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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漾和谢言川又去了城西的黑市。

依旧是那个看起来苍老的老太婆,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

听到沈漾的来意,老太婆敲了敲手上的烟杆,一口沙哑的嗓子。

“读书人啊,价格贵点。”

沈漾笑笑,“只要有能耐,价格您随便开。”

老太婆看了眼沈漾,意味不明的闭了闭眼睛,“带出来。”

她指尖扣了下桌面,不消片刻,铁笼子从天而降,里边靠坐着个一身白色看不清楚脸的男人。

头发乱糟糟的,双手拿铁链捆着。

笼子砸在地上,他疼的闷哼一声,老太婆抬起下巴,“年前的秀才,算账写字都是一把好手。”

只是不知为何进了黑市。

这种事情不是沈漾该问的,她靠在身后的椅子上,“能让他写几个字看看吗。”

毕竟也说了,价钱不便宜,总得看看值不值得这个价钱。

笔墨送上。

男人慢腾腾的从原地站起来,铁链在地面拖的哗啦啦的响。

他身上可能有伤,半跪在地上。

执笔的姿势倒是娴熟,写的是佛经上的句子。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笔墨锋利。

沈漾从椅子上站起来看过去,小姑娘双手背在身后,“成,就他吧。”

银货两清。

以前那些打手都是直接从黑市里带出来,这个读书人却有不同。

老太婆佝偻着后背,“客人出门后左转,地上的第三个格子,敲上五声,人便送到。”

不晓得什么规矩。

沈漾点点头,“好的。”

从黑市里出来,沈漾牢牢记住老太婆说的,眼睛盯着地面,直到第三块格子。

她招呼一声,“谢言川,是不是这个。”

小谢在格子上敲了五下。

二人没等多久,就看着地面上的格子缓缓下沉,在黑市里出现的铁笼子顺着地面升降上来。

那个一身白色的读书人双手的铁链换成麻绳,长发盖住眼睛。

笼子没有上锁。

等到足够的距离,男人抬起眼睛从谢言川看到沈漾,又从沈漾看回谢言川。

“烦请主子开门。”

声音倒是清朗。

谢言川一步走上前,打开笼子外的锁扣,男人弯腰走了出来。

“奴才赵克元,请主子解开奴才手上绳索,日后奴才但凭差使。”

他看气质不像张嘴闭嘴就是奴才的那种。

沈漾和谢言川对视一眼。

谢言川示意赵克元把手伸出来,男人身上有些脏,但那双手白净细腻,骨节修长。

一看就是没有做过苦力活的。

绳子一头卡着赵克元手臂上的绷带,谢言川没注意,一个用力。

赵克元闷哼一声,出了一头冷汗。

沈漾赶紧替谢言川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

随着绳子一块扯下来的还有绷带一端。

赵克元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好,血糊糊的,看模样是直接被利器剜下来一大片皮肤。

而在伤口上方,隐隐约约有一朵盛开的海棠花图案。

谢言川瞳孔一缩,还不等看清楚,赵克元撸下袖子,“奴才贱命一条,主子不必如此客气。”

也不知道黑市是怎么调教的。

每个从黑市出来的都有种生死看淡的感觉。

好在现在红衣比以前正常多了。

马车停在黑市外边。

谢言川不敢放沈漾单独跟赵克元一块等着,只说大家一起从黑市出去。

八月下旬。

路边的菊花开了。

谢言川和沈漾走在前边。

看的出来赵克元努力跟上他们的步子,他不知道伤在哪里。

头上的汗珠子砸在地上。

沈漾余光瞥见男人蹒跚的步伐,小姑娘放慢脚步,和谢言川商量是先带赵克元去白家铺子,还是在沈家养好伤在送过去。

谢言川路上有些沉默。

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沈漾开口他才回神,“都可,他手上有伤。”

言下之意。

约莫是先带回沈家。

沈漾摸摸下巴,“是哦,他受了伤,白家那边有白一他们能照顾,而且旁边就是医馆。”

小姑娘完全没跟上谢言川的想法。

前边就是马车车厢。

谢言川想弄清楚赵克元手上的刺青,他轻咳一声。

“铺子那边不是忙吗,回沈家吧。”

沈漾扶着架子上车。

谢言川手上握着马鞭,站在原地,赵克元有眼力劲的往马车后边一站,看模样是打算随着马车跑回去。

谢言川歪着脑袋,整个人痞里痞气。

“你在干嘛。”

赵克元抬起眼睛,“奴才跟的上。”

谢言川和沈漾同时沉默。

他究竟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低估了马车的速度。

还是沈漾看不下去,“你坐前边吧。”

车架子上绑的软布,里边填的都是上好的棉花。

赵克元屁股挨在一边,努力绷直身子。

谢言川的马车穿过明悟城,回到沈家的时候还没打中午。

沈秦去丁哥那帮忙了。

红衣迎出来,“主子。”

视线对上赵克元,红衣不露声色的上下打量一遍。

沈漾扶着红衣的手下车,“红衣姐,家里还有金疮药吗。”

赵克元站在院子里。

由于现在绰子和刨子的需求量甚大,沈家的院子着实装不下了。

中秋节之后。

所有人都搬到竹林的广场里去干活了。

沈隋烧了一大锅的热水,冲着赵克元温和的笑笑。

“先去洗洗吧,家里有大哥的衣服,试着应该差不多。”

赵克元眸光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多谢。”

红衣挽着沈漾的胳膊往仓库走,“主子,他是从黑市买回来的?”

沈漾点头,“对啊,叫赵克元,怎么啦。”

难不成两个人还认识。

推开仓库的门,里边摆放的井井有条。

红衣一边帮忙拿金疮药的瓶子,一边和沈漾搭话。

“主子,我在黑市待过很多年,他的眼神不像是从那里出来的,赵克元是主子给他取的名字吗。”

沈漾从红衣手里接过金疮药,“不是,是他自己说的。”

“好像是这样,当初你和白一他们出来的时候,没有名字。”

沈漾终于察觉到不对。

红衣重重点头,“每个进黑市的,都被抹去以前的过往,活着出来就是新的开始。”

所以才会有主子给取名字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