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卫生间，乔木并未离开，而是重新返回会议室。
没走几步，就正巧撞上了两个风控部的同事，陪着刘焱走过来。
那两人看到他，有些惊讶：“乔工有事吗？”
“我有话跟他说，”乔木指了指刘焱，见两人面露难色，又说，“你们不用回避，没什么不能听的。”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左右各让开一步，但真的没回避。
“你这次卷入风控部的调查，出来后你原公司肯定不敢要你了，”乔木也大大方方直接说道，“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找我，为我工作。我接下来要冲击p9和p10，需要有人在项目中，帮我做一些什么营养的重复劳动。”
说着，他笑了：“绝对安全，待遇从优。而且我这人，从不搞那些蝇营狗苟，也不会拿手下当枪使。
“你这几天自己好好想想，反正我觉得你现在的日子挺没劲的。不管是给王宗江当枪，还是给公司当苦力，或者满大街撞通缉犯，能有什么盼头？”
刘焱神色恍惚地愣了愣，就朝他点头：“谢谢，我会认真考虑的。”
对方现在还受切尔西能力的影响，乔木自然不会信他的话。他是说给未来影响被清除的刘焱听的。
公司不可能直接将刘焱放回去，肯定要送到研发部研究一下，顺便把那些能力都解除了。
这期间，刘焱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下，他更不敢派吸血鬼来总部影响对方。
这就意味着，对方受到的影响一旦消退，很可能就会竹筒倒粽子一样，把所有实话都捅出来。
例如那群操控他的“外国调查员”，是和乔木一伙的。第一次就是乔木把他引到小树林里，让他自投罗网。
再例如乔木也对他使用过能力或道具。到时候公司一查，就会发现乔木用的是地狱劳务合同，这又涉及盗取道具的罪名。
更例如他明知观月惠美的身份还要包庇对方。
三条个个都是大罪，加起来攒个死刑肯定不在话下。
今天刘焱还是向着他的，所以很多话都没往外捅，而且还撒了个很巧妙的谎言。
刘焱将被那几个外国人操控的事情，说得仿佛世间严丝合缝。
其实除了切尔西最初的影响，后面几人的影响，都是他回呼市前，乔木临时抱佛脚安排的，时间很短暂，一切都是三天内密集发生的。
乔木当时防的就是王宗江这一手。毕竟他实在看不出刘焱这招棋有什么用，仔细想想，整件事中自己最大的破绽，就是对对方使用了道具。
他自然要弥补这一点，所以和对方商量了这么个办法，来应对一下突发状况，给他的后续决策争取时间。
等刘焱恢复了，这个谎言就要被戳破了。
所以他才未雨绸缪说出这番话，就是要让对方权衡：举报他能得什么好处？几万块钱撑死了。
扳倒他王宗江能给什么好处？百十万撑死了，而且是一锤子买卖。
但跟着他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已经向全国的调查员，证明了自己前无古人的执行项目能力。
其中蕴含着的潜在财富，是相当惊人的。
他一个人吃不下，也没工夫去吃，所以过去完全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跟着他，前途绝对光明。
而且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今天这事儿也给他提了个醒：他该有自己的马仔了。
倒不用像王宗江那么夸张，可手上也得有能使唤的人。否则什么事儿都得自己亲力亲为，就会很烦。
例如这两个月，他之所以一直被王宗江折腾，除了公司和稀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本人一直在忙乱赌约和捐款的事儿，分身乏术。
有马仔的话，很多事情他都可以直接交代马仔去做，自己就能安心缩在被窝里考虑怎么抽王宗江大嘴巴子了。
而且接下来，公司肯定要把太原及周边翻个底朝天。
毕竟五个偷渡的“境外调查员”，在腹地藏了一个月，公司竟然毫不知情，这事儿传出去，恐怕高会都得有人吃挂落。
这种情况下，他更不敢在现实中使唤那些灵魂了，要是没个马仔，恐怕会比之前还忙乱、狼狈。
告别刘焱，出了风控部大楼，他依然没打算回去，而是边往新项目事业部走，边掏出手机要给唐蒙打电话。
他不可能指望自己一个邀请就让刘焱纳头来拜。虽然理性来说，跟着他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没人规定人必须理性。
万一那家伙恼羞成怒，就是要报复他，他就傻眼了。
所以，他是把真正的希望寄托在唐蒙那边的。
欠对方个人情，或者回答对方个问题，让对方帮忙把刘焱提前捞出来，或者偷偷多下点料。
现实就是这样，对某些人是天大罪过的事，对另一些人而言就是自罚三杯。
新起点也不例外。
这一点，从唐蒙多次当着他的面随意施法，他就意识到了。
但电话还没拨过去，就听到有人远远地喊他。
乔木回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是乐作云！
他强忍着转身就跑的冲动，决定看看对方要干嘛。毕竟对方早晨也帮了他个忙。
不，是两个忙。
如果不是对方闹腾起来，让四个押运人员全都违规使用了能力，送了他四根小辫子，风控部那群人指不定还要怎么拷问他，揪他的小辫子呢。
乐作云来到他面前，随意说道：“看来很顺利？恭喜你，暂时逃过一劫。”
“暂时？”
“咱们这种人，要么做一只乖巧的吉娃娃。一旦开始搞事情，就如同尝过生肉的狼，再也停不下来了。”
对方看着他的眼睛笑道：“迟早有一天，你要么变成我们这样，要么变成王宗江那样。”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我要帮你，是有人要帮你。我也只是替别人办事，”对方甩了甩头，招呼他跟上，“来吧，我带你去见他。”
“见他？”他惊讶道，“他愿意见我？”
“为什么不愿意？”对方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问，反而给乔木问住了。
他想了想，也懒得解释：“没事儿，我想多了。”
……
他没想到帮他的人竟然是未知项目事业部的。
站在大楼前，他仔细回想了一圈，除了米一，自己不认识未知项目事业部的人了呀？
但米一……他笑着摇了摇头：那女人可不是这种风格的，更不可能掺和这种事儿。
当初被王宗江造谣，他主动联系对方，对方都没什么反应，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誉。
正往楼里走，自动门刚打开，一道黄色的影子从脚下一闪而过。
紧接着，乔木就听见一嗓子“帮我抓住他！”
他回头看去，一只身材健美的大橘，已经跑远了。
紧接着，一只美短嚷嚷着“让一让，别挡路”，从二人身边冲了出去。
乔木呆立当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猫追着大橘跑远。
“那是p10猫仙，是极少数被允许在现实世界自由使用能力的调查员。”乐作云的语气中满是羡慕。
两只猫的身影彻底消失，乔木才回过神来，看了对方一眼：我觉得你完全不需要羡慕她……
副总监办公室。
一声“请进”，让乔木有了种很仿佛错觉的熟悉感。
乐作云直接推门而入：“人给您带来了。”
“辛苦了。”屋内人随口应和，很没诚意。
乔木跟着进去，然后，瞬间就认出了对方：周小航。
唐蒙的恩主。在公安系统时，就是唐蒙的老上司。后来干脆将唐蒙带进了公司。
不过谁也没想到，唐蒙在调查员系统混得如鱼得水，比混管理岗的他，升得快多了。
那位已经是p11了，他还是m5副总监。
但乔木上次见他时，他还是内部项目事业部的副总监，现在竟然平调到未知项目事业部了。
“好久不见，乔工，你那边几年了？”周小航开着玩笑和他打招呼，“坐吧，我这儿就有茶，自己沏，别客气。”
乔木点点头，坐到会客沙发上。
周小航见乐作云还傻站着，直接说：“我这儿没事儿了，你先忙自己的去吧。”
乐作云却没动静，反而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愣了愣，反应过来了，有些无奈：“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丁工，就是这次行动的队长，她刚去，没经验，给搞砸了，”乐作云嘿嘿直笑，一脸谄媚，“您看……您能不能给说句好话？”
“搞砸了？有多砸？”周小航一愣，皱起眉头，又看向乔木，“过来的时候出什么状况了吗？”
“没大事儿，”乔木瞥了乐作云一眼，“就是他们四个都违规使用能力了，还有一个是对路人。”
“嘶——”周小航倒吸一口空调冷气，胖胖的脸整个拧成一团，厉声呵斥，“乐作云你是不是有毛病？！”
他可不信那个丁工作为新人能捅这么大的篓子。
虽然不知道是另外三人中的谁挑起来的，但此刻骂唯一在场的乐作云，肯定没错。
他这已经是人身攻击了，可对方却依旧嬉皮笑脸，也不见恼：“瞧您这话说的，我们有没有毛病，您还不知道吗？”
周小航都被这话气笑了。
“周总，”乔木开口了，“早晨我全程都看见了。事儿呢，是乐工挑起来的。但客观来说，他那么做也帮了我个大忙。否则我不一定能安然无恙地出来。这事儿您看，如果不为难的话，就帮帮他，算我还他的人情。”
这算是把自己欠乐作云的人情，转给周小航了。
周小航闻言，自无不可，又狠狠瞪了乐作云一眼：“记得感谢乔工，知道吗？！”
乐作云连声“哎、是”地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
“真是胡来，”周小航看着紧闭的房门，摇着头叹气，“把这群人弄在一起，能不出事吗？”
“他们是什么人？”乔木好奇问道，“什么是心理异常者？”
“他们这个都跟你说？！”周小航又是眉头一皱。
“没，是乐工对丁工说的，”乔木连忙解释，“没避着我就是了，不过当时我也没法回避。”
要他回避得先在快速路上停车，乐作云分不够。
对方闻言，用鼻子哼了一声，表达对乐工的不满：“你记不记得冯硕？”
见乔木瞬间恍然，他点头：“就是那种人。”
然后他伸手止住还想提问的乔木：“剩下的别问，你级别不够。”
乔木从善如流，也不认生，直接和对方闲聊起来：“您怎么调来这边了？”
四大项目事业部，公认的事业部级别越低越舒坦。从内部项目事业部平调到未知项目事业部，要么是带着任务，要么就是犯了错误。
没想到，周小航却笑道：“我主动要求的。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实在没意思。”
乔木也不是真的关心，见对方不愿细说，就转移话题：“是唐工托您出手的？”
“唐蒙？”对方嗤笑，“那小子是铁了心不沾这事儿，你就别指望他了。”
他自己主动的？是在拉拢自己？
乔木心下了然，也不问对方什么事儿：“那谢谢您了，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尽管吩咐。”
周小航就等这话呢，笑容立刻从热情变成了亲切。
“不过还得求您个事儿。”乔木想了想，干脆把刘焱的事儿也一并托付了算了，一事不烦二主。
但他也没说实话，就说自己确实对刘焱用过能力，是为了打听幕后主使。他担心刘焱“康复”后给捅出来，自己再吃挂落，就求周小航帮个忙。
“捞人就算了，”周小航严肃地说了一句，却见他没有丝毫动容，完全没被自己吓到，有些气馁，有些无趣地摇头，“别人也不傻，这种事儿终究会留下把柄。我会抽空去见一见他，和他聊一聊。那家伙能被王宗江选上，起码说明不蠢，应该能听进去。”
乔木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
毕竟这位是m5，还是事业部的m5，在外围调查员眼中，不说神，也是相当恐怖的存在了。
有些话，他说了刘焱可能听不进去，但周小航说，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刚见面没几分钟，他就欠下了对方三个大人情，乔木突然就明白什么叫债多了不愁了。
他也很好奇，周小航拉拢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野心膨胀了？
但无论对方是什么打算，他都无所谓。
拉帮结派这种事，不怕你没野心，就怕你大公无私。
他很乐意多欠对方几个人情，自己既能得到实惠，又能拉近与对方的关系。
“还有个事儿想问问您。”乔木主动起身，给对方茶杯填满茶。
见他这么懂事，周小航也更加舒心了，直接示意他开口。
“我之前项目认识了个同行，想把她挖过来，要怎么做？”
“挖过来？”周小航愣住了，似乎没理解他的意思。
他等了片刻，见对方还是没反应过来，心下奇怪，也只好直说：“就是让她来咱们公司。”
对方恍然，继而笑着摇头：“你还真敢想，这种事情没可能的。
“八家机构是有协议的，不允许相互挖人，更不允许接纳其他机构的逃兵。这是铁律，绝不会为任何人松动。”
见他若有所思，对方警告道：“别想了，这种事情如果都能网开一面，那八家机构早就撕破脸开战了。这行能维持近二十年的和平，可不是靠耍嘴皮子。”
见乔木一脸失落，对方恍然：“女孩子？”
他难为情地笑了笑，对方也指着他，一脸好笑。
周小航想了想，又道：“你就算真的能把她弄过来，她也只能在配套公司干一辈子，这事儿绝对没得商量。此外，如果红新月那边不愿意，对她下了通缉令，理论上人家可以找我们要人。”
他点了点头，试探地问：“但通缉令是可以撤销的，对吧？”
周小航惊讶地打量着他，没想到他这么认真。
对方思忖片刻，才道：“理论上确实如此。除了IoNR的通缉令，任何其他机构的通缉令都有可操作的余地。前提是你支付得起人家的要价，或者公司愿意替你出面去谈。”
“这种事情是能自己去沟通的？”他故作惊讶，“调查员自行联系其他执行机构，不会犯忌讳吗？”
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少校私下与外军保持沟通，就是涉嫌通敌；元帅来做，就是军事互信，懂吗？”
乔木佯作震惊，思索半晌，才缓缓点头：“那我要如何知道该联系谁？总不能直接联系红新月的理事长吧？”
“谁提交的通缉令，就联系谁，让对方随便找个理由撤回通缉令就行了。这方面八家都差不多，细节的话，等你真的需要了，我再帮你打听。”
周小航完全不打算劝阻他。很明显，对方也乐于他不停地求上门，欠自己人情。
从周总办公室出来，乔木就掏出手机，先给观月发了个【oK】报平安。
不到三秒，对方也回了个【oK】。
他嘴角带笑，又发了一条：“这是一直盯着手机呢？关心我了？【坏笑】”
这次，对方没搭理他。
他等了片刻，又发了一条：“你的神术帮大忙了【抱拳】”
不到两秒，他就收到了对方回复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