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平县到铁马关,快马只要五六天,然商队前进缓慢,十多天才到,在边城补充水粮,便准备找路了。
“在这,我们绕开城池,走这里,这有一道峡谷,走到头便能看到关外的戈壁,再往西一直走便能到安丰国了。”
方翟指着一块简陋的地图给许澄宁看。
许澄宁点点头,又问:“那里无水草补给,我们这么多匹马可能行?”
云九道:“届时只能分散一两个人去远一点的地方找水,找不到,饮马血也是个法子。”
“是啊是啊,马还是都带上的好。”
许澄宁回头看了一眼许灿星。
“累不累?”
许灿星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许澄宁拍拍他的肩:“回头学一学骑马,往后就自己骑啦。”
稍事休息后,商队整装待发,有人却领了一个灰衣男子到方翟跟前。
“方掌柜,这人说他也要出城,问能不能带他一起,这是酬金。”
方翟接过元宝,眼睛微亮,看带来的人面相憨厚老实,便答应了。
商队顺利出城,灰衣男子正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踢踢踏踏声。
灰衣男子大惊,狠狠地将一人甩到地上抢了马,快速逃奔。
“站住!”
身后的追兵似乎更快,很快追击上去,将灰衣男子踹下了马。
许澄宁隐约听见弓弦绷紧的声音,下一刻,一支利箭发出刺响,射中了灰衣男子的肩胛。
而那射箭的人,御马从容地从士兵中走出。其人是个二十来岁模样的英朗青年,肌肤微黑,面容刚硬而不乏野性的俊美,一股桀骜不驯的力量无形勃然。
灰衣男子惨叫大呼道:“季连城!你谋杀祁都尉,朝廷一定会治你的罪!你就等着黄泉路上跟你爹作伴吧!”
方翟低呼:“完了!他是边关守将季达之子季连城,人称季阎王,我们走不了了!”
季达?前不久听说在河东意外故去的季达?
没等许澄宁想明白,就听那马背上的男子开口,嗓音铿锵:“姓祁的诬告我爹,我没将他碎尸万断已经大发慈悲,岂容你这走狗喑喑吠吠?想告密,看看是你的脚程快,还是我的箭矢快!”
许澄宁暗叫不好,刚刚竟没留意方翟还带了这么号人物出城,现在他们还亲耳听见了季连城谋杀上官的事,岂不是麻烦大了?
季连城已经冷酷地拉开了弓,对准了灰衣男子。
“说,还剩几只走狗,去哪儿了?”
灰衣男子咬牙:“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说的!”
季连城冷笑:“想死,没那么容易。”
手上一松,箭矢破风竟打了个弯,从侧面插进了灰衣男子的膝骨,把他两条腿穿成了一串儿。
灰衣男子痛得嗷嗷大叫,被两个士兵卸了下巴,拖走了。
季连城这才御马转过身,看向商队。
刚目睹了血淋淋的一幕,现在整个商队噤若寒蝉。
季连城扫目过去,一眼瞧见了漂亮得过于醒目的许澄宁,眼睛微眯。
许澄宁连忙爬下马背,云九和韩策也下了马。
许澄宁大声道:“原来季将军真是被人害的!少将军,这等小人陷害忠良,废他一双腿哪够?应该让他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韩策也反应过来:“我们不知其人身份,差点坏了少将军大事,实在罪过!”
季连城扫视着整个商队,冷声道:“谁是领头?出来!”
方翟惊得跪下来。
“尔等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他声音不算大,但就是莫名让人觉得阴森可怕,方翟哆哆嗦嗦道:“回、回将军,我们是从秦州来的,要、要……”
“要去淇州做生意,”韩策快速接话,并打开了一口麻袋,“绕远路过来采买西北的特产去卖的,这就要走了。”
淇州邻近西陵,是两国互市之地,的确有很多商人会往那儿去,淇州与西北铁马关相去甚远,绕路买特产这个借口,只能说勉勉强强。
季连城挥舞着马鞭,沿着商队马蹄跃跃走了几步,嗤笑:“四十人的商队,却有十五个一等一的武功高手,你们这生意做得够谨慎,成本够大的啊。”
咻!
他把马鞭抵到韩策鼻子跟前。
“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许澄宁见状,走近几步,惊恐说道:“将军,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商户,真的跟那人没关系,不信您可以查看我们的路引,真是刚到的。我们本来也不想捎上他,但他说他手里有人脉,可以帮我们快点要到通关文牒,我们一时贪心,才差点闯了祸。”
通关文牒?
印信被盗了!
季连城神色一凛,掉转马头,留下一句:“把他们都给我看好!带回城里!”
说完他就快速打马离开。
留下的数十士兵持枪把他们团团围住。
云九走到许澄宁身边,点了点下巴。
许澄宁道:“到底是正经官兵,别伤了人。”
半刻钟后,所有士兵都被五花大绑在林子里。
许澄宁团了一块布堵上一人的嘴,叮嘱道:“我们真是老实人,只是赶时间,回头可得跟你们少将军说一声,我们没有恶意啊。”
士兵瞪眼,呜呜地叫。
商队重新出发,走了小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峡谷。
峡谷极窄,甚至容不了两架马车并行,两边险峰陡峭,几乎是竖直的,仰头便是一线天,大部分时候分不清日夜。
穿谷的风幽森低吟,寒意阵阵,幸运的是能从崖壁上收集到小水珠。
峡谷走了两天,最后光线渐明,一线天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裸岩戈壁与万里无云的天空展现在眼前。
许澄宁用手挡着眼睛,努力适应着光线,然后对许灿星道:“接下来要少说话,少喝水了,到安丰之前我不能再教你什么,你多看多想。”
“嗯。”许灿星点头,然后就指着马道,“上马,我来骑。”
为了让马不那么累,他们两个体重轻,便同乘一骑。
许澄宁拍拍他的肩:“你可以吗?”
“可以。”
“好,你累了咱就换。”
戈壁广袤无边,风仿佛带着利刃,又干又冷。一行人不紧不慢地在半沙半石之上,一天只喝几口水,没过几天,每个人的嘴唇就灰白起皮了。
这一带可以说是寸草不生,石头缝里寥寥几株绿植又干又硬,马都不吃。但同时也确实不见人烟,竟让他们这群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行走了大半个月。
后面倒是见到有一二人迹了,异族的人看到他们并没有过多反应,甚至许澄宁跟他们交流过后还能被赠予一点水。
会在这个地方落脚的,多半也是部落的边缘人氏,所以他们不会有强烈的攻击性与排外性。
是以这一路除了口渴疲累以外,也算有惊无险,竟让他们在艰难前进许多个日日夜夜后,看到了绿洲。
“安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