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宫中,皇上面如金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整个房间内还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尽管床榻与地面上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是皇上嘴角残留的血迹,依然无时无刻不提示着众人:这位当今的圣上永安帝,刚刚咳完血,而且此刻病体沉重。
春晖宫的偏殿内,淮安候府的玉颜,如今名字是“俞妍”的妍充容坐在一旁茫然无措,瑟瑟发抖中……
妍充容眉目清丽,面容娇美。可是,此刻,她的脸上却不合时宜地呈现着两道掌印。
这两道掌印看上去力道不小,因为妍充容的面颊已经隐隐有些红肿。
这一切都明明白白第告诉众人:刚刚,就在刚刚,“后来者居上”,“宠冠后宫”的妍充容被人打了两个耳光!
至于是谁打的,尽管没有亲自亲眼看到,众人其实也心知肚明。
在这个宫里,能够敢于打妍充容的,且妍充容被打之后,还不敢还手!
不仅不敢还手,妍充容甚至不敢喊冤叫屈,还能有谁!
手指头扒拉来,扒拉去,也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
尽管是在春晖宫,但是,璐太妃决不会打妍充容!
璐太妃为人宽仁和善,对宫妃如此,哪怕是对待宫女,太监也很是体谅。
璐太妃也会惩罚宫里不守规矩之人,但是每一次惩罚都有理有据,并不会依着自己的喜怒而随意的迁怒别人。
即使,妍充容乱了规矩,冲撞了她或者皇上,依着璐太妃的性子,也会为妍充容留一定的体面。
轻一点的,比如,禁足,罚跪,抄写经文。
重一点的,就可能,降位份,甚至打入冷宫。
如果焦贤妃没有“病倒”的话,焦贤妃算一个。
换做十年以前,上官淑妃也有可能。
十年前的上官淑妃,性子直爽且刚烈,说不定看不惯妍充容的嚣张,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
不过如今的上官淑妃,早已经没有了当年替皇上挡猛兽的勇气。
而且近些年,随着同安公主的长大,上官淑妃的性子也逐渐开始变得柔和圆滑。
除去她们三个人,能够打妍充容的,要么是太后,要么是皇后!
后宫众人用眼神彼此疯狂交流!
倒也不是这群人多么八卦,主要是这标志着后宫的风向啊!
如果是皇后娘娘打了妍充容,那么就等于是皇后娘娘公开表示对皇上不满啊!
如今储君未定,但是,皇上如果龙体欠安,是不是立储之事已经开始提到日程上了?
是不是,皇上心中的储君人选不是皇后娘娘所期望的?
那么,为皇后娘娘所不喜的皇子,能是哪位?
众人内心开始“噼里啪啦”地琢磨着几位皇子,心思活络的甚至都已经暗戳戳地想是不是接下来去向这位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示好!
皇上和皇后之间,肯定要倒向皇上这边啊!
皇后娘娘家的人在朝中并无太多实权,皇后娘娘的爹爹被封为承恩候后不久就去世。
如今,皇后娘娘的兄长继承爵位,因着当时太子还在,所以,南宫家没有降爵,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南宫家的下一辈没有特别优秀的人才,实在不足为惧。
可是,如果是太后娘娘呢?
那就更加复杂了!
宫里的一些老人儿实际上心知肚明,此刻掌掴妍充容的,只能是太后!
因为皇上病重之后,并不在自己的寝殿休养,也没有到皇后娘娘的坤宁宫,而是在璐太妃的宫里。
这不明摆着告诉整个后宫,甚至告诉前朝,就是皇上对这位太妃,远远比她这个生了皇上的生身母亲还要亲厚嘛!
但是太后却不敢直面跟璐太妃叫板,那么就只能迁怒于妍充容!
太后一定会认为是妍充容的“狐媚惑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太后或者也知道,妍充容根本没那么大的能力!
但不管事实如何,总之太后必须得将这股邪火,或者这个责任推到妍充容的身上,!
拿妍充容这个“靶子”,承担起将皇上“蛊惑”到春晖宫的责任!
至于是不是真的这样,那有什么关系呢?
她是太后,她想打个妍充容,还用报跟谁报备?还需要什么人允许?
自然是不用的!
只是妍充容在一脸懵圈中!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该做什么?
老天爷啊!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啊?
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个王爷和世子说我是“俞家女”,被皇上看中了!
然后,一觉醒来,就是宫里的“妍充容”!
而且,还“宠冠后宫”!
问题是,为何,对皇上竟然没有什么印象?
身边的贴身宫女眼神复杂地看着懵懵懂懂的妍充容,叹息道,
“娘娘,您不小心跌倒后,失忆了!”
妍充容木然点头。
但尽管妍充容大脑内一片空白,她却知道,必须要紧紧地跟着皇上!
皇上在哪里,她就要在哪里!
春晖宫寝殿内,皇上已经缓缓醒来,他哀伤地看着璐太妃道,
“母妃,是不是孩儿这次挺不过去了?”
璐太妃眼底滑过痛苦,但面上不显,她柔声道,
“皇儿,莫要担心!宁安的血虽不如从前好使,但是,总还是有一定效果,你先休养一段时日,总会找到法子的!”
皇上轻轻摇头,叹息道,
“母妃,我如今竟然能够理解絮皇叔为何当年杀掉几位伯父和叔叔了,母妃,太子长到十岁后,我竟然会突然之间想杀掉他!而且,这种想法一日比一日强烈!甚至,有两次,我险些,我险些……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中断了永安帝的诉说。
璐太妃轻轻帮其拍着背,声音轻柔,但是,语气中却含着一丝清冷,
“皇儿,放手吧!我虽不知这“血咒”如何破解,但是,既然,此路不通,又何必强求?张美人为你而死,宁安母女分离,太子远走他乡,陈国公府,礼国公府如今支离破碎,再如此下去,我担心皇朝动荡,天下重新陷入混乱,到那时,我有何面目去见你的父皇?”
“你父皇将江山和你托付给我,我为你操劳一生,我不想看见你走在我的前面。”
“和瑞,也是皇室血脉,也可以应了“江山易主”这个谶语。”
“皇儿……”
璐太妃说不下去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可是,和瑞之后,江山将谁人执掌?
假如,和瑞传给侄儿,难道不会重演今时今日的情景?
假如,真的如“血咒”中预言那般,“江山易主”,她眼睁睁地看着大周江山交予旁人,她如何心安?
永安帝闭上眼睛,面上一片绝望,他喃喃低语,
“母妃,皇祖父说,这个“血咒”是蛊,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催动这个蛊,只有邪念丛生,才能激发蛊的活力!”
“当年,只有我的父皇对皇位无动于衷,皇祖父以为,离开礼国公和其他几位国公,我大周皇族也可以摆脱血咒……”
永安帝缓缓睁开双眼,凄惶而无助地看向璐太妃。
下面的话,二人均心知肚明。
除了洸王之外的皇子,全都生了不臣之心,只是,絮王更加技高一筹,将几位与之争锋的皇子全部斩杀!
洸王即位后,几位皇子之间也出现了争斗,但是,璐太妃协助洸王将几位皇子逆反的苗头全部扼杀。
永安帝那时,也如从前的洸王一般,不争不抢,结果,也因此,成了最后的赢家。
然而,历史此刻却再次重演!
永安帝舒了一口气,眸底闪过狠厉,
“母妃,如果孩儿挺不过这一关,孩儿就要用冀忞和宁安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