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学究忽地眼睛一亮,他看见韩鸣袖角绣的金丝龙。普通修身弟子的服饰是不可能有的,即使传承弟子也未见过。
于是,方子跃有想问一下的冲动。
当然,这一丝的冲动,韩鸣的神识也捕捉到了。虽然此地不能动用法力,但是空气中弥漫了水气,他可借助水气将神识探查到十丈外。
韩鸣注意到了他。
一个矍铄的老头,慈眉善目,身材消瘦,个子和自己差不多,穿着宗门传承弟子服饰,洗的有些发白但无破损。
服饰是法袍,没有法力就不能使用清尘诀,但时间久了法袍也没了防护功能。
韩鸣见老学究正打量着自己,于是住步一拱手执了个宗门礼,说道:“师兄,可好。”
老学究先是一愣,这里来往的宗门弟子也有些,即使见他身着传承弟子服饰,可对他客气说话的没几个。
不像起初几年,自己刚深陷此地时师兄弟们来看望他的较多。慢慢地,来看望他叙旧的没了。他也知道随着境界越高,对时间越珍惜,不可能浪费在这没有灵气的世俗里。
他捋髯一笑,说道:“老朽方子跃,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韩鸣见对方摆着一副前辈的样子,也不生气,笑道:“在下韩鸣。”
“道友,老朽看你信马由缰,若有空,进老朽屋子一叙?”
“好。”
方子跃将韩鸣让进自己居住处。
楼下是大空的厅,摆在桌凳,供二三十个小娃们读书的课堂。厅后面是个院子,种植了一些草药树木。院子后边有一间小屋。
地方不大,两桌即茶桌和书桌,几个凳,一张木床。屋内简陋,书架上书较多,但都发黄,有些已经朽烂。
听方子跃介绍,楼上是这房主人一家居住的。楼下让给他教此地附近小娃们读读书认认字。
小院中有些木马、秋千之类的玩具,韩鸣估计是给这些小娃们戏耍的。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木马,发现木马线条健壮有力,颈肩部宽阔,四肢立在地面显得十分扎实稳重。
马身上雕刻美丽的花纹图案,虽说不知经过多少小娃的骑耍摸弄,有了些光滑发亮,色彩也有些脱落。但可以想象当初涂抹了的木马色彩定绚丽至极。一笔一画的笔工让这些木马外观形象得到了进一步提升,有活灵活现的感觉。
方子跃看见韩鸣细看木马于是介绍了一番。原来,这里的人没见过马,于是他就把家乡的手艺拿了出来,做了些木马给小娃们玩,增加些乐趣。
先选些好的松木,将木料裁成大小不一的大马模样的木块。将多余的边角除去,顺着松木路一层一层地打磨出木马细腻逼真的造型。
之后,木马经过两遍上漆染色,晾干,加腻子打匀,保证木马圆润饱满。随后再将木马放回染池做第三遍加固染色,再晾干。
这时,打了底色的木马用特有的水波纹勾勒,上清漆保护后再晾干就是一匹小木马了。
一匹木马做成型需要切、削、挑、刺、钩、划、拉已经画图、上漆等竟百道工序。
随着来看望他的熟人越来越少了,出现损坏后一些材料此地又没有,到现在就剩下这几个了。
方子跃请韩鸣坐下,拿出一坛土坛酒,看样子有四五斤。
“啪”一声。
方子跃用力一敲,土坛封泥敲碎,去掉封口,一股绵润幽香飘出。
韩鸣眼睛一亮,一咬舌尖往储物镯上喷了口血水,手一挥,手中出现两个酒樽和一个酒壶。
他说道:“好酒,怎么能没有好酒器!”
他将酒樽一人面前放一个,而酒壶却放在一边。
方子跃眼前看呆了。这里,储物袋都不是不能用?
他听说过储物戒,可出来没有听说过更没见识过储物镯。这年轻娃却能在储物拿物,还是前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储物镯。他有些想不通,难道如今修真界储物袋不适用了?
韩鸣也不管发傻的方老头,自己将土坛拿起各到了一杯,自顾自一口喝尽,然后咂咂嘴,说了声“好酒”。
方子跃听到韩鸣赞酒声,才慢条斯理地的拿酒樽,抿嘴小饮一口,说道:“此酒,只有此地方能酿出,我们叫丹阳酒。我们家乡有一种药叫‘白术’,属于秘传。用熬黄、土炒、麸炒、米泔水浸、煨制等方法炮制,具有补脾益气的特点。为增强其阳性,炒制选用的土并不是普通的土,而是需要晒制五年的山坡阳面土。将这‘阳土’倒入石锅中炒热直至冒泡,再投入白术翻炒至黄棕色,飘出焦香气,挂土透香之后才可入药。而这其中对火候的把握极为严苟,过火的白术就成了焦白术,焦白术和土炒白术的性味又不同,所以在整个过程中要不停地翻炒,不仅要达到挂土透香同时又要保证白术不焦的适中状态,成药后才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炮制虽繁可不敢省人力而马虎就是这个道理。一味普普通通的药材,经过炮制便能化腐朽为神奇。炮制要如此繁琐,就是对效果的敬畏,对生活的敬畏,对人生的敬畏,这就是植根于心的‘济生拔萃,志在活人’。炮制的白术可以当药健脾益气燥湿利水止汗。炮制好后用来泡酒不光味道,效果也是没得说。这酒就是精选高粱、大麦、小麦、大米、小米、糯米、玉米、豌豆、绿豆九种谷物,集天地灵气,采九谷精华,尤其是采用‘五甑’酿造,经泥池老窖、固态发酵、缓火熬制、量质摘酒、分级贮存精心酿造而成。取本域玉丹山中永福泉底甘冽之水,又以沧溪河里荷藕腐烂的淤泥混桂花芳香置泥封窖,用麻布包好白术放入酒中,发酵陈酿而成。”
方子跃又小抿一口。
韩鸣也不客气,又倒满一口喝下。
方子跃微笑看着韩鸣大口喝酒,继续说道:“此酒如此还不算好酒。有好酒,要有好的盛器。我们不用瓦罐缸坛存放。用韦家村附近落凤坡上的桐木做的木酒桶和刚砍断的紫荆箩藤编织的箩筐将木桶裹住。在木桶内和紫荆箩藤外粘涂觞皮叶,加上琼荟叶如包粽子的那种大叶片包紧鲑灵鱼油、蛋清、蜂蜡以及肉蓉蚁和白术一道放入酒桶中。存放在地表绿荫蔽日碧水环绕而土层下独特的光线、温湿环境的地洞中,酒与藤汁浸滋入木桶里的物质发生微妙变化。从刚烈到醇厚,酝酿中演化,历经‘林中一秋,洞藏五载’悠悠岁月,酒与木、藤、脂肪、菌种的融合,愈发醇香。美酒飘香沁人心脾,带着优雅酒香,醉了时光。”说完,他一口饮尽。
韩鸣喝完又倒了一杯,开始学方子跃抿了一小口,说道:“一壶佳酿喝至今,千年烧锅荷园泥。好酒好酒,入口柔香,可小押一口可大饮盅。”
“哈哈,年轻人,没想到你还是品酒高手。此酒存放五年,分存到土坛里。普通人常饮用,容光焕发,延年益寿,牙锐齿固,精足髓溢,无病无痛身体棒活过百岁定没问题。还有那存酒的木桶拿来做柴火,烤出的肉,特香。”
韩鸣拿起酒壶给方子跃斟满一樽,说道:“师兄,品一下在下的神霸酒。”
方子跃拿起酒樽放在鼻前闻闻,长舒一口说道:“好酒,好烈好有灵力的酒!”他小抿一口,闭目稍许,而后一口喝尽,静坐良久。
韩鸣又要给方子跃斟酒,方子跃闭眼抬手阻止韩鸣的动作,舒了口气说道:“此酒在此喝,实在浪费了。师弟,送师兄一壶否?”
韩鸣将酒壶往方子跃面前一推。
方子跃神霸酒倒入一个空小酒坛里,说道:“多谢师弟。师弟,在这里还是喝点丹阳酒吧。”
“好。”韩鸣端起酒樽喝了口说道:“此处风景如画,人与人和谐如亲,如同须弥洞天,梵天净土,难道真的有‘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之说?”
“哦?这里与世隔绝,乡风独具一格,但也不是一方净土,只不过与外界不通的世俗村落。此地土着悠然无忧,日出耕日落息,静谧无祸事。修士在此,可修一时心若止水,又是自掘坟墓之地。”方子跃笑着话锋一转道:“不知师弟如此年轻,在宗内已经有如此高的地位,师兄我佩服佩服。”
韩鸣也微笑道:“师弟也是凑巧,近年来宗内天骄太少,不曾想杨宗主不知怎得看上在下,成了嫡传大弟子少宗主。其实以在下当时入门的修为和杂灵根体质实在汗颜,难以启齿。”
方子跃一听,忙起身一拱手鞠躬说道:“原来是少宗主,弟子方子跃见过少宗主。”
韩鸣站起侧身说道:“方师兄,客气了。在这样,在下可要走了。”
“好好。那我敬师弟一杯。”方子跃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韩鸣也是一饮而尽。二人边喝边聊,已经开第三坛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