经,只是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城外。
一直是如此。
两千年来,从来都是如此。
“……”
长势喜人的松林间,白色的身影踩着蜿蜒曲折的灰色石阶,不紧不慢地向着着前方走去,听着虫鸣鸟叫,清泉汩汩,手上抚过岩石上的苔藓,潮湿又柔软的触感让它不禁搓了搓手套。
哪怕只是用来登山,这里也是一处好地方。
就如以往一般。
“——”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前方的拐角处传来,吸引了坟某的注意力。
一位穿着黑色的西装,留着黑色平头,右脸上有一道像是烧伤留下的疤痕的成年男性抱着西装外套,扯着领带走了下来,与坟某擦肩而过。
“……穿西装爬山,怪人。”
坟某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嗯?”
“啊。”
然而,坟某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它的存在感猛地上升,令对方也回过了头。
“……”
“……”
双方看着对方,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一会儿,男性才首先开口。
“……你不也挺怪的?”
“所言极是……”
简单的交换了一句之后,双方又回过了头,走向了各自的方向。
男性爬到了什么地方,坟某不知道,反正,它并不是要去山顶。
在山腰三分之一的高度上,一个较为平坦却怪石嶙峋的地段,坟某停下脚步,转向了身旁的一块一人高的青色大石,伸出了手。
“——”
先敲了一下,又敲了三下,再敲了一下。
“开。”
“——”
由大石开始,一块块石头如同幻觉般地慢慢消失,在这石地中显露了一条通往山沟的土路。
“——”
而随着坟某的踏入,它的身影慢慢消失,石头们亦重新出现在了原本的地方。
越往下走,土路两边的松树越是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青竹。
当独来独往的竹子逐渐密集,最终形成茂密的竹林,一座占地不到二十平米的庙宇出现在了土路的尽头。
透过层叠的竹叶,破碎的阳光洒在了有些老旧的红木上,透过残破的纸窗,已经破碎的阳光更加小气地射进了小庙的内部,照在了立在红木桌中央的一块牌位之上。
【竹居半仙之位】
“……”
坟某叹了一口气,双手相叠,向着排位微微作辑。
“师傅,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