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良回等人吃了亏,自不肯干休。其中一人当即跑出去搬救兵。天台剑派此番也是前往少林寺,派中来了不少人。不多时,正阳道人和纯阳道人带着一众弟子赶到。
栾星来却似有恃无恐,大喇喇留在原地,也不躲避。
正阳倒不是不讲理之人,问清缘由,是自家人挑衅在前。但五个弟子各个吃亏,总也不能如此了事,折了天台剑派颜面。又知栾星来乃是昆仑弟子,更不愿闹大,便教栾星来赔礼道歉了事。
谁知栾星来油盐不进,大言不惭,狂妄之极,指桑骂槐,将天台剑派贬的一钱不值。
天台剑派也是声名赫赫的名门大派,遇到昆仑,却又矮了不止一截。昆仑虽少涉足中原,但门下着实高手如云,更是与少林同为武林的泰山北斗。虽远在边陲,派中真正出名的人物,不外三绝六圣,就连一派之主也是名不见经传。但天下武林,绝无人敢轻视昆仑,都知昆仑山卧虎藏龙,深不可测。
无奈这栾星来气人的本事着实厉害,三言两语,把正阳与纯阳都惹恼了。
纯阳道人当即便要给这栾星来一点厉害看看。就在此时,昆仑派人马来到。栾星来虽是狂妄,也毕竟不是傻瓜,早暗地请了人来。
正阳见来了昆仑派二老,便又按捺住性子,与对方讲理。可何济升与米元泰两人却也护短,辩称首衅之于天台剑派,本派弟子应战,双方公平较量,己方更是以一敌五,何错之有?
正阳自不高兴,道:“你家弟子穷奢极欲,更无慈悲心肠,一顿饭要祸害百十条鲤鱼。我家若有这样的弟子,早乱棍打个半死,今日替你教训一下门中弟子,也是应当。”
见自家长辈话不投机,下面的晚辈弟子自是出来帮腔,于是说着说着,便吵作一团。
栾星来道:“吃几条鲤鱼算什么事,我又不是不给钱。况且这菜谱,也是书上所写,我不过想尝个新鲜,何错之有?”
楚良回骂道:“胡说八道,什么邪门歪道的书上写的?”
栾星来道:“林欢先生的《射雕大侠剿匪记》,不想你等孤陋寡闻,竟未看过。况且我只要鲤鱼须子,没了须子,鲤鱼一般能活,过不多久,说不定还能长的回来,又哪里谈的上残忍?”
楚良回道:“你当是人的胡子,剃了不痛的吗!”
另一弟子道:“银字儿的东西能信么,你也是西域来的,难道你练的也是蛤蟆功!”
天台剑派打架输了,吵架可不含糊。毕竟人多,又是久居中原之地,骂架的本事不是昆仑派可比。七嘴八舌之下,昆仑派渐渐抵挡不住。
一众弟子吵架,正阳、纯阳还有何济升、米元泰几人,自恃身份,都是袖手旁观起来。
沈放和花轻语对这两派殊无好感,乐得看热闹。昆仑派闻名遐迩,花轻语自是多看两眼,越看越是奇怪。一众昆仑门徒皆是汉人容貌打扮,丝毫看不出异族模样。心中惊奇,道:“昆仑远在西域,其处多是异族,可为何他这派中都是汉人?”
沈放忙解释道:“昆仑立派已超千年,原在吐蕃境内昆仑山之西,一个叫克什米尔的地方。昆仑创派伊始,本是天竺人居多,各族人士混杂。彼此习俗心性都是大异,勾心斗角,闹出不少事来。后来这一脉的汉人迁至西宁州庆阳府(今GS省qY市宁县附近),才有了咱们熟悉的昆仑派。”他本也不知昆仑底细,但在临安,倒是栾星来给他好好讲过一通。
花轻语笑道:“原来这昆仑根本就是个分舵,也不正宗。”
沈放也笑道:“这么说倒也不错。大约是吃过了异族的亏,派中几乎都是汉人。而且虽然西宁州夹于吐蕃与西夏之间,境内确实多的是河西回鹘和吐蕃唃厮罗部人。但自唐以来,西宁为边陲重镇,大量戍边的汉军进驻。这庆阳府在西宁州之东,距离京兆府(西安)不过四百里,周遭多的还是汉人。”
花轻语眼珠一转,忽然捏着嗓子,高声道:“吵个什么,有本事,拳脚下面见真章!”
昆仑派、天台剑派众人一起望过来。沈放和花轻语本是躲在人群之中,此际周遭人见惹了麻烦,个个缩头。
米元泰一眼瞧见沈放,花轻语捏着嗓子说话,他也未细细分辨,笑道:“原来是你这臭小子,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倒自己送上门来。”
沈放岂会怕他,照例搬出寄幽怀来吓唬人,狐假虎威,道:“寄老前辈还有风、谢几位前辈都在此间,你有本事过来试试。”说着朝一侧一揖。
街旁一个酒馆之中,靠窗坐着两人,正是风危楼与谢疏桐。见众人目光望来,风危楼视若无睹,谢疏桐倒是微微一笑,举杯虚应为礼。
何济升和米元泰回了半礼。正阳和纯阳也是举手为礼。
沈放本是有些担心,自己和萧平安联手重创天台剑派龙阳道人,这梁子已不可解。但看正阳和纯阳别无异样,想是那龙阳还在哪里恢复伤势,一时讯息还未传出,心下稍定。
花轻语早有打算,笑道:“还有你大叔也来了,怎地不说。”
何济升忍不住道:“他大叔是谁?”
花轻语道:“燕长安啊,巫山连诛十三寇!这你都不知道,就跟他结仇?忒也唐突。”说罢掩口而笑。
何济升和米元泰对视一眼,都觉意外。这一月以来,燕长安重出江湖,孤身一人,大破巫山群寇,一夜之间,连斩十三高手,威震四海。
此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人人都已认定,燕长安已是灌顶境的高手。四十余岁,冲破灌顶境,当真是惊才绝艳,百年江湖未有所闻。此等棘手人物,不想竟是沈放的叔叔。
两人本来觊觎的乃是萧平安的奇功,沈放不过是适逢其会。如今知他并非无根无底,也不愿多事。两人心思一般无二,齐齐转过头去。
一旁栾星来看见是花轻语,眼前一亮,好容易待两位师长说完,急忙搭讪,道:“原来是花姑娘,你怎么来了?”
花轻语却是半点不给他颜面,不由分说,伸手戳指,道:“此事全都怪你!众所周知,鲤鱼须子乃是用来探味的,如同人的舌头一般,割了你的舌头,瞧你痛是不痛。割人舌头,如此狠毒之举,我正道人士见了,岂能袖手旁观!”
她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有理有据。虽围观的一百个人里,也未必有一个知道,鲤鱼须子原来跟人的舌头一样,能够分辨味道,实是众所不知。但人家长的这么好看,说话又是理直气壮,肯定是没错的。
当下便是议论纷纷,有人道:“不假,不假,这位姑娘说的不假,鲤鱼须子便如人的舌头,上次我看人切过一根,那鱼疼的满地打滚呢!”更有人已经对着栾星来指指点点,低声互语,道:“看着人模人样,怎地如此心狠歹毒。”
天台剑派阵中更是轰然叫好,楚良回得了强助,激动的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声道:“正是,正是!我辈侠义为先,是可忍,孰不可忍!”
栾星来不想花轻语轻飘飘一句话,自己立刻成了千夫所指,众矢之的。有心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根鲤鱼须子,有这么大讲究吗?一时大窘。
何济升眉头一皱,但终不好跟个女子辩驳,狠狠瞪了沈放一眼,道:“臭小子,闭嘴!”
沈放心想,说话的又不是我,怎么,当我软柿子么?梁子早已结下,旁边又有风危楼等人,自己可不怕他。笑道:“米先生,中原乃是讲道理的地方,可不比蛮夷之地。”
米元泰大怒,道:“你敢说我是蛮夷!”
沈放摇头道:“前辈怕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我哪里说过。”
米元泰道:“臭小子,敢说你不敢认!”
沈放道:“我说了什么?”
米元泰道:“你说老夫乃是蛮夷!”
沈放道:“这分明是你自己说的,如何变成是我说的?”
花轻语掩嘴笑道:“前辈,他真没说,我可以作证。”
天台剑派阵中,一个嘴快的弟子接道:“是啊,我们都可作证,这位少侠,那什么蛮夷,什么蛮夷,可一个字不是他说的!”
何济升干咳一声,道:“师弟莫与她一般见识,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江湖上的规矩,就手底下见个真章。”
自有围观的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闻听要打架,更是鼓噪叫好,方才与沈放细说的那泼皮叫的尤为响亮。
正阳与纯阳道人却是面色严峻。一来眼下不过是意气之争,实不愿真的与昆仑派结怨。二来己方虽然人多,但对面阵中,除了何济升和米元泰两人,还有几个老者,个个目中精光湛然,显是也不好惹,定不是自己派中这些后辈弟子可比。若是群殴起来,己方定是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