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乔木的第一反应是，老太太成了自然之父……不对，是自然之祖。
不过见那个指挥官没下跪，他就反应过来了：老太太，成了指挥官了？
看来指挥官是这么选拔出来的啊，还真是够迷信、够随意的。
难怪能选出来那种歪瓜裂枣。
过了好一会儿，树枝的光芒才散去，老太太慌忙将东西塞还给他。
她自然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大蓝人儿是在跪她，但这反而让她更加惶恐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没上过学，更一辈子没离开过家乡的普通老太太而已。
乔木颠了颠树枝，问那个指挥官：“这个……你还要吗？”
他当然不想给，但总要问一嘴，以示自己没有什么不该有的野心。
那个指挥官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生吞活剥。周围的自然之子也起来了，却依旧几百脸迷茫。
他们是本能地选择下跪的。但一个人类，突然成了同类，还突然成了指挥官，这个事情，他们实在不太能接受。
太刺激了。
“现在，立刻离开这片森林！”指挥官厉声道，“否则，我依然能下令除掉你们两个！”
听到这话，安娜瞬间匕首入手，挡在乔木面前。
对方看着她那瘦弱的小身板，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笑容。
他们至今不信，是人类堂堂正正干掉了赖。
虽然那群游击刀很讨厌，但双方并未交手，这一点也让他们解读为，对方其实是怕他们的。
他们由此得出结论：自然之子面对人类，依然有着绝对的武力优势。
这一次乔木很听话，转身就要离开，但刚走两步，就又停住了。
“人间那些树，你们打算怎么办？就任凭它们肆意扩张吗？”
“什么树？”指挥官不耐烦地随口问了句。
“就是这些树啊，”他指着不远处一棵生命之树，又问，“几天时间长出上千棵来。那些树再扩张下去，下面的人类可能要扔核武器了……你知道什么是核武器吗？”
指挥官愣住了，良久，他难以置信地问：“现实中有生命之树？”
“有啊，”乔木说着，也愣住了，“不是你们搞出来的？”
指挥官瞬间就反应过来了：那群叛徒！不仅杀死了上千同胞，还偷走了他们的树！
又是偷树贼，又是游击刀，又是绝户门的，这世道到底怎么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满心悲愤，随口道：“那群叛徒的树，与我们无关，人类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啊？叛徒？人间那群自然之子吗？”乔木挠了挠头，“可他们也这么说啊，说美国政府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们管不着。”
这下，指挥官眼睛都直了。
那群混蛋！搞什么？！
但他马上就愣住了，随后狐疑地打量着乔木：“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死上来啊，”乔木一脸理所当然，“我是猎人，我的能力是可以随意死亡，随意复活。”
“不可能！”对方立刻否认，“猎人的灵魂到不了这里！”
他心中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安娜。
对方立刻哑然：是啊，如果猎人的灵魂真的到不了这里，那这群游击刀又是哪来的？
难不成，那个开绝户门的家伙，在某个地方开了个门，把猎人的灵魂也弄进来了？
这破地方，真是待不住了！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确认：“你刚才说，人间有多少生命之树？”
“上千棵，”乔木想了想，“可能更少，因为你们这些树，下面的藤根不是会聚起来嘛。”
“你刚才说，下面那群家伙，不管那些树？”指挥官的眼神闪烁，“那些树都在哪些地方？”
“美国，菲尼克斯。”
等待片刻，“还有呢？”
“没了啊，”乔木摊手，“都在那一处，据说是一开始只有一棵，被烧了，然后一夜之间冒出一大堆，跟蹿蘑菇似的。”
“现在已经死了几十万人了，美国政府都快疯了。就连吸血鬼和巫师都跑过去调查去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对面的指挥官，已经完全没有在听了。
……
随着第三个传送门的出现，自然之子们终于失去了选择权，他们没有太多犹豫，直接聚拢所有人，“返回”人间。
突然出现在菲尼克斯大街小巷上的蓝色恶魔，彻底把滞留的市民们吓傻了。
这些蓝色恶魔，彻底封锁了城市通往外界的道路，并开始挨家挨户抓人。
但真正令他们绝望的是，从第二天开始，凤凰城以西三十公里处，号称全球最先进的卢克空军基地，驻扎在那里的空军，开始撤离了。
每天都有战斗机呼啸而过，飞往其他方向。躲在家中的人们翘首以待，既没有等到那些飞机飞回来，也没有等到美国大兵的装甲车。
菲尼克斯是一个拥有一百六十万人口的大都市。即使经历过生命之树的“袭击”和之后的大逃亡，此时的城市中，保守估计，也尚有二三十万滞留人口。
这些，都是现成的养料，自然之子们怎么会放过？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批生命之树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完全无法扩张。
几天之内，他们尝试了不知多少次移栽。原本一捏捏树皮都能一夜之间生根发芽的生命之树，现在却完全没了动静。
而现在的一千多株藤根，经他们评估确认，最多只能长出大概三百棵完整的树。而且这些树的规模，要远小于灵魂世界的那些。
但他们已经骑虎难下，没得选择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于是他们改变策略，当务之急，是让这批生命之树先成熟、结果，并坚持半年。
半年之后，好歹能收获几千新同胞。
在此期间，他们可以慢慢研究这些树是什么情况，顺便还能试着找那群叛徒打听一下状况。
自然之子们的算盘打得很响，他们唯独不知道，此刻的菲尼克斯，几乎已经是吸血鬼们的大本营了。
除了血猎，其余六大家族齐聚于此，并吸引来了无数小家族。
此时此刻，这座城市中的吸血鬼数量，接近三千！
他们挨家挨户抓捕人类的行动，自然会接触到分散在各个民房中的吸血鬼。
零星的冲突，在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里，迅速扩大为两大种族的全面战争。
与此同时，滞留此地的居民——他们大多以孤寡老人、警察和黑帮分子为主——也自发地组织起来进行反抗。
热武器对自然之子，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接下来一周，卡伦一家与奎鲁特狼群，血猎家族的猎人派，都突破了美国军方和自然之子的封锁线，成功和伊莎贝拉会合。
乔木对这场战争并没有过多关注。从自然之子们出现在菲尼克斯大街小巷的那一刻起，无论这场战争的结局如何，他都已经预定胜利了。
这个项目肯定能被终结掉了，除非主要角色出意外。
所以等贝拉的盟友们齐聚后，他出于谨慎，又留下了安娜和东仙要暗中保护贝拉与卡伦一家，自己就赶回灵魂世界吃树去了。
翅膀一口气吃掉了上万棵树，直到弥漫在地狱中的灵魂之力，浓郁到都快让他的员工们上火流鼻血了，才作罢。
但这个小气鬼，这一次一点灵魂之力都不与乔木分享。因为乔木没给它弄来它最想要的灵魂们。
此时灵魂世界中留给自然之子们的生命之树，就剩不到两百棵了。乔木还好心地给他们留了一棵个头最小的母树。
待他回到人间时，大半个菲尼克斯，都已经化作一片废墟了。
贝拉与她的盟友们、吸血鬼大军、被郑佳雯煽动独走的民情局猎人们、当地的武装人员、全国各地自发赶去支援的民兵们，和那三万自然之子，已经是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了。
乔木自然没打算让双方真的分出胜负，更不会坐视他们两败俱伤，让坐山观虎斗的美国政府和至今不露面的水晶塔捡便宜。
于是，第四个连通荒芜世界的空间门，出现在了树林正中央。
自然之子们的心态彻底爆炸。
但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被激怒了。
撤退前夕，他们甚至都不在意那些树即将被污染，就将俘虏的数万人质，直接给喂了。
不到两万自然之子，在“联军”的追击下，顺利返回灵魂世界。迎接他们的，只有漫无边际的枯木，以及最后两百棵树。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欲哭无泪。他们至今都无法理解，明明是天和开局，大好的局面，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迎接他们的，是三百德莱尼，与乔木刚搭建好没多久的……第五个传送门。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大的指挥官站了出来，满脸疲惫，有气无力地问道。
自然之子的士气明显已经崩溃了。两万对三百，他们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自始至终，手中的武器都低垂着，没抬起来过。
“离开这里，去人间，永远不再回来。”德莱尼的领袖，哈塔鲁开出了他的条件。
“然后让你们占据这里？占据生命母树？”老者一脸悲愤，“瞧瞧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你们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了吗？！”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生命之树的损毁，与我们毫无关系。”
听到哈塔鲁的话，对方指着不远处那座空间门，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时竟说不出话了。
德莱尼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他摇头道：“此事与我等无关。除了大峡谷那一战，我们从未做过伤害同族的事情。
“在你们将自己，将整个种族置于绝境中时，是我们，替你们找到了这些空间门的幕后之人。”他环顾那些自然之子，大声让尽可能多的人听到。
果不其然，窃窃私语出现了，然后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很快就汇聚成了轩然大波。
“是谁？是谁在背后玩弄阴谋？！”老人死死盯着他。
与此同时，其余五位幸存指挥官也站了出来，和老人站到一起。
其中并没有乔木打过交道的身材纤细的那位。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这场毫无意义的仇杀，必须就此终结！”哈塔鲁满脸坚定，“只要你们承诺永不踏入灵魂世界，这些生命之树，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自然之子战士们的嘈杂声依旧，六名指挥官却沉默了。
半晌后，老人才缓缓问道：“然后，任由你们占据这些树？”
“不，我们也会离开灵魂世界，和你们一样，永不踏入这里。这里，是属于亡者的世界，从来都不属于我们，更不该被任何人打扰。”
“那这些树呢？”老者迫不及待地追问，“这些树诞生的同胞呢？”
哈塔鲁回头示意，人群分开，一位老太太走了出来。
瞬间，全场鸦雀无声，六位指挥官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听说此事了，但亲眼所见，感受还是不一样。
“你是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老者厉声呵斥。
显然，他以为哈塔鲁是想将新生的自然之子，全部交给这个人类老妪。
他绝不接受！他们绝不接受！
“只要你们遵守承诺，不仅生命之树会绝对安全，诞生的族人，也将由这位老人，亲自送到人间，交给你们。”
哈塔鲁一脸坦诚，心中却觉得别扭极了。
他已经活了一万多岁了，这个人类“老人”，还不够一百岁。
“她？怎么送？灵魂要怎么离开……”对方质疑着，就卡壳了。
老太太手上的“圣杖”，他们当然看见了。
对方已经是“指挥官”了，自然能够开启人间通往灵魂世界的通道，自然能够轻松将新生的族人交给他们。
只是……太别扭了！
六名指挥官沉默着，相互交换着眼神。
许久，那位老者才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哈塔鲁冷笑：“如果我们有别的想法，当初就不会放你们离开，任由你们在这个世界做出这种残暴之事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只有你们获得了自然意志的恩赐，能够开启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吧？”
老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是说，我凭什么信你不会占据这些树，和新生的族人？”
哈塔鲁愣住了，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队伍，也不知道是在看谁。
几十秒后，队伍后方，突然传来几声稚嫩的孩童声。
然后，两个德莱尼儿童，从战士的腿间探出脑袋，看向这边，顿时惊住了。
“哇偶，好多德莱尼，咱们已经回到德拉诺了吗？”
“笨蛋，看看周围，德拉诺可不是这副模样的。”
“你才是笨蛋！你捉迷藏一次都没赢过！”
……
两个孩童三言两语就吵了起来。
对面的所有自然之子，都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这一幕。
几位指挥官，全身都剧烈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