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时分,他们是被庄园的犬吠声吵醒的。
这处庄园实在太大了,推开窗户,才隐约听到庄园外的战斗声,一听就是调查员。
四人是在别墅门口汇合的,达吾提最后一个赶到,看那架势本来是想直接冲出去。看到乔木的瞬间,硬生生刹住了。
“什么情况?”最先出来的胖子没穿睡衣,还是白天那身衣服,顶着一双金鱼眼,显然是一晚上没睡。
他本来下午就想走的,乔木硬是要留一晚,找的理由是米拉图姆先生还需要接受进一步检查,还要当面感谢主人的救命之恩。
结果胖子就不开心了,连丰盛到奢华的晚宴都错过了。现在看,应该是消气了。
“为什么会有调查员在这边战斗?”卫怡召唤出一面镜子。
虽然庄园外面是大片人造草坪树林,本该漆黑一片,但她的镜子本身就能散发出幽深的光芒,帮助他们视物,却不被被观察者察觉。
可这一次,她明显踢到铁板了。
镜子边缘依然泛着幽暗的光,可镜中的画面却是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看到什么东西在激烈地移动着,再想看得更仔细一些都不行。
“被干扰了。”女孩也不挣扎,噘着嘴将镜子收起来,并不惊讶。显然,镜子侦查被干扰,对她而言也不算罕见。
“不着急,”乔木回头,对紧张到完全无法掩饰的达吾提笑了笑,“他们应该不会太过火,毕竟在这边惹出麻烦,可没人给他们擦屁股。”
庄园中的保镖们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他们四个就百无聊赖地等着,想看看外面的战斗结束后,会不会有人闯进来。只要不闯进来,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中途穿着睡衣戴着睡帽的亚达夫先生出来了一趟,见他们很镇定,也松了口气,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去安抚家人了。
战斗爆发得突然,也结束得很快。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庄园的猎犬也不吠了,乔木没有犹豫,直接推开空间门,打着手电筒走了过去。
达吾提下意识就要跟上去,立刻就被卫怡拦住了。
“黑灯瞎火的,你一个辅助人员过去干嘛?!”女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太不懂事了。
达吾提的焦虑没持续多久,不到两分钟,乔木就回来了,两只手一手拖着一个昏迷的人。
他随手往地上一扔,甩了甩胳膊:“真沉啊,看看有认识的吗?”
三人立刻上来围观:被扔在地上的,是两个黑人,都是五大三粗的那种,稍矮的那个至少也得一米九以上,难怪乔木是拖回来的。
三人打量片刻,纷纷表示不认识。
那两人无所谓,偏偏达吾提明明不认识,却还是有些紧张,完全没有松一口气的模样。
乔木顿时心中了然:那个神秘的组织,确实是跨机构的,成员之间并不认识,或者说大部分都不认识。是为了保密吧。
“关起来吧,先睡觉,明天再审。”他也不避人,找管家安排了一间空客房,他和卫怡给两名昏迷的俘虏上了一大堆手段,确保不闹出大动静不可能逃走。
女孩一出门就看见在门外徘徊的达吾提,打着哈欠摆了摆手:“放心,跑不了。我手段多着呢,敢跑肯定会死。回去吧,用不着守夜。”
对方笑了笑,很勉强。女孩没注意,自己先回去了。
例行检查完门窗的乔木随后出来,看到对方还没走,轻笑了一下:“挺幸运的,对吧?”
“啊?”对方有些懵,没理解他的意思。
他见状解释道:“我是说,还好没人闹出大动静,比如提前炸个楼、杀个人什么的。否则这俩肯定不会靠近这边。”
说完,也不理会对方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的表情,他也打了哈欠,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就怕这群人之间是什么“同志”之类的关系,有着极强的使命感和凝聚力,甚至富有牺牲精神。
实话实说,如果达吾提真的像他两次暗示的那样,直接强杀米拉图姆,或者在庄园中大肆破坏示警……
他也只会将对方踹出小队,交给上级处理。额外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做。
因为他不想和这种组织为敌,一点都不想。
好在,达吾提完全没有表现出他最怕看到的那种意志与决断。
还能再继续试探一下,最起码也要搞清楚这个神秘组织究竟属于什么阵营。
第二天乔木没睡懒觉,起床后直接去了关押俘虏的房间。果然如他所料,他留在房门上,用于暗号标记的微小鬼道已经被破坏了,说明有人半夜进过这个房间。
那两人已经醒了,但仍旧非常萎靡,看来昨晚没少被他的员工狠狠收拾。
一人见他进来,立刻沉声抗议:“我们隶属于非盟安全与发展办公室!我们与新起点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你不应该拘捕我们!”
乔木拽了把椅子,反坐到他们面前,下巴架在椅子靠背上,用日语说道:“我隶属于日本科学与工程投资公司,我宣布,我们要摧毁你们的机构,就像当年摧毁巴西的机构那样。如果你们配合,我们可以饶你们不死。”
两人瞬间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一人还想说话,另一人却立刻咳嗽一声打断他。
乔木也不在意,继续用日语问道:“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是新起点的人呢?”
他思索片刻,故作恍然:“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们完全可以伪装成新起点,袭杀你们的成员,挑拨离间,趁势取利!”
“厉害啊!”他一脸佩服地朝两人竖了个大拇哥。
那两人表情都僵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下一刻,乔木凭空拽出一把匕首,随手一甩。
锋利的匕首,在空中转了一圈,直接没入其中一人的胸膛!
两人全都惊呆了,反应过来后,目眦欲裂。
“说些我想听的,”乔木随手凭空拽出第二把匕首,一脸残忍地用日语说道,“否则我会让你们明白我们日本人的手段的。”
下一秒,门突然被推开了。
“乔木在吗?吃饭……”卫怡看到眼前一幕,愣住了。
“八嘎!”乔木立刻学着电影里太君的样子,用日语呵斥,“简直太失礼了!给我滚出去!”
女孩懵了,不明白这是哪一出,但意识到他有事,立刻吐了吐舌头,乖乖退出房间。
从外面关上门后,她还一脸懵逼:一个黑人胸口插着匕首,乔木在学日本人说话……这是个什么场景?
但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那家伙,是在伪装成日本人,把刑讯逼供的罪名甩出去。
她立刻来了劲头,也顾不上自己是从餐厅过来的,一脸坏笑地冲回自己的房间,召出一面镜子开始“旁观”。
这边,房门关上后,那个没挨刀的老黑立刻怒言:“你是中国人!你是新起点的人!”
“我是大日本帝……”他愣了一下,日本人现在还这么称呼自己吗?算了……
“我是日本公民!”他纠正道,“
不想和对方纠缠这个话题,他指了指那个中刀的老黑:“你再不交代,他就要流血而死了。”
“我们接到命令,来回收斯瓦米纳拉扬神庙的调查员‘毒蜂’!”那人愤怒道,“我们本来正在搜寻对方的位置,却遭到你们的无故袭击!这是违反行业规则的行为,我不管你是哪家机构的,我要求你立刻停手!
那两人脸色彻底变了。
“想好要说什么了,就叫我,最好赶在他死之前,”回过神后,他起身将椅子拖回去,继续用日语说道,“如果什么都不愿说,那就感谢你们为行业的未来做出的牺牲好了。”
走到门口,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对了,黄泉路上你们不会寂寞的。昨晚擅自闯进来的那个人,他会陪你们下去的。”
“你这个疯子!”那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乔木得意地朝他笑了笑:“要发财,就得先发疯。”
说完,他从外面关上了门,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紧闭的房门。
‘奇怪了,他们竟然在害怕行业内战……一边做着这么吓人的事情,另一边又害怕爆发大规模冲突。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走出没几步,就听见后面“咚咚咚”的一连串急促脚步声。
刚回头,小腿上就挨了一下。
“哎呀!”他疼得叫了一声,金鸡独立地抬着一条小腿,伸手揉着,“干嘛呀姑奶奶?招你惹你了?”
卫怡双手叉腰,一脸不爽:“女仆?嗯?”
他撇了撇嘴:“这不是你穿帮了吗?我总得找补啊。”
“人家又没信。”对方“切”了一声。
“他们信不信无所谓,只要他们相信我是野心家,是疯子,就够了,”乔木笑了笑,“剩下的,他们自己会帮我脑补好的。”
“你到底在查什么?”女孩一脸疑惑,“他们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吗?你最近一直神神秘秘的。”
他发现这丫头不知道是踢出经验了还是怎么的,很有分寸,随便揉了几下就不疼了。
“先吃饭,吃完饭就告诉你。”
“那个呢?不会死了吧?”女孩有点担忧,警告他,“你别给自己惹这种麻烦啊。”
“你帮我盯着点儿,”乔木并不在意,“看着快死了就告诉我……告诉达吾提吧。”
听到这话,女孩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就知道那小子果然有问题!”
你咋知道的?乔木瞥了对方一眼,这话没敢说出来。
卫怡这丫头天生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精神,像个顽皮的男孩子一样。
果不其然,让她知道这种事后,她整个人都活跃起来了。
一顿简单的早饭,她一边吃一边目不转睛地瞅着镜子,硬是吃了一脸番茄酱,就差大喊“快来问我发生了什么啊”了。
胖子现在自然没心情搭理她,剩下唯一一个能问出口的,就是达吾提了。
这位也终于受不了,乖乖开口了:“卫工,你看什么呢?”
“看那两个俘虏,”卫怡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嘴里嚼着意面,含混不清地说道,“看他们还要多久才死。”
达吾提一开始没听懂,品了半天才猜到她说的是什么,立刻就变了脸色:“什么意思?什么叫快死了?”
“乔木……早上……”她又嚼了几下,嫌嘴里东西太多,梗着脖子将嘴里的意面咽下去。
噎得直翻白眼,喝了一大口柳橙汁送了一下,才以手抚胸地松了口气。
见那边的达吾提急得都快催她了,才不紧不慢幸灾乐祸地说:“有个人胸口挨了一刀,流了一地血,把地毯都弄脏了一大片。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达吾提第一句都没听完,起身就跑,都不管被撞翻的椅子。
没什么胃口,就在那儿一边发呆,一边用叉子转面条玩儿的胖子,和一直神色凝重的米拉图姆先生,惊讶地看着对方踉跄着冲出餐厅,疑惑地看向卫怡。
女孩没搭理他们,兴奋地招呼乔木过去看她的镜子。巨大的餐厅里有好几个仆人,她不好使用能力。
乔木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吃完盘中的食物,直到女孩嚷嚷着“他出现了他出现了”,才起身凑过去。
此时达吾提已经小心翼翼地替那个黑人处理伤口了。那两人还被乔木和卫怡的手段困着,没法离开椅子,他只能硬着头皮让对方坐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操作。
“怎么样?”乔木随口问。
“那个黑人想说什么,他摇了摇头,对方就闭嘴了。这是防着我呢。”
他也不失望,本来也没指望能有什么收获。
“什么情况?”胖子终究还是被他们吸引过来了,凑过来看了眼镜子,皱起了眉头,“你干的?”
“短匕,避着要害呢,”乔木承认了,“而且当时观察了好久,没伤到气管和动脉。看着吓人,其实就是时间久了,多流点儿血。他会缝合的话,随便缝几针,中午吃两碗鸭血粉丝汤补补就好了。”
见他有分寸,胖子也就没再说什么。他本来还想问问这个达吾提是什么事儿,但怎么都提不起兴趣,尤其是确认了乔木一直掌控着局面没乱来,就更懒得过问了。
一支队伍,有一个乱来的就够了。
“他这样算不算暴露?”女孩有些期待。
乔木摇了摇头。暴露?当然不算。
果不其然,确认伤口并无大碍后,房间里的三人也松了口气。达吾提也没给对方缝针,做了止血后就直接出来了。
对方洗掉手上的血污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乔木抗议。
当然不是抗议他伤害自己的秘密同伴,而是抗议他的行为会牵累自己。
乔木也认真听取了对方的抗议,并做了自我检讨:
“我觉得老达说得很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应该动用私刑……”
“有也不应该!”达吾提确实气坏了,突然就硬气起来了。
“没错,有也不应该,”乔木从善如流,“所以我决定了,咱们回去吧。”
见其他三人有些惊讶,他继续说:“我会直接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和这两个人,一并通报给封工以及高管联席会。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他们去处理吧。”
一瞬间,达吾提如同一只受惊的猫,整个人全身上下都绷紧了。
‘公司不知情啊,那就好。’乔木暗暗点头。
他就担心这个组织和高会有交情,是他误伤自己人。那他还得给人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