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十根手指与他的存在建立联系,黄道的相貌开始迅速的改变。
黄色短发的精壮男性身上的沙滩裤变成了灰烬,黑色的功夫装和白色的斗篷在他的身上构成,精壮高大的身体消瘦缩水了下去,黄色的短发开始发白,生长,棱角分明的脸庞也稍微的圆润了起来。
最终,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四岁,身高之在一米五四的黑白长发少年出现在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
他的身影向下坠去,半径两百公里的海面夹杂着还没有融化的大块碎冰再次冻结成了坚实的冰块,一束升起的海浪倾斜着,被他当做凳子坐了下去。
黄道交叉着双手的二十指,手肘顶在大腿上,用交叉处撑着低下的下巴。
“……”
他直直地看着前方,在那里,一个半透明的英迎寿正在成型。
“哎呀,这就是你原本的样子吗?”
被黄道用右拇指的力量重新唤出的女性灵魂笑了笑。
“嗯……在我超凡入圣之后,突然就返老还童了,当时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黄道面无表情,仿佛并没有感受到胜利的喜悦。
“那,您把我这失败者叫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问你,你有什么其他没有使出来的底牌吗?”
“没有哦,我还以为夺得右食指和右中指就能和你平起平坐了呢。”
“而实际上,只是一个凡人的你并不能做到。”
黄道并没有怀疑她的话。
已经成为他的力量一部分的英迎寿无法违抗他。
就像弑亲令父的李文宾,杀妻食女的李东扬也无法违抗她一样。
“那我用另一个方式问你——你和坟某有合作吗?”
“也没有哦。”
英迎寿笑着。
“您怀疑它没有被您杀死吗?”
“……我反复地,用各种我知道的方式,角度都观察,验证过,都没有发现它尚且存活的痕迹。”
“那……”
“但是,我上一次这么想,就被坟某控制了身体。”
“这么一说,仔细想来,它确实是一个来历不明,目的不明,行为举止不明的存在呢……尤其是作为机械而言。”
“嗯……你有什么看法?”
黄道送开双手,身下的冰块如同被切割般升腾而起,组成了一把椅子的形状,冰块细腻的碎屑如同柔软的棉花一般,随着黄道向后靠去,把碎冰压成了舒适贴合他背部的形状。
“没有,我揣测不到它的想法。”
“嗯……”
随着英迎寿说完,她的灵魂也在一阵海风的吹拂下散去。
“……坟某……就算是现在明面上赢了你,也还是在压制着我……让我不敢立刻去做我想做的……不敢……去打乱这个世界。”
他闭上了眼睛。
这短暂的最后一战,消耗并不大。
一个错误的决断,一个隐藏的底牌,一些层次的差距,让这一战在短短两分钟内就已经结束。
这在他的计算之中。
但是,如同坟某也看不透他的底牌而被瞬杀一般。
他也看不透坟某是否有什么后着……而根据仅仅在同一天就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个后着一定是存在的。
而在找到,解决这个后着之前,以防万一,他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思考……在思考的余裕中回想一些东西。
——
“什么?!发生了什么?!”
装甲车里,邹胜看着卫星传回来的画面感到了一阵凉意。
神出鬼没的英迎寿和不可思议的坟某,像是视频被截断一般突兀的消失了。
而黄道变化了身形,图像的放大之下,手上已经赫然拥有了二十根手指。
“坟某……失败了?”
他从防爆服的兜里拿出了一张被撕下来的笔记本的纸。
那是,坟某在来海滩的路上塞给他的纸。
【sir,我不知道黄道的底牌是什么,这一去应该凶多吉少。】
【辨别的方式很简单,如果战后我的身影消失了,那就意味着,我没能阻止黄道。】
【同时,我不知道黄道有着怎样的目的,但是他应该会对我有没有做什么手脚而疑神疑鬼。】
【当然,我也确实有些一些想法,接下来的时间,请你一直看着这张纸,也许这会很无聊,但是相信我,这很有必要。】
【当你看着这张纸,然后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请不要犹豫,立刻把这张纸扔到海里。】
【剩下的问题,会有人替你解决的。】
“怎么办?队长?”
“……”
邹胜看着手上的纸。
他不知道坟某在做什么打算,去了哪里,但是,这个今天刚认识的机器人至今的作为都是包含着保护他们的意思的。
那……这张纸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掉头,把我带回海滩,然后,你们立刻离开,也不要让人接近。”
——
我是黄道。
生于天地,育于百兽,自觉学识,心悟道术。
我知,天降大任于我。
独走世间百十载,施仁行善千万事。
却不知大任为何,却不晓我生因果。
而得见异物诡怪,我便觉得与我异曲同工……
放手凡人福祸,挤身怪力乱神,尔来又经百十载……
却仍不知天生我材之原由……
直至我已达暮年。
当我得道于身,超凡入圣,我终于知天意,晓因果。
原来,天要我逆天而行。
原来,世间万物愚昧可爱。
超凡又何尝不是入凡,而若是如此,那些我眼中的凡人,在视超凡为凡人者的眼中,又是何物?
而那些超凡中的超凡,又是否存在……又身在何方?
原来,天并非降大任于我。
天要我降大任于人。
我抛却苦心钻研的道术,寻求邪异之术,开辟十指之能。
我自称巫王,祸乱天下。
此时凡人,却不能从中醒觉,寻得超凡之路。
反而,向我屈服,向我屈膝。
令我倍感失望。
我分出身首,自称大法师,做戏将我降服,实则任由凡尘重回安稳,准备下次苦难。
六百余年,我观时代变迁,看凡人厮杀。
识得,那毁天焰火绽放。
我知,下次,便该是此时。
我已该苏醒。
我寻罪人。
寻六人。
留五指而自起。
解凡之身,行走凡尘。
散五指而观之。
令其养指,令指养它。
我思,人中非人,是否能先行超凡。
……
我寻得一女子,心如瑕玉,行无所忌。
予她自传,诱其深入。
我寻得一女子,心如星火,嫉恶如仇。
救于刑场,纵其杀业。
我寻得一女子,心如死水,循规蹈矩。
早时门下,今日犬马。
我寻得一男子,心如枯木,失去自我。
无需多言,任其自然。
我寻得一男子,心如腐土,软弱无能。
物极必反,恼羞成怒。
屠千万,闭空城,万千思绪化茧蛹。
欺食中,瞒拇无,以尾为饵引纷争。
却不曾想,界外来客乱我局……
迫我现,破封闭,魄散魂飞仍再起……
我不知,随其去,谈笑风生已终局。
“……厉害,坟某。”
黄道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你我本无缘,得你一友又夫复何求。”
“看如今,你死于我手,我对你猜忌,你不知道我所图,我不晓得你为何。”
“唉……”
“——”
“……?我在叹什么了?”
黄道突然愣了一下,眯起了眼睛看向远方的城市。
“嗯……既然我已经复活,便不需要胡思乱想。”
“已经证明凡人不能在我的帮助下超凡,那就只有再施行压迫了……”
黄道慢慢站了起来,脚下轻轻一踏,巨大的冰块瞬间蒸发成了漫天雾气,而黄道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一百公里之外。
他的右手上,一根苍白的食指不知何时变得干枯,仿佛失去了所有血液。
——
“……?我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要去报告黄道得到了手指吗?”
邹胜站在海边,看着手里的纸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是什么?谁写给我的?字好丑啊。”
“斯……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他眯着眼睛,摸出手机用屏幕的光看着纸上的字迹。
“如果我忘记了什么……那我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但是它怎么知道的?”
“把纸扔到海里……为什么……不要犹豫?”
“有人会解决?”
他寒毛直冒,一种被不知道是谁看透和控制的恐惧感笼罩了他,混合着海滩的冷风让他不寒而栗。
他回过头,所乘坐的装甲车已经不知所谓,整个海滩,甚至附近的街道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孤独。
不解。
“什么?!发生了什么?!”
邹胜的大脑陷入了混乱,不由得松开了纸张,抄起了手里的枪械。
那是,他唯一能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
冷静……冷静下来……
这种事情应该是超自然力量所为……而黄道已经取得胜利的当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他一个……
他立刻抬头看向了海平面。
“——”
一丝响动从黑暗的海平面中响起。
“……”
邹胜吞了一口口水。
而就是这么简单的时候,响动已经变成了惊雷。
滔天的巨浪随着一个身影的飞速接近涌来。
一个,黑白长发的少年。
“黄道!!!!!”
邹胜抬起了手里的自动步枪,将漆黑的枪口指向了那个年少的身影。
——纸张,飘落到了沙滩上,又被海风卷起,落入了潮水中。
“——”
邹胜的怒吼中,潮水随着巨浪对海面的卷曲而退去。
“……”
黄道平静的眼神中,纸张不紧不慢地向他靠近着。
“——”
黄道,已经进入了步枪的射程。
八百米。
然而,邹胜无法在黄道的速度中做出及时的反应。
两百米。
“——————”
十数颗子弹终于出膛,黄道却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一百米。
邹胜退出了空荡荡的弹夹,摸向了腰间。
一厘米。
巨浪已经打到了邹胜的脸上。
“——”
跟着,巨浪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一样,发出一声巨响后夹着尾巴回到了海里。
黄道瞳孔一缩,随着两个传送门的出现,穿过了面前的传送门,反向地出现在了海面上。
“……”
海面重新恢复了平静,海浪的丢盔卸甲却把一样东西留了下来。
“——”
一张纸张,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悠然地飘落了下来,准确的滑入了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中。
“……”
一缕苦涩的白烟从嘴里来到了这个海滩上。
黑色短发杂乱无章的男人眯起了浓重黑眼圈的眼睛,左手从嘴里夹出了一根烟卷,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看着纸张上面的文字。
黑色的西装上绣满了白色的简易天体,烟灰在海风的吹拂下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为天体图增添了几缕星辰。
“哼……”
用鼻子叹了一口气,男人把潮湿的纸张抖了抖,渗入纸张的海水如同子弹一样射到了沙滩上,跟着,他把完全干燥的纸折了几折,插进了胸前的兜里。
“那个……”
邹胜看着眼前身高达到两米五的男人。
“你是……纸上说的,来【解决】的人吗?”
“啊?”
男人头也不回地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皱着眉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
“我还想有人来替我解决呢……”
“妈的……这机器混账又跑了,我说我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