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贤妃在一阵阵的刺痛中清醒过来。
顾不上满头满身湿冷的汗水,焦贤妃惊恐万状地看向周围,这是她的福远宫,身边的胡嬷嬷,宏公公,梁公公都在。众人一脸紧张和惊喜。
看到焦贤妃搜寻的目光,梁公公忙上前道,
“娘娘,十三殿下染了风寒,担心过给娘娘,老奴没敢让殿下来。”
焦贤妃放下心来,她清楚,其实是自己病得重,梁公公担心吓到十三皇子。
太医院的吴太医刚刚将针收起来,见焦贤妃醒来,忙上前施礼,
“娘娘恕罪,适才娘娘被噩梦所魇,下官不得已以针刺之法,唤醒娘娘。所谓肝藏血,血舍魂。邪哭使魂魄不安者,血气少也,血气少者属于心,心气虚者,其人则畏,合目欲眠,梦远行而精神离散,魂魄妄行。兼之娘娘近日心火亢于上、肾水亏于下,又心肾不交,是心神难安,娘娘务必要静心宁神,方能贵体康健。”
焦贤妃虚弱地抬手示意太医退下。
看向身边的胡嬷嬷,
“本宫病了多久?”
胡嬷嬷也是满脸的疲惫,她守着焦贤妃好多天,起初,她以为焦贤妃能够自己醒过来,不料,后来,无论她怎么喊,甚至摇晃焦贤妃的身子,焦贤妃也不清醒!
虽然有人出主意,掐焦贤妃的人中,或者用针扎,她下了好几次的决心,都没有敢动作。
不得已,让梁公公拿主意,梁公公去请了太医。
胡嬷嬷答道,
“娘娘睡了三天了!”
“三天!”焦贤妃喃喃道,眼前一阵恍惚,虽然那是梦,但是,那种绝望和疼痛为何如此清晰?
焦贤妃下意识看向手腕,尽管没有割伤的痕迹,可是,一阵阵刺骨疼痛,还是从遥远的天际径直跃进她的脑海!
这个痛非常非常真实!
“我,睡着的时候,可有说过什么?”
胡嬷嬷和宏公公,梁公公几人对视一下,均沉默不语。
焦贤妃又急又怒,
“怎么,你们看本宫病了,就想着要欺瞒本宫?”
急怒攻心之下,焦贤妃剧烈咳嗽起来,随即,呕出一口鲜血!
吓得胡嬷嬷连忙拿帕子接住,又一顿手忙脚乱地好容易才使得焦贤妃平息怒气。
梁公公和宏公公齐齐跪倒。
胡嬷嬷叹气道,
“娘娘别急,都是我们三个守在娘娘身边,必不会泄露娘娘只言片语。”
梁公公轻轻叹口气,道,
“娘娘的心病老奴知道,可是,这也急不得,那冀忞和洪美琳都在宫外,终究不会威胁到娘娘,娘娘且放宽心。”
焦贤妃终究比较看着梁公公,而且如今她的身子似乎真是没有办法再动气,刚刚那口鲜血呕出,顿时觉得四肢百骸犹如被抽离了气力一般,软软的跟个面条一样,而想发火,却发现根本积蓄不起来气力!
她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良久,焦贤妃缓了缓,道,
“下次,如果我再久久不醒,你们就学着太医的样子,给我扎上一针,把我扎醒!”
“老奴不敢!”
几人又齐齐跪倒。
这次,焦贤妃没有力气争辩了,大口喘着气,歪倒在床榻上。
宏公公见状大惊,忙上前靠近焦贤妃道,
“娘娘,您别急,咱们的计策很快就要成功了,那个妍充容猖狂不了几天了!本来这几天就可以带人去抓她现行,可是娘娘病了,就拖延下来了!”
听到这话,焦贤妃已经有些无神的双眼骤然间多了许多光彩,是啊,那不过是梦!
眼前的妍充容才是心头大患!
等着自己身子好些,把妍充容除掉!
然后,再静候时机。
入夜,焦贤妃打发走了胡嬷嬷,胡嬷嬷守在她床边,却经不住疲惫,呼噜声打得山响,按照以往,焦贤妃早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可是,想起梦里的情景,出卖她的是“关静秋”,一直没见到胡嬷嬷,怕是,胡嬷嬷早已经被关静秋和洪美琳给害死了!
跟忠心比起来,呼噜算什么!
焦贤妃连着忍了两个时辰,夜越来越静,胡嬷嬷的呼噜也越来越响!
焦贤妃实在忍不住了,拼尽力气将胡嬷嬷推醒,让她回房间去睡,换宏公公伺候自己。
梁公公年纪大了,还得照顾十三皇子。
如今,整个福远宫,焦贤妃觉得只有这三个人值得信任。
宏公公坐在小杌子上,满脸的欣喜和受宠若惊,一瞬不瞬地看着焦贤妃。
焦贤妃渐渐进入了梦乡!
痛!割破皮肤的痛!
还有血从身体里流出的感觉!
焦贤妃兀地睁开双眼,入目,漆黑一片!
她努力适应一下夜色的黑暗,可是浑身犹如一滩软泥,动弹不得!
嘴唇蠕动,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睛!
焦贤妃顺着疼痛的方向,斜眼看去!
这一眼!
令焦贤妃后悔终生!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直昏迷下去,永不醒来,或者,永远也不曾看见!
宏公公用一个枕头垫着她的右臂,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宏公公的手臂上,焦贤妃正好看到宏公公用一个瓷碗从她的小臂上一滴一滴接着鲜血!
大约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宏公公接满了一碗,又背对着焦贤妃借着月光,倒进了几个瓷瓶中!
焦贤妃此刻恨不得将宏公公撕成碎片!
狗奴才怎么敢!
焦贤妃此刻气息不稳,宏公公素来在宫中听差,耳聪目明是必备的条件,宏公公也有所察觉,遂悄悄凑近查看。
见焦贤妃闭着眼睛,呼吸略快,看样子又梦魇了!
宏公公轻笑一声,小声道,
“娘娘,您放放血,既给您治了病,也帮奴才赚了钱。您就安心地睡吧!”
焦贤妃拼命压抑着,力求缓缓呼气和吸气。
宏公公自顾自地说着,根本没留意焦贤妃的异样,如果此刻有烛火,应该会发现焦贤妃双眼中的熊熊烈火!
寝殿的房门吱呀一声,宏公公快步离去。
接着,焦贤妃感觉有个人坐到了她的身侧。
焦贤妃以为是宏公公,只能依旧闭着眼睛,心中的恨与屈辱犹如山洪爆发!
一个奴才,他怎么敢!
“贤妃娘娘,我知道你醒着!”冀忞凉凉开口,在漆黑且寂静的寝殿,声音清远而冷漠。
焦贤妃倏地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看向冀忞。
冀忞淡淡地道,
“娘娘,两辈子了,还没什么长进,只知道栽赃陷害,只知道欺凌弱小,只知道偏听偏信,只知道宠信奸佞小人!你最为倚重的宏公公在宫外找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用宫里娘娘的血制成的药,价值千金!今晚,宏公公能赚不少钱呢!”
月光照在冀忞的脸上,显得她容颜清冷,秀美出尘。而那双熠熠生辉的凤眸跟梦中的冀忞几无二致!
“你,是,谁,”焦贤妃艰难开口。
冀忞附身看向她,面无表情,
“前世,你病了,苏答应说是我冲撞了你,你将我关进福远宫最偏最破的屋子里。关静秋要拍你的马屁,说用自己的血给你做药引,可是,转身却去割我的肉,放我的血!每天满满一碗血!”
“后来,关静秋怕我病了死了不好交代,也怕她再也不能用我的血去讨好你,讨好其她人,就将我放了出来,允许我好好调理身子。”
“没几天,皇后娘娘举办宫宴,给福远宫有位份的妃嫔送来了新的服饰。我想既然每人都有,我穿着新的宫装也是理所当然。”
“可一出宫门,你就满脸寒霜,抬手扇了我一个耳光,当着福远宫上下的面,用宏公公递过来的剪刀将我的宫装剪得稀烂!你说:你全无心肝,我病的时候你在外面逍遥快活,你根本不配穿这样好的衣服,你也不配去参加宫宴!”
“你说关静秋本来应该是美人位份,却被我抢了她的位份,想到关静秋的一片孝心,为了你割肉放血入药,此刻浑身虚弱,而我却还有脸穿金戴银去喝酒作乐,简直是不知廉耻!”
“最后你们让人把我关在福远宫,对皇后娘娘说我病了。”
“然后,那晚,宏公公带着几个老太监来找我的麻烦,他们口里不干不净地说,你把我交给了他们,要跟他们……”
冀忞深吸一口气,终于没有勇气说出那令她屈辱两世的词。
如果不是那个蒙面人的闯入,她怕是……
抬头看着清冷的月色,冀忞仿佛看到了那个仓皇,绝望的自己。
再次开口,痛楚且平静,
“焦贤妃,你为一己之私害了礼国公父子,你害了冀忞,你害了多少妃嫔,你害了那么多哀哀无告的宫女和太监,你将慢慢品尝自己酿的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