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门从外面打开,慧乘端着一碗东西,含笑走进来。
“来,喝了它,补血益气,你很快就会好的。”
慧乘的笑脸慢慢放大,像勾魂的阴鬼,揪住了她的魂魄从身体里一点点抽离。
她的腿像面条一样软了下去,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泪水无意识地从眼里滚落。
“不要,不要……”
慧乘笑道:“别怕,对身体好的。”
药味已经刺酸了鼻子,求生的欲望令谢琼絮跪倒下去。
“大师!求你饶我一命!求求了!我……我可以帮你找新的血女!”
慧乘手一顿:“你说什么?”
谢琼絮抱住他的小腿,哭道:“我愿意为陛下去找新的血女,只要不杀我,做什么都行!”
慧乘眯起了眼睛。
“这……倒也不失为好办法。”
谢琼絮听了大喜:“是是是!大师,求求你别杀我!”
“别。”
慧乘从她手里抽走自己的衣角,道:“别高兴得太早,此事我还要与陛下说过,陛下点头了,我才能放你出去。”
谢琼絮六神无主,忙点头,看慧乘出去了,那被扼住喉咙般的窒息感久久没有退散。
慧乘见陛下之前先请示了海公公,海公公摇头:“外头乱着呢,陛下忙于朝政,这会儿没空跟你掰扯这些。”
慧乘问道:“外头怎么了?”
“高尊被撤了国相之职了!”
啪!
嘉康帝一手拍在龙案上,对着殿中的站立的秦弗斥道:“你可真是好样的!闷不吭声一年,就是为了盘个大局把高尊拉下马?你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别忘了你还只是个皇孙!”
要不是他还用毒拴着这个孙儿,他绝不会容许秦弗大刀阔斧做到这个地步!
“皇祖父息怒。”
秦弗说了这一句,没再多言。
嘉康帝盯着他,忽然道:“郑传勋的死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
郑传勋去岁在刑场被一个待斩头的罪犯用嘴里的暗器袭击,因为罪犯是刺杀寿王无果被逮捕,郑传勋想要从他嘴里抠出点什么信息,一时不防,当场身亡。
罪犯大笑表示自己是某家传人,祖传的工艺技法被郑氏商行窃取,并被害得家破人亡,死前能拉一个郑家人垫背也不亏。
说完这话,他便自己撞到刀口上死了。
后续这桩案子怎么查都是郑传勋自己倒霉。
秦弗回答道:“皇祖父明鉴,郑传勋之死乃是意外,不是孙儿做的。”
嘉康帝盯着他,目光阴冷:“你太操之过急了,莫不是觉得朕没几年好活了?”
“孙儿不敢。”
“朕还在龙椅上,你再敢越俎代庖,朕拿你是问!近来你的差事停了,闭府思过!”
“是。”
秦弗从勤政殿走出来,脸上平静无波。
圣上极度忌惮高家,由于高家的势力,不得不给高尊安一个国相的职位,却极力让六部九寺二十四司直接面向御前,哪怕处理国政处理得心力交瘁,也不愿高尊沾手。
哪怕是九五之尊,也不是铁打的身子,劳心越多,身子越差,有什么不济,高尊作为百官之首,再是虚职也变实了。
他出手将高尊捋下,圣上其实比谁都高兴,把他叫到这来训斥不过是想告诉高家,事情是他做的,让高家将矛头对向他。
制衡之术,没人玩得比圣上更趁手。
秦弗清冷着脸回到府上,叫来了钟白仞。
郑世恩死了,郑传勋死了,高尊被撸下台,端、宁两党最大的台柱都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做到这个地步,他的毒是时候解了。
单左问道:“殿下,可现在您停了差事,该做什么?高家此刻一定紧盯着我们,您若是偷偷离开,会被抓到把柄的。”
秦弗道:“不必离府,该撒出去的人手都撒出去了,等着消息便是。”
他拿起没雕完的玉继续雕起来,眉间却始终夹着一缕深思。
所有敌人里,最棘手的是高尊,对方也严防死守,轻易杀不掉,不知他被摆了这么一道,会使出什么招数来。
他一边想着,手里的玉雕初具人形,雕画的眉眼生动美丽,是熟悉的模样。
秦弗盯着玉雕,心里一软,唇角微微上扬,继续雕下去。
革职在家的高尊并不像其他端王党的人那样心急火燎,满心憎恨,他还颇有闲情逸致地躺在躺椅上闭着眼,暖融融地晒太阳。
“大哥!”高敬用手背拍着手心,“如今我们的境况可是大大不利啊!”
说到这,身为文人,高敬也忍不住对秦弗破口大骂。
高尊闭着眼,嘴边始终噙着一丝笑:“急什么,君主垂暮,现在是否居高位不重要,重要的是新朝之时能否位高权重。”
高敬试着平复了一下心情,还是忍不住:“可他……”
“诶——”
高尊按下了他的手,道:“秦弗确然有点手腕,我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在他手下吃点亏很正常。”
高敬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高尊微微一笑。
“老子的光芒全被儿子盖过去了,这就是寿王一派最大的弱点。”
他说完,重新躺回去。
“意欲取之,必先纵之;意欲除之,必先骄之。”
“安心吧,做你该做的事去,我已安排下去了,且让寿王得意一阵子。”
“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高家的家仆往兴安侯府走了一趟,倪娅和高聪随之来到高家,与高尊关起大门,说了许久的话,至暮方归。
倪娅趴在浴桶里,由自己的西陵婢女擦洗着身子,纤手举起,从滑腻的香胰子下抠出了一张字条。
她懒懒地展开字条看完,然后随手丢在水里,头靠着桶壁闭起了眼睛。
死的人还太少了啊。
文国公那头,竟然失手了。
那么,就让水搅得更浑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