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看看,韫儿多么贤良!”宁王赞许了一声,对儿子道,“你啊,知足吧,马上就是弱冠的年纪了,不许再任性!”
“是啊是啊,”宁王妃搂着谢琼韫道,“小夫妻俩哪有不磕磕碰碰的,父王和母妃已经替你骂过他了,往后还是好好过,他有什么不对的,你就与我说,母妃替你做主!”
宁王妃当了二十年当家作主的王妃,但讲话的时候还是稍稍带着点尹氏族女特有的娇柔腔调。
谢琼韫眉头微微一皱,仍保持着微笑,眼睛落在那两名妾室身上。
“都下去吧,再不安分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饶过的。”
宁王和宁王妃都稍稍一愣神。
公婆都在,丈夫也在,她却直接越过他们三人挥退了他们叫来的人,多少有点逾矩。
宁王妃瞟一眼丈夫,见宁王点头,便道:“还不快退下!”
“是。”
月夫人、盈夫人连忙走了。
一家四口重新坐下来,宁王世子坐在谢琼韫旁边,手放在膝盖上,浑身不自在。
宁王这才进入正题:“韫儿啊,你大伯父打了胜仗,这你知道了吧?”
谢琼韫暗自忖度,表面仍旧温和:“韫儿知道。”
“北厥已经打退了,现在请求和谈,朝中要让他班师回京。”
谢琼韫手微微收紧:“父王的意思是……”
宁王道:“本王的意思是,让你伯父留在边关,领兵待命。”
谢允伯现在手上的兵,除了他自己旗下的三万,还有卓老将军留下的七万,这要回来了,兵符一上交,这么多的兵,不就从手里溜走了吗?
还是留在边关好,一有异动,随时可以勤王。
“如今谢家与宁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宁王府好了,谢家也就好了,韫儿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怎么做吧?”
谢琼韫含笑颔首:“父王所托,韫儿懂了,这就回谢家去劝劝我父亲。”
宁王满意地点头。
谢琼韫回屋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裳,便坐车回了娘家。
曹氏看到御赐车马金鞍金辔雕花嵌宝,好不气派,心里简直骄傲极了。
“乖儿!我的韫儿!”
曹氏开心地迎过去,拉着女儿左看看右看看,衣裳首饰无一不华美绝伦,衬得女儿贵不可攀,顿时心满意足。
“瞧你这个样子,日子一定过得极好,世子殿下可宠爱你吧?”
两个侍女不说话,谢琼韫挂着淡淡的微笑:“自然。”她不会让任何人看她的笑话。
“那就好那就好!”
曹氏浑然未觉,亲亲热热地挽着女儿的胳膊往里走。
“我的女儿有出息,这叫二房、三房的见了,不定眼红成什么样呢。”
这些日子欺负王氏都有点欺负不动了,曹氏想想都生气。
“别枝院那个,自打伤养好了,天天嚷嚷着要补她的及笄礼,松风堂、荣恩堂、青柏院,各处去吵去闹,现在都没人理她了。宫里她还是照样去,可也没见圣上替她做什么主,顶多看在圣上的面子上,不苛待吃喝穿住罢了。”比起她从前呼风唤雨的日子,那可是差远了!
“秋后的蚂蚱,不值一提。”
谢琼韫嗤了一声,然后道:“父亲呢?女儿找父亲有正事。”
“你爹在书房跟人商谈公务呢,你且等等,一会儿他就来。”
谢琼韫摇摇头:“还是我亲去书房找父亲吧。”
谢允安送走了同僚,就在门外遇到了谢琼韫。
“韫儿?”
谢允安反应过来,指着书房:“进去说吧。”
两人坐下喝了一杯茶,才正式说起话来。
“宁王要让你大伯留在边关?”
谢琼韫点头,谢允安摸着下巴,问道:“你怎么看?”
“依女儿看,自然不能让他留。”谢琼韫断然道,“父亲,我们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平步青云,没道理让大房立功受赏,否则日后那个位子上的换了人,我们还是被大房压着,岂不是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为父也是这么想的。”谢允安道,“我看陛下也是不愿再打,要你大伯回来,只是此事事关宁王大业,没了兵马在手,宁王确少了可一份可与其余二王对抗的筹码。”
“韫儿此行便是来与父亲商议,可有对策,既不让大房出头,也能让宁王掌握住兵马?”
“这个嘛……”
谢允安思忖良久,才道:“起码宁王党里得有能带兵的人吧。”
父女俩又是一阵默然。
谢允安叹息道:“就算没了你大伯,谢容钰手里也有兵呢,他还是中郎将,只怕会更受陛下倚重。”
武将一直以来都是备受冷遇的,整个大魏能笑傲沙场的也唯有卓不群一个,因为出身低微,反而能得嘉康帝看重。可卓不群一死,倒是让大房捡了个大便宜,一个接手了卓不群的军营,一个接手了卓不群没打完的仗,一下子变得重要起来。
“父亲。”谢琼韫目光沉沉,“不能再让他们握着兵马了,我们得想办法从他们手上夺下来。”
除非,能再出一个武将,抢走他们的风头。
什么样的武将既能是宁王的人,又能不惹陛下猜忌,还能得到重用呢?
“端王、寿王那肯定各有人选,想要分这杯羹,我们的优势在哪儿?”
“我们的优势在于田隆也是寒门出身,陛下一定会信任他!”
一名官员在寿王的书房里走来走去,振振有词。
“田隆是卓不群手下的大将,能征善战,孔武有力,是最好的人选!”
“兵马全数留住固然做不到,国库也支撑不起,但至少能让田隆手里留下一两万,进可进京支援,退可镇守边关。”
寿王听了点点头,还有几个人也跟着表示赞同,但也有人没说话。
“不可。”
秦弗突然出声:“父王,孩儿认为,北厥狡诈,防不胜防,文国公手中不可无兵。”
寿王皱眉:“想什么呢?谢家如今已归了宁王。”
“谢允伯与谢允安不同,他是纯臣,且颇具将才,守国门之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刚刚没说话的几个官员,这会儿都点起头来。
“再是纯臣,他也与谢允安同气连枝,难道还能撇下他们不管?”
“父王,内忧固然要平,但外患怎可不顾?”秦弗毅然道,“否则夺来破碎的山河又有何用?”
寿王顿了一下,道:“并非不管边疆之事,只是换田隆去守。”
秦弗道:“卓不群在世时,七次组织围剿,田隆所领之路仅有两次取胜。在抵御外敌上,田隆远不及文国公可靠。”
支持寿王的几人沉默了片刻,有人道:“正因为文国公骁勇能干,才更不能让他握着兵,不然于我们就是大祸患啊!”
“对啊,世子,您太年轻,很多事情还不懂,文国公虽然耿直,可身后还绊着几家姓氏数千人,他不可能弃他们于不顾,最终还是要服从于宁王,我们万万不可冒险啊!”
寿王看秦弗没有再说话,便一锤定音:“我们北边必须要有人,端王有安北都护,我们只有安插田隆在那里,才能够安心。”
秦弗从寿王的书房出来,单左单右跟上去,低声道:“谢允安已去宁王府了。”
秦弗抬起眸子,眼芒如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