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伯爷看着眼前这两张他心心念念的脸,尤其是春华,脸上满是复杂。
他生来是个玩咖,自他出生崔贵妃就手握重权,虽然他们崔家原先不过是洛南城里普普通通的一户平民,但他从三岁起就可以比肩城中的豪门。
因为他天生俊俏,又身处官民之间的灰色地带,天生便是男女通吃,今上登基后又受皇帝宠爱,生平遇到的有好感的男人只在程安之和安西王面前吃瘪。
想不到避到这犄角旮旯还能遇到,果然,难缠的人总是扎堆的。
庞坤看着机灵的崔小伯爷小心的恭维着程安之,往日不羁的狸猫一样骄傲的人在这程安之面前竟然乖的见到了山长的学生一般乖乖听训。
心里重新评估起程门的价值,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执掌了整个大宣最宝贵的学习资源,说起来,程家原本就是皇室的主支,自昭明女帝开始,每一朝的嫡子除继承皇位的嫡长子,余者皆改为程姓,虽然没有帝王的煊赫,但在大宣人心中程家的人都是不慕名利的贤者。
他近年来自己的家族生意越做越发现,程家实际上掌握着大宣的命脉,所有最挣钱最前沿最涉及国计民生的生意背后都有程氏基金会的影子。
尽管程安之是春华的靠山妨害了他的利益,但听他多说一些话似乎对自己的生意和为官都是很好的信息源。
所有的一切刷新了几个学生的认知。
曾今他们认为高不可攀的偶像莫过于庞坤,白手起家,乐善好施,谢门立雪,他所有的一切用春华的话来说可以完全的写一本起点种马权谋小说。
然而,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用各种熟悉又不熟悉的话恭维着在他们眼中鄙视着的,除了出身一无是处的崔小伯爷,不时的用撩拨姑娘犹嫌肉麻的话来恭维程家的事迹,本朝的伟大。
所有的尴尬就像是这场宴会上做的脆皮鸡那白皙的鸡皮因为冰而激起的疙瘩,(⊙o⊙)…
原来没有什么不同,所谓的白手起家,所谓的奋斗在千百年的门阀面前都只是个笑话——
然而,这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一瞬,他并没有时间多想,他的同学正尾随庞坤的世故随着他们的话题找些话介入聊天。
他的导师着重推荐了他,姚重。
“你提出的复式记账法,很有创建。”
姚重看着程安之微笑着看向他,同身边的县尊大人叫唤了几句话,很是亲切得到同他谈论他最擅长的事情。
他脸上带着同样的笑,类似千里马遇到伯乐,从外观上看同庞坤的没有什么不同,或者,也还是有不同的,起码他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是为了自己的才华得到肯定?
庞县丞准备的宴会如何会无聊?
春华同程安之在歌舞起来时相视而笑,前后脚躲入花园中。
“我想我永远不会适应这种皮笑肉不笑的生活,我就是一个妥妥的土鳖!”能埋在自己的雾里,她就能同世界装一辈子的哑巴。
“你就在哪里已经是一道独一无二的风景,藏是藏不住的。”程安之也觉得这样的社交太浪费自己的时间。
但,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他的理想需要这些,那就只能去适应,但过于聪明的直接后果就是所有的人在他面前一开口如同透明,他喜欢给自己找点乐子,如果一直有能完全放心的她在身边,没有这么难熬——
两个人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相视一笑,从花园出寻了一条小道往宴会厅外的庭院走去。
同样的闲暇时间,有的人喜欢被人簇拥着享受美食美酒美人,有的人喜欢独处。
因为程安之是今晚的主要宾客,不好马上就走,想要安静就只能自己寻地方。
“现在的京中是什么情形?”往年刻意忘记的事儿她从未在信中问过他。
“崔贵妃联合左相执掌中枢和弹劾之权,皇后娘娘独得皇帝信任,朝廷一分为二,崔贵妃领袖寒门,贾皇后受世族倚重,各有胜算,安西王镇守安西,是宗室领袖。”
程安之答的随意,但话里的讯息都是妥妥的干货。
在这山高水远的小小县城还在以皇为尊的时候,太极宫中却是乌云密布,存在着三股势力,一是崔贵妃,一是贾皇后,一是安西王。
皇帝是妥妥的被架空了,若不是李宣王室素有威望,皇帝早就是个傀儡了,然而,就算是这样,崔贵妃同贾皇后只要找到合适的借口。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崔贵妃是要做武则天啊,可惜她跟着当今时,当今的年岁太大并没有皇子。
然而,这样有能力有权谋的一个可能的女帝,完全的寒门当政,会不会又是一个弱宋?
穷文富武,刚刚手握重权的寒门,就像是凤凰男刚傍上白富美,杀妻案的贪婪者屡见不鲜。
善于打战的大将军,从汉朝开始,霍去病、李世民,如今复杂的战场环境和兵器,越来越严苛的参战条件,不是耕读人家能随随便便培养出来的,最顺利的情况,培养身体素质十年,领兵十年,升官十年,三十岁后还有多少战斗力?
从平行世界的盛唐转到弱宋,那难以割舍的不仅仅是天下第一的盛名,而是在整个世界历史上最斗志昂扬的那股兼容并包、海纳百川的豪迈之气。
无数国人为之叹息!
若是没有安史之乱,唐朝不灭,整个世界是否大多数人坚持的都是人性本善?
完全的中央集权早被历史证明了是一条行不通的路,大宣的政坛该何去何从?
然而,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县令,如今她奋斗近十五年积攒的那二十万两金资产已经全部换成了这个蔬果合资公司的七成股份,今年刨除做的儿童失学救助金,她是没有任何分红的,这样的她有什么样的能力去左右整个政局?
靠一个人改变整个朝堂近半个世纪的施政走向,无异于螳臂当车。
然而,不甘心呐,她现在是没有后代,但如果慕容铧脑袋一抽相信她了,有后代,真不想他们生活在越来越封闭窒息的世界里。
“你有什么打算?”春华不由的晃着腿,此时的他们端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上。
“我们程家流行着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约莫是做着我能做的事情继续过着我乏味的生活。”程安之出于习惯,并没有对时事多做评论。
是啊,这世界,能因为我有一点点向上的改变,已经不虚此行了。
程安之总是这样直接的一针见血,这也是两人舍不得用简单的男女之情来替换掉这份难得的知己之情的原因之一。
春华没有在多言,同他一同安静的享受此刻的静谧,今天接近十六,天上的月尤其的大,似乎伸手可得,庞县丞的这处会馆建在洛南近郊区的一个小山岗上,视野开阔,可以很好的看到县城的万家灯火。
丝绸一样的暮霭升腾而起,像最柔和的轻纱环绕着这天地,偶尔的一阵热浪配着厅堂里响起的乐声,倒有几分《青蛇》里的怪异美感。
尽管是夜晚,天仍就热,驱蚊的香包起了一点作用,但春华那粉嫩的Ab型血仍就吸引着盘桓在两人附近的蚊子,眼见的蚊子叮在她手臂上。
“啪!”
程安之忍不住出了手,白的发光的手顿时红了一块,他忽然反应过来,从随身的蹀躞带上褪下自己的花露水递给春华,甩了甩发麻的手,这从未有过的感觉——
“蚊子真多!听说长安蚊蝇泛滥——”
程安之笑笑,扶着她下树,为她拂了拂衣服,进了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