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让的房门一关上，乔木就本能地松了口气，整个人从肩膀到背脊，都直接塌下去了。
“怎么了？”卫怡疑惑地看向他，有些关心地问道。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一间三十多平的套间，密密麻麻的灵魂——大几十个——塞得满满的！有几个干脆重叠在一起了。
其中一个竟然还不停拨弄他的指头，吓死人了啊！
“这位是谁啊？”他长舒一口气，直起身子打听。
那三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真不知道封让是谁？”胖子有些不信。
“他入行不到两年呢，”卫怡白了对方一眼，“你入行两年的时候，恐怕连你们省部主任是谁都不知道吧？”
胖子没顶嘴，或者说他顶嘴也分人，卫怡就属于他不敢顶撞的那种。
“封工也是战斗类p10，代号‘军团’，是咱们公司的顶尖战力之一。”小女孩主动介绍。
“据说——是据说啊，他本身的战斗力不强，他的能力是能直接召唤出一支军队来，代号也由此而来。”
“不过传言肯定多少有些夸张，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说着她一摊手，“这位跟你一样都是独行侠，几乎不和同事搭伙。”
“而且你别看他平日里好说话，出手非常狠，很少留下活口，”胖子也插嘴补充道，“这家伙大概是杀同行最多的调查员之一了，甚至可能没有之一。别觉得他好说话，没事儿就离他远点儿。”
“我也听说过一些，”达吾提若有所思道，“据说他是灵魂领域最顶尖的调查员之一，他的军队，其实都是精心挑选的战死英灵之类的，个个可以以一敌百。”
“英灵？那是啥？”卫怡没听过这词，随口问了一句，又问，“那我呢？镜子领域最顶尖的调查员？”
达吾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
显然，对这些调查员而言，什么这个领域那个领域的，没什么意义，无非是看怎么吹。
胖子还是公认的群攻第一呢，谁尊重他了？
乔木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可能也是有难言之隐吧。咱们还是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他摆了摆手：“走吧，别聊人家了，去见一见那些瓦拉纳西吧。”
说着他就往电梯方向走去，留下另三个面面相觑。
“他咋了？”女孩茫然问道。
“不知道。”胖子也很蒙蔽。
“也许是之前的项目吃过封工的亏？”新疆人大胆猜测。
三人的视线中，乔木一个人沉默地走着。
三人看不到的“维度”，一个看着还没二十岁的小青年，跟在乔木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你真的能看见我们？”
“哎！真的能碰到欸！好神奇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你见过其他像我们这样的人吗？”
“哎，你说说话啊，我又不吃你！”
“你装听不见是不是？我生气了啊！我咬你呀！”
“……”
“你朝我使个眼色就行，真的，眼球转一转？”
这个年轻的灵魂一直在乔木旁边瞎折腾，但他就是铁了心不搭理对方。
在公司的记录中，他就是一个强化了一堆奇奇怪怪能力的调查员。
战斗用的灵压体质、赶路用的门门果实、执行任务用的思维宫殿，就这三个强化，再加上那一堆完全是用来保命或不知道拿去做什么的道具。
其他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些东西该怎么组合出他这么耀眼的成绩，最终只能归结为天赋，学不来。
所以公司并不知道他在空间领域、灵魂领域，已经跻身行业前列甚至顶尖了。
这就是是他不愿意在同事面前轻易使用门门果实的原因。他实在不想被研发部拽过去协助研究。
这也是他不想暴露自己能看到那些奇怪“英灵”的原因。
以他如今在灵魂领域的造诣，他看到那些灵魂的第一眼就确定，这些东西，绝不是“灵压体质改造者”该看到的，更不是公司纸面上的那个乔木该看到的。
在没搞清楚这个封工是什么人性之前，哪怕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他也得强行演下去。
都怪那个中年大胡子灵魂，自己一开门迎面就撞上了，当时完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躲了一下。
你说你一个鬼魂站在门口干嘛？你穿墙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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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封让是真的不想管他们，还是想“静观其变”，对方确实给他们行了很大的方便。
有了对方的授权，他们直接将二十三名瓦拉纳西的成员聚集到了一间会议室中。
其中五人被魔法束缚着，明显是被抓回来的调查员。其他人要么是主动投降，要么是非战斗类调查员，被“限制居住”后也愿意配合。
“今天请大家来，不是调查，更不是审讯，只是请大家帮忙。大家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拉杰夫、奥尔汗、米拉图姆，”释放完善意后，乔木直接开门见山，“这三位贵组织的高层，在神庙炮击事件后不久就消失了，不仅是人消失了，在万神卷上的名字也消失了，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吗？”
他说话时，四人一直注意着场上所有人的反应。
惊讶、迷茫、警惕、面无表情，人们神色各异，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来。
见没人说话，他指了指胖子：“这位是191，你们中不少人应该知道他。他是拉杰夫的挚友，我这次千里迢迢从比哈尔邦来这边，就是受他所托。”
这一次，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那些战斗类调查员，尤其是那五个被束缚的，都有些惊讶地打量着胖子。
不知道他们是没想到臭名昭着的191是这副模样，还是没想过191会和拉杰夫是朋友。
“三人失踪了，至今都不露面，只有三种可能：死了、被俘了、重伤了，”乔木真诚地劝说，“如果是后两种可能，如果有谁知道什么，我希望你们可以说出来。”
“我知道你们会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屈辱，但不管怎么说，你们和那三位，都罪不至死。被我们找到了，起码性命无忧，而且也能得到最基本的尊重。”
等待片刻，他又说：“我知道你们的担忧，也理解你们的不信任。我说了，这是请求帮助，我只想帮191找到他的朋友。所以我不会逼你们。如果你们知道这三位的状况，确认他们过得很好，可以什么都不说。他们真的过得好的话，我们也就安心了，也不需要再找下去了。
“但话说回来，如果他们中有人需要帮助，例如营救，例如更好的医疗环境，我希望你们不要将自己的担忧，凌驾于现实之上。那样的话，你们就是在害他们了。”
一位被束缚的调查员冷笑着质问：“就算有人知情，我们凭什么信你不是在诈我们？”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我没法说服你，”乔木点头表示自己理解对方的担忧，“按我所想，我们甚至都不该出现在这里，这是你们内部的事情。”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愕然，没想到敌人竟然也是这种态度。
“但我没有办法，”他摊手，“你是调查员，还是战斗类调查员，你应该更明白，站在我的立场上，站在咱们共同的立场上，我没得选，我必须来。”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不去伤人。我很自豪地说，我至今找到了近十位瓦拉纳西的同行，除了杜夫妇很棘手，其他人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后，他又想了想，之前筏罗诃他们的一个观点，似乎可以用在这里。
“非要说的话，你们可以不相信我的言辞，但你们应该相信利益，对吧？”他真诚地说道，“站在新起点背后的国家立场上，伤害瓦拉纳西，于我们没有丝毫益处。”
那些印度同行面面相觑，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许久，其他人没有说话，反而是那个刚才出言煽动的调查员开口了：“让他们离开吧，我不想当着他们的面说。”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他，他面色如常：“我奉命长期潜伏在新德里，也是那次行动的接应者。他们从瓦拉纳西过来后，只见了我一面，没和其他人接触过。”
胖子的呼吸明显急促而粗重。
乔木让他稍安勿躁，又等了片刻，见其他人没有要开口的，再次表示感谢后，就请他们离场了。
等其他人全部离开后，那人直接痛快地开口：“我只知道米拉图姆的下落，其他两人的并不清楚。”
乔木示意达吾提过去给对方倒水，但并没有解除对方的束缚：“不着急，可以从头说吗？比如你的姓名，比如你知道他们来新德里做什么吗？”
“叫我阿普就好了。你们不是只要找人吗？问这个做什么？”那人立刻警惕起来了。
“我们要找的是拉杰夫·德乌干，另两人只是附带。说真的，如果你能直接告诉我拉杰夫的下落，另外两人，我完全不在乎。”
这话反而让对方进一步放心了。
“我不知道，这种机密当然不会告诉我，但我能猜到，”阿普沉默片刻，“组织高层，应该一直在和神庙秘密谈判。”
乔木眉毛一扬，但很快就释然了：这种事情，短时间还有可能瞒住，时间长了，一些关键位置上的有心人，肯定会注意到蛛丝马迹的。
就像眼前这位，既然长期潜伏在新德里，肯定会察觉到不少细节。这是难以避免的。
“他们是去和神庙谈判的？”他好奇问道，“我以为两边的谈判在斋浦尔事件后就停下来了。”
包括阿普，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他。
“怎么了？”他一脸无辜地摊手，“就许你们有印度朋友？我的瓦拉纳西朋友也不少。”
“谁告诉你的？！”阿普却不领情，严肃质问。
乔木回答得很痛快：“筏罗诃、美食家。”
这当然是个谎言，美食家是用来掩护筏罗诃的，或者说是用来掩护他的。事后有人问起，他就可以借此说自己是诈对方的。
阿普听到这两个代号，放松下来，点了点头：“他俩啊，确实有可能接触到这个秘密。”
“我不知道他们那次来具体是做什么，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他们的目的地就是神庙，不会有错。”他说着说着，又犹豫了。
乔木他们也不着急，就静静等着。
许久，对方重重吐出一口气：“他们那次出现时状态不太好，至少奥尔汗很不安，拉杰夫一直在安抚他。我猜，他们是害怕神庙正式介入这场军变。”
说到此处，他神色复杂：“因为在他们赶来之前，神庙的人已经异常活跃了。这条情报，还是我传回去的。”
“他们去了神庙，然后呢？”对方说的，基本都和筏罗诃的情报对上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之后？”阿普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之后就是那场大爆炸了，然后你们就来了。”
一阵渗人的抓挠声响起。乔木的旁边，韩启生的胖脸已经完全扭曲了，双手死死攥着桌沿，几根手指的指甲狠狠抠进桌子的木头里面。
很快，一丝丝红渍，从指甲缝里渗了出来。
卫怡和达吾提被这一幕吓到了。尤其是卫怡，她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胖子，整个人身子往另一边撤，竟然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爆炸有活口，对吧？”乔木故意说道，提醒胖子，“你说你知道米拉图姆的下落？”
胖子一愣，脸上浮现出希望的神色。
但阿普就很不懂事了，他点头道：“是的，他应该是唯一活着逃出来的，不过身负重伤。这么久了，不知道还活着没。”
‘你是真不会说话啊！’看着旁边胖子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他心中无奈。
但他只能继续问下去：“他不是调查员吧？”
“应该是某种道具，他们执行这种任务，当然会害怕有人从中作梗，”阿普解释，“不过我也不清楚。他没能来找我，是我们在神庙内部的一位成员把他救出来的，对方直接将他送到了一位支持我们的下院议员家中。毕竟那位位高权重，能采取最好的医疗措施。”
“那位议员叫什么？住在哪里？”
“尼拉夫·亚达夫，他的别墅在南德里，距离神庙不远……”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刚拒绝了前往新德里的任务，现在却要主动请缨了？
胖子心乱如麻，整个事情又都是乔木在主导，其他两人也说不清楚。最终请缨一事，还是落到了他的肩上。
他硬着头皮，在那个年轻灵魂的幸灾乐祸中回了封让的屋子，向对方请假。
封让很体贴，闭口不提这些灵魂的事情，只是随口问了一下胖子和那个印度佬的关系，就批准了他们的行动，也算是为他们的假公济私背书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乔木松了口气，朝那边三人比了个oK的手势：“先去吃午饭吧，吃完午饭准备准备一下再出发。”
“准备什么？”胖子红着眼睛，恨不得立刻就找一辆车，一脚油门轰到底，直接奔赴新德里。
“证件、物资，找人打听注意事项，”乔木有些头疼，耐心劝说，“你不想还没进去，就被封锁的警员直接带去警局吧？”
“他们敢！”
胖子刚一瞪眼，就“哎呀”了一声。
是卫怡对着他小腿肚子给了一脚。
“吃饭！”女孩怒目圆睁，娇声呵斥，“反了你了？！”
胖子瞬间没了脾气，一言不发，扭头就走了。
见胖子没像以前那样觍着脸道歉，女孩看着对方的背影有些担忧，又有点心疼：“他没事儿吧？”
“一路上多注意着点儿，他有分寸的……”说道这里，乔木自己也不自信了，“应该吧……他之前有分寸吗？”
达吾提茫然地摇了摇头，女孩则认真地摇了摇头。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是啊，”卫怡看着胖子消失在拐角的宽大身影，“问世间情为何物……”
“咳！”他重重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对方，但为时已晚。
周围围观的十几个灵魂，有不少已经两眼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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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没再集体行动，有的去吃午饭了，有的去采购生活物资了，还有的去找这边的同事打听消息。
这一分开，就是两个多小时。
下午两点多，乔木才把四人聚到一起。
胖子的情况已经好多了，起码没之前那么躁郁了。
四个人带着打包好的行李，一一将清单上的物资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乔木满意地拍了拍手。
“好了，都准备齐全了，咱们就出发吧。”
“行，明天几点？我上个闹……”达吾提起身背包，背到一半，整个人僵住了。
“择日不如撞日，都准备好了，还等什么？”乔木笑眯眯，“现在就动身。”
胖子猛地抬起头，惊愕看向他。女孩也一脸不可思议。
“这么急？”
“当然，休息这么多天了，总该有点紧迫感吧？”他撇了撇嘴，“再说了，那位还重伤着呢，万一去晚了，出了点意外，人没了，咋办？”
“是吧，老达？”他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达吾提嗫嚅着嘴，半晌才支吾出一句话：“路线还没敲定呢……通行证也没办下来……”
“那个早就搞定了。”乔木反手凌空一拍，一道空间门凭空出现，门的对面，是一处豪华庄园的花园。
“为了路线的事儿，我连午饭都没吃，吓到了不少平民百姓呢，”他得意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早去早回。”
卫怡看着门对面，有些惊喜：“不是一百六十多公里吗？怎么做到的？”
“那是路程，我这是直线距离。”
卫怡也不是真的好奇，随口问着，已经抢先一头钻了进去。
胖子看了看他，低声说了句“谢谢”，也跟着进去了。
乔木看向唯一一个站在那里没动的队友：“走吧，老达，还是需要再去打个招呼、请个假？”
达吾提想笑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