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物不断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人为组成的长蛇仍然没有完全没入大地,猛烈地果活动着,它由下而上突破地表升腾而起,又重重砸下。
“——————”
坟某站在石灰飞溅的现场两公里外,挂着【光明科技】的公司大楼中,手里抓着一台一米五长,五十厘米宽,五十厘米高的白色外壳3d投影仪。
在它存在等级的放大影响下,投影仪的映射距离达到了五公里以上,而它的一丝存在也随着投影的射线出现在了成像里。
作为残缺存在,坟某本就连世界这种五级存在也难以观测,更不用说一个只有半吊子二级力量的菜鸟。
这一丝存在,就能让他自以为是的锁定【目标】。
“真是恶趣味,这么戏耍小辈很有意思吗?”
开朗的男声这么说着,从他的语气中却听不出他对此事的反感。
“我也说不好这样做和跟他正面交战那边更恶趣味,反倒是你,我觉得你的恶趣味才更甚。”
“哦?为什么这么说?”
和其他的事物一样,这栋高楼同样散发着淡蓝色的荧光。
这些光线除了照亮了坟某,还照亮了和他同一楼层的更里面,把玩着一台扫地机器人的身影。
和坟某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身影。
“因为不想说错人所以我问一句,你就是黄道,是吗?”
坟某调整着投影仪的角度,头也不回地问。
“是的,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对方同样头也不抬地回答。
“嗯,那……该从哪里开始呢……”
“在你眼里我的恶趣味这么多吗?”
“至少说不上少吧,就我搞清楚的部分来看。”
“……那就洗耳恭听了。”
“就从我们提起的那个小子开始好了,你有告诉他,他注入手指里的所谓【力量】是他自己的一部分的事吗?”
“呀,你能看出来吗?外来者。”
“我很清楚,而那个【力量】,我们把它称为,【存在的本质】。”
“本质吗。”
“一个毫无修为的二十几年的存在,让他把自己的一部分注入一个寄生在他身上的高等存在的一部分中,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就像是烧红的铁球和一盆水,只是把铁球贴在水盆上,温度只会一点点的传导过去,但是如果把水浇到铁球上,那就只会让水大量的蒸发而已,而那时候,水就不是单纯的,平静的水,而是携带者大量热量的,剧烈的水蒸气而已。”
坟某看着控制着长蛇,散发着暴怒的情绪的李文宾。
“就像那样。”
“那,你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黄道笑了笑。
“就像你不觉得我的恶趣味不对一样,我对你的目的也没有意见。”
“噢?我的目的你也知道了?”
“猜测罢了,你应该是想……”
“——————”
灼热和锋锐的两股能量交错着从天而降,将高楼撕裂成两半,分别向后倾倒。
“今天一定要彻底把你这妖道灰飞烟灭。”
“这可不容易啊。”
红发的年轻女性掐着对方的脖子,道袍的女性深深的用长剑刺穿了对方的胸口,两人一同向下坠去。
同时,两公里外的李文宾愣了一下,面带怒气地回过头看了过来。
“呀,险些忘了她们。”
黄道扔掉了手里被切去半块的扫地机器人,不紧不慢地在后倾的楼体中调整直立的占位。
“嗯,毕竟是最配合,最不用你花心思的两个人。”
坟某拍了拍熔化的投影仪,一动不动地随着楼体一起倒了下去。
“说到底,你本来就是想让他们更加积极地厮杀,所以去唆使了那个小子,让他有积极应战的理由。”
“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不知道,为了复活吧?既然你用着我在小子那里的身体?按照那位书店店长的说法,你应该是把巫王连同自己的部分存在一起封印了才对。”
“……”
“——————”
楼体和交战的两指以及斜射而下的长蛇一同落地,发出了震天巨响。
“然而,我在手指里却只观测到一种存在。”
烟尘中,坟某抓着熔化的长蛇站了起来,透过那些阻碍视线的东西,透过不顾伤势撕裂对方身躯的两人,看向那个和自己有同样外形的存在。。
“有没有可能,实际上并没有巫王,或者说,大法师黄道,就是巫王本人?”
“那我为什么要自断十指呢?”
“人类的心思总是很多的,我猜的话,可能是因为你寿辰将尽。”
“这真不像是机器人会说的话。”
“不巧的是,这个机器人有幸和一位大仙生活过一段时间。”
“大仙?妖怪罢了。”
“——”
道袍女性的脑袋和红发女性的心脏一同向着她们的后方飞了出去。
然而,双方还是没有停止。
这样的伤势,并不能停止她们。
不能停止她们的恨,她们的战。
“——”
哪怕鲜血喷溅,也要再把对方斩开。
“——”
哪怕呼吸停滞,也要再把对方撕碎。
“你要这么说也行,总之,我也多少有些道法上的理解……《珍异录》……如果那是你的自传,当中全是干涉妖行异事,逆天改命,本身又是人类之身,必然遭受违背自然规律的代价,想必你的寿命要将大打折扣——哪怕你已经超凡入圣,而当你发现这一件事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坟某把双手插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而我就猜测,既然你已经逆天而行,不如干脆一心为己,你把自己的大部分力量和灵魂分别封印在十指之中,又用剩下的躯体布局,通过诱导他们互相争斗为仪式,选出新的躯体供你夺取。”
“……可是,我又该怎么去选择手指的持有者?又该怎样确定他们会来到同一个城市?”
“嗯……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
“那么,你得出答案了吗?”
“你们……”
控制着脚下的地面如同海浪般涌动,在烟尘散去的五分钟里,李文宾也来到了这个地方,站在了坟某身后。
跟着,他看着两个白色的身影愣住了。
“黄道先生?”
“噢,你也来了。”
“……”
两个相同外形的身影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了头看向对方。
“最后,我从这小子身上发现了答案。”
“噢?”
“什么?”
被提到自己,李文宾想再次动手的思想突然停了下来。
“他离开这里之后,裤子上沾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血,而在那里,他身上的东西又会随着主观恢复原状。从这里,我能推断出一些东西。”
“首先,作为你们的世界,应该是客观的,不会那么简单的随着一个个体的主观而变化的,如果是你我这样比他们要高等的存在也就罢了,一个半吊子力量的小鬼是不应该做到的。”
“如果能够做到,那就意味着这个世界本身就不客观,可这又和你们……至少,那个小子的常识不一样,而且如果主观的影响这么强,那块血迹就不该留在他的身上。”
“……嗯,于是?”
“……”
坟某再次偏过头,看向了黄道背后的楼房楼顶。
“——”
随着一声惨叫,一位穿着紫色外套黑色衬衫的成熟女性坐在了那里,微笑着对坟某挥了挥手。
“在那个时候,我的意识被你反制之后,我去到了她【那边】。”
“……”
“而你怕我发现她和小子的【世界】不一样,立刻把我送回了这里。”
“看来,我行错了这一步吗?”
“错不错呢,至少我仍然不打算做你的敌人。”
坟某摊了一下手。
“什么……你说什么不一样?”
李文宾眯起了眼睛。
“你的【世界】和她的【世界】,不一样。”
“或者说,和其他几个手指的,都不一样。”
“……”
黄道看着坟某,沉默不语。
“什么意思?你想说我们在平行世界吗?”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
坟某看着黄道。
“既然你拥有的力量,在我知道的几个里和空间有关的只有一个传送门,而其他力量又明显方向不一样,我暂且推断你没有其他空间力量。”
“这么一来,一个不完整的你应该是做不到开辟平行世界的。”
“那,我做了什么呢?”
“这就是你的局里最让我赞叹的一点了。”
坟某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脚下。
“也就是,这里,才是原本的,真实的世界,这一点。”
“你说什么?!”
李文宾瞳孔一缩。
“……”
成熟女性若有所思地看着黄道。
“——————”
只有他们中间的两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地打出一拳一掌,分别把对方轰飞了出去。
“你在这个城市里找出了五个身怀大罪之人——这样的人应该更愿意主动地为了各自的目的杀死别人,然后你给了他们五根手指吧。”
“——跟着,将这个城市的所有其他人消灭……又或者用其他的什么手段把他们消除吧,然后把这里封锁,改造。”
“而最终,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同时,你给他们的【世界】,亦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像是一个意识的世界,如同做梦一般,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会随着自己的主观意识形成一个完整的场景……虽然多少有些漏洞,但是在他们眼中,比起这个奇怪的,封闭的世界,那个自己熟悉的世界才是真的——就会产生这样的印象。”
“而把一个低等存在意识化,让他们没有意识,不会反抗的身体从这个真实的世界消失,转变成另一种存在形式……比如说能量,这对你和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只要选择合适的时间,让他们在自己的意识世界发酵思想,他们就会觉得这个自己生活了更长时间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从而投入进行这场【仪式】。”
“遗憾的是,有一个傻小子在你考虑周全的计划里留下了一个缺口。”
“……”
黄道看向了李文宾。
“当然,这你应该也想不到。”
“明明其他几个大罪之人都没有出问题,都好好的记着自己的所作所为,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什么。”
接上了脑袋的中年人爬上了一座高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里。
“却有一个人,欺骗了自己,把自己的潜意识封闭了起来,让他的表层意识不能把【应该是藤蔓空间里沾上的血】,在【真实世界里消除】。”
“这就叫棋差一着吧。”
黄道叹了口气。
“我……?欺骗了自己……?”
李文宾呆住了。
“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你在说什么?”
“……”
坟某回过头,看着眼前的青年。
“我在说,虽然你们,在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善人,但那其中,只有你一个不愿意承担自己做过的事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