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作云点了点头:“行,我可以帮你稍微查一下,但我不作任何保证。”
乔木本来也只是一个试探,如果这边不行,他恐怕只能觍着脸去找冯硕了。
毕竟他们虽然有过矛盾,但也不是什么说不开的事儿。就结果而言,那家伙捅了他一掌,他也给了对方一连串的处分。
算是扯平了。
最关键的是,崩玉最终还是落入公司之手,公司甚至开始公开提供假面化的兑换了。
对方的目标也算是达成了。
正胡思乱想着,他就看到对面的乐作云,竟然直接掏出个人终端,展成平板。又翻过桌子上的纸,开始输入内容。
“你这是……”他愕然。
“不是说了吗?帮你查一下啊。”对方一脸的理所当然,头都不抬。
“这么查?”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下意识就想凑过去看。
但对方立刻抬起屏幕,严肃警告:“不想死就别看!”
乔木凛然,乖乖坐回去,将头扭向一边,以示清白。
他本以为对方是在发飞信朝同事或同行打听。但对方这话证明……真的就是在oA上查。
这说明,就好像调查员oA中的积分商城,其他部门的同事都没有。乐作云的oA中,也有一些功能,是他们这些普通调查员所没有的。
应该是这些为风控部工作的心理异常者专属的功能。
“汉译日真麻烦。”对方一边生涩地输入,一边埋怨着。
“你好,打扰一下。”一个女声传来,是那个服务生。
对方正一脸放光地注视着乐作云手中的个人终端:“请问,您这款手机是什么品牌的?我好像没见过。”
这个世界自然有一大堆折叠屏手机,但并没有能折叠两下,展开后直接变成平板的手机。
新起点这是独一份。
乐作云随手将平板屏幕朝下一盖,抬头就道:“早晨刚上班,不该元气满满地去……”
乔木悚然一惊,猝不及防之下,大喝一声“闭嘴!”
这一嗓子,在空旷的咖啡厅中,不仅将那个女服务生吓了一大跳,还把吧台后面的两名工作人员吓到了。
那两人立刻紧张起来,以为是顾客要闹事。
乐作云见状,也乖乖停住了话头。
他朝女孩露出歉意的笑:“抱歉,这个是我们还在研发测试的产品,至少也要等到明年才能上市,不能向你透露更多信息。”
女服务生见状,面露失望,又问:“你们是哪家公司的?这个手机打算卖多少钱?”
“抱歉,这个也不能透露,”乔木一摊手,“价格也不是我们说了算,是市场部定价。”
三言两语将服务生打发走,他才看向乐作云,压低声音呵斥:“你有毛病吧?!”
上次和对方相处后,他后来也回过味儿了:对方影响人的这个能力,不知是能力本身限制,还是对方个人恶趣味,都是通过一些正面的、积极的、正能量的话,来产生作用的。
看对方的飞信名,也能看出端倪:【昂扬向上】。
这是精神病人该有的网名吗?
对方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没接茬,低头继续搜索。
几分钟后,乐作云抬起头,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找到了三个。”
三个?乔木有些惊讶,竟然还有三个活着的?
包括观月在内,名单上一共九个人,都是他让观月找出来的,劝银商贸中最聪明、谨慎、周密、贪婪或大胆的战斗类调查员。
他相信,就算这件事真的是这群心理异常者负责的,他们也只是负责抓捕和灭口,不会认真研究这些人的过往资料。
这么紧急的任务,也不可能总结出翔实的过往资料给他们参考、研究。
对方自然也不可能意识到,这九个人,根本不可能凑到一起,和他一个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小p7搞什么私下交易。
他猜对了。对方的查询过程中,都是输入完,点几下,看几眼,就开始输入另一个名字。
等于只确认了最基本的信息。
乐作云对着屏幕念道:“山川勇太、中井只三郎,和观月惠美,这三个人还活着。”
乔木心中一跳,表面不动声色,露出不满的神色:“就剩这三个了?岛田敏春和小栗惠梨华都死了?”
他说的这两人,是九人中地位最高的,可以作为“交易”的主导者或负责人。
“死了,死得透透的,”乐作云也不去核实,直接说道,“这种事情是不会出错的,这可是错杀一千的事儿。”
“有那三人的情报吗?能大致推测出他们躲在哪吗?”他想了想又问,“他们是不是不能执行项目了?”
戏演得很足,乐作云也真的信他是想找这几个人讨债。
“能推测出在哪的话还轮得着你去找?”他看着自己的平板,“三个人,前两个是俄技发的通缉令,毛子干活儿是真的糙。那个女人是我们发的……还挺漂亮的,可惜资料显示单身。”
“理论上他们可以去其他机构的配套企业做外围,但风险不小,换成是我,就躲起来一辈子不冒头。调查员有什么好当的?”
乔木努力让自己忽略这家伙对观月的点评:“那个女人,你们估计抓得到吗?抓到的话,能不能知会我一声?”
“事件已经结束了,通缉令发出去,这事儿就不归我们管了。抓人也是外围机构,就是那个刘焱他们去抓,”对方摇头,“抓到以后,通缉令谁签的字就通知谁,核实一下就直接走流程处决掉了,不会搞得大张旗鼓的。”
对方说着,突然愣住了。乔木也立刻紧张起来。
但很快,对方又失声笑了起来:“你俩还真有缘分。”
“什么意思?”他立刻追问,但问完就察觉不对,连忙补充,“谁和我有缘分?”
他接得很及时,乐作云没察觉有什么不对,指了指屏幕,却并没有给他看:“你猜那个观月惠美的通缉令,是谁发的?”
乔木没猜,对方直接说了:“冯硕。”
……
乐作云的执行力,强得令人咋舌。
两人是7月5日上午正式敲定的合作,对方7号下午就展开了行动。
“碧丝卡,非盟安发办的。”和对方在一起的,是一个中年黑人女性。
这个女人的外形,非常符合中国人对黑人女性的刻板印象:粗壮。
乐作云躺在一张躺椅上,女人正在给他按摩。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碧丝卡刚好在日本度假,我加了钱,她才抽空过来的。你运气不错,她今天一早接到通知让她赶回去,错过的话,再预约至少得半个月。”
“这是做什么?”乔木好奇问道。
“舒缓,放松,”碧丝卡一开口,嗓音都是那种典型的沙哑厚重低沉的音色,“有助于减轻能力对他的负面影响。”
“还有负面影响?”他咋舌,“我是不是该感动一下?”
“感恩就好了,或者替我把费用报了。”乐作云随口接茬。
“行,给我个数,我闪付宝转给你。”乔木果断选择了后者。
“不,你还是感恩吧。”对方撇了撇嘴。
随即又问:“你是和我一起,还是去呼市?去呼市的话,请你务必谨慎,不要被拍到你出现在席启中附近。”
“我当然和你一起,”乔木露出奇怪的神色,“干嘛去呼市凑那个热闹?”
乐作云面露失望,没再问什么。
乔木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这几天确实没露出任何破绽。对方应该只是胡乱猜测和试探,并不是真地察觉到了什么。
碧丝卡按摩结束,从一个急救包中,取出一支针剂。
“这是什么?”他好奇。
“麻醉剂,有助于提高成功率。”对方回答。
他忍不住咋舌:“这么复杂吗?到底是要做什么?”
“记忆修改,”碧丝卡随意说道,“不仅要麻醉,他醒来时,你我都不能在场。”
“为什么?”他刚问出口,想了想,重问道,“为什么要修改记忆?又为什么不能在场?”
“修改记忆是为了丁工,”乐作云解释,“她的能力你领教过了,知道是什么吗?”
“读心……不对,是看到过去之类的吧?”乔木想了想。
“是联觉。她能借助五感,获得我们难以想象的情报,甚至能知晓过去发生的事情,但不会很详细,而且间隔越久越模糊。”
对方懒懒道:“同样,她也能鉴别谎言,尤其是当说谎者就站在她面前时。”
他了然:“所以,你需要让自己首先相信自己说的话。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场?”
“我要尽量避免破绽,”对方说道,“当我醒来后,看到你们,却不记得你们为什么在此,我就知道自己的记忆被修改了。我没接受过专门训练,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某件事……”
“你怕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谎,就先自己猜出真相。”乔木点了点头。
“不止如此,”对方摇头,“哪怕我没猜出真相,只是动摇,都有可能被丁工察觉。她的能力虽然不是百分百准确,但很多时候都挺玄乎的。”
“那你的记忆要怎么恢复?”
“碧丝卡的服务是有售后的,”乐作云笑道,“我们会约定一个时间,她到了时间会主动联系我,我就知道自己有记忆被修改了。她会再过来一趟,替我找回正确的记忆。”
还蛮周到的。乔木心中感慨。
伪装成肾上腺素的麻醉剂推进乐作云的手臂,他开始数数,数到十三的时候,就没了动静。
碧丝卡用脚勾过圆凳,坐到对方头前,也没避着乔木。
她的双手紧贴着乐作云的太阳穴,两只半透明的影子,从宽大的手掌中透出,直接进入对方头中。
随后她紧闭着眼睛,低头与昏睡的乐作云额头相贴,更大的透明影子从她脑袋中透出,缓缓进入对方头中。
这一次,乔木看清楚了:那个透明的影子,竟和她脑袋一模一样。
前面的影子,应该就是她的手了。
影子彻底没入后,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没有任何特效,仿佛经费不够,神叨来凑。
乔木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之前仿佛断了气的碧丝卡,突然长舒一口气,直接松手、直腰。
“搞定了?”他好奇问道,“这么慢?”
“如果是审讯,你要多快我都可以。”对方显然对他的质疑很不满,态度有些冷。
他讪讪地没再问什么,只是等对方收拾好东西,乖乖跟着对方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掏出手机:“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我也可以找你吗?”
之前一直面无表情的碧丝卡,立刻露出热情的笑容:“当然,我的口碑尽人皆知,您可以放心下单。”
……
“当然,当然,您千万别这么说,支援咱们青海各分部的建设,这是我身为总部调查员义不容辞的责任,”工位上,王宗江正在讲电话,“些许成绩,能得到您的认可,也是我的荣幸。”
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
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将手机拿离耳朵。
屏幕自动亮起,他瞟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没理会,而是继续将手机凑到耳边。又听了一会儿,等对方这一段说完了,他才说:“抱歉啊马主任,我这边有点急事,我处理完就给您拨回去,您看行吗?”
“哎,好好好,不麻烦,您千万别这么说……行,咱们一会儿聊。”
客套着挂断电话,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工区。
进电梯,出电梯,出门……他一路不疾不徐地走着,直到彻底走出公司园区,迈过作为园区边界的那排杨树,走在外面公路的人行横道上,才重新掏出手机,给对方拨了回去。
对方秒接。
“你在哪?”他率先问了句,随机说,“不要急,出来说吧,我在西边外面的马路边上等你。”
身为p10,暗中和心理异常者勾结,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有理没理先挨五十大板再说。
所以他们从不电话联系,偶尔在总部遇到,也装作不认识。
对方身在总部,却突然给他打电话,肯定是急事。等待的工夫,他也在捋最近的事情,揣摩着哪里可能出问题,一时却也没个头绪。
等了不到十分钟,他若有所感地回头,就看到一个女人正若无其事地朝他走来。
他没作停留,玩着手机,沿着人行横道一路走了下去。
两人过了两个路口,才在一片绿化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出来得太快了,会被有心人察觉的。”他没用抱怨,而是用了提醒的语气。
真的就像谆谆教诲的老师一样。
“嗯,我下回注意。”对方走了一路,也察觉到自己鲁莽了,从善如流。
他见状直入主题:“什么事情?”
“我接到消息,上面要查郑虎城,”见他茫然,丁迎连忙补充,“就是郑佳雯的父亲,你……席启中找的就是刘焱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