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群疯子!”丁迎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哎呀,这么说真是伤人,我们可是真心想要帮你呢,”邢子媛做作地叹息,“什么疯子不疯子的,干嘛那么见外啊。”
“小邢,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开车的乐作云竟然选择劝说邢子媛。
听这语气,来自总部的他,竟然和济南的邢子媛更熟悉。
“是是是,”后者“切”了一声,“你看上的女人,你自己慢慢爱吧。”
停顿片刻,乔木就听后面传来一声满是期待的窃笑:“等你们真的相爱了,我再找她。”
一句听不出任何信息的话,他却感觉一股寒意拼命从尾椎骨一路往后脖颈蹿。
“别和她一般见识,她没坏心眼儿,”乐作云对这句话听而不闻,笑着对丁迎说,“你刚加入,跟我们都不熟悉,以后慢慢会了解我们的。”
乔木就看着丁迎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这个之前还很嚣张的女人,竟瑟缩了一下,整个人紧紧贴在副驾驶的门上,想要远离乐作云。
“加入什么?我听不懂!我不想认识你们!这次回去,我一定会举报你们的!”
说着,她立刻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东西:“不,我现在就要举报你们!”
但手伸到一半,就又僵住了。
“别这样嘛,丁工,”邢子媛轻声笑道,“这是我们给新人的欢迎礼,是传统。”
“什么……欢迎礼?”丁迎惨白着脸,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邢子媛开心地拍着手:“当然是,欢迎你加入‘心理异常者’大家庭啊。”
文延顺也跟着鼓起掌来。
乐作云开着车,没法鼓掌,只是嘴上说着“欢迎,欢迎”。
丁迎呆呆地坐在那,身体随着车的行进,不停摇摆,却仿佛失了魂一般。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乔木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丁迎猛地转身,使劲拽着副驾驶的车门拉手。但显然,现在的汽车,行驶中自动上锁是最基本的配置。
怎么拉也拉不开的她,干脆用肩膀、胳膊、手肘,使劲撞击车玻璃,一边撞,嗓子里一边发出瘆人的呜咽声。
乐作云见状,赶忙降低车速。
似乎已经恢复正常的文延顺,张了张,似乎是想劝说对方,但很快就收回手,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掏出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一次,邢子媛没再出手。乐作云开口了:
“丁工,身为调查员,冷静是我们必不可少的职业素养,不是吗?”
乔木就见丁迎身子一僵,哭泣声也小了不少。
“丁工,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接纳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变成更好的自己,对吧?”
丁迎彻底不闹腾了,转过身,看着乐作云,竟缓缓点了点头。
她抹掉脸上的泪水,竟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态度:“你为什么说,我是……心理异常者了?”
“这个回去我会告诉你的,”乐作云笑着说道,“现在,咱们还是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完成这次押送,如何?”
丁迎回头看了乖巧的乔木一眼,点头道:“你说得对,职责要紧。”
“很好,”乐作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乔木就看到,丁迎竟然露出了开心、骄傲的神色……
他本还想着路上试探着打听些情报,但这种突如其来的诡异展开……他现在都不敢说话了。
“乔工……”开车的乐作云突然开口。
乔木一个激灵,直接用手指头堵住耳朵:“谁敢说话,我就杀光你们!”
手堵在耳朵里,只能让他听不清别人说什么,不过他依然能听到车里的动静。
见乐作云真的安静下来了,其他人也不再说话,他才小心翼翼松开耳朵。
接下来一路上,真的没有人再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即便如此,直到走进省部电梯,一路上都高度戒备的乔木,才松了口气。
哪怕他明知道这个时间点,整个省部除了他们和外包保安,恐怕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直接将钥匙交给地下车库的保安,就直接乘坐电梯来到天台。
其他几人准备进入飞行器时,故意落在后面的乔木,还踌躇不定。
要跑的话,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上去了,可就真的跑不掉了。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他能跑哪去?像观月一样,隐姓埋名吗?打死他也不愿意。
他在找机会,找一个和丁迎独处的机会。
其实在住处时就行,但那时他既不敢对一名负有特殊使命的总部调查员使用能力,更不知道整支队伍只有这个女人有可能知道这次传唤的详情。
这导致他错过了最佳时机。
现在,他必须创造机会。只有独处,他才能从对方嘴里得到真相。
首先要破坏飞行器……
但他环顾四周,偌大的天台上,他根本不知道停着几架。毕竟这玩意儿的光学迷彩太真实了。
实在不行,就叫出几名员工,伪装成入侵调查员,大闹一场。
飞行器舱门缓缓打开,里面的座位已经升起了。站在最前面的邢子媛,正哼着小曲打算进去。
不能等了!
乔木正要召唤员工,站在他身后的乐作云,突然拽了他衣服一下。
他扭头看去,对方正朝他使眼色。
他心中一动,故作犹疑,没有跟上前面的文延顺。对方一时也没察觉,就直接往前走。
两人之间,立刻拉开了几米的距离。
在飞行器内电子提示音的掩盖下,他就听到背后传来的隐约声音:“你被指控在现实中对无辜者擅自使用能力,进行人身操控。”
他甚至都彻底听清,被对方推搡着,就快步跟上了文延顺。
那个中年男人,疑惑地回头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发现,就扭了回去。
乔木取了个隔音耳机,坐在座位上,系着安全带。
为什么?这个乐作云为什么要帮他?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这次传唤的原因?
还有,对方是出于自身意愿决定帮他,还是也是受人所托?
大清早被这么折腾,乔木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过得知了事情的缘由,他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
虽然不清楚对方能使出什么手段,但不是被打个措手不及就好。
……
风控部为乔木准备的,并不是他预料的审讯室,而是一间会议室。
一张长桌,里面坐着七八个人。
将他带到后,四名调查员就要离开,会议室内的一人,却出口喊住丁迎,让她也进去。
乔木隔着玻璃幕门,就看到一个“老熟人”:当初主持他和胡磊调查会的柯经理。
他笑着朝对方摆了摆手,对方则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他想起来,那次调查结束后,对方曾说过,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和他打交道了。
结果才一个月,就又见面了。真是大肠包小肠。
乔木走进办公室,就被人安排在了主座上,这让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随着丁迎的入座,开始介绍在座各位的身份,他才恍然。
他的对面,长桌的另一端,坐着的,正是本次调查的投诉人,来自呼市省部的p8席启中。
这就有点让他俩分坐两端,进行对峙的意思了。
而主持会议的,则是风控部的副总监孔佳韵,一位一看就很干练的四十多岁中年职场女性。
她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随即说道:“乔工,对于此项投诉,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你愿意主动坦白,为我们各方都节省时间与精力。且我们查明影响并不严重的话,可以考虑惩罚从轻。”
“多谢。”乔木朝对方点点头,又看向他对面的席启中。他只从刘焱口中听说过对方,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你们还真是附骨之疽啊,”他一脸无奈地摇头,“真当我不敢动你们,是吗?”
席启中没理他,而是立刻看向孔副总监:“孔总,您听见了!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乔木!”孔副总监也严肃警告,“这种公然威胁同事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简直无法无天。”对方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也冷哼一声,毫不遮掩地说道。
乔木看向对方,对方却完全没搭理他,仿佛不屑似的。
“好的,这种话我不会再说了,”他认真道,“真有什么事,也不会让您难做的。”
“你再说一遍?!”席启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起身指向他,厉声质问。
“咚咚咚咚咚!”
柯经理用骨节敲击着桌面,呵斥:“干什么?!港片看多了?当自己街头混混吗?给我坐下!”
席启中一脸愤然,一屁股坐下去,恶狠狠地盯着他。
孔副总监对面的中年男人,瞥了席启中一眼,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似乎真的只是看一眼而已。
但这一眼,席启中就立刻安静下来了。
看来这两人之间有点关系。
她随即转向乔木:“乔工,你真的不打算坦白吗?一旦我们进入正式调查阶段,可就没有机会了。你要想清楚,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坦白从宽,是你最好的选择。”
乔木轻笑:“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事想问您……”
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做了承认,轻判;做了不认,重判;没做,也要大清早被人从被窝里拎起来,一路忍受着疯言疯语,来这边被收拾……”
“那如果最后查明真相,我是无辜的,请问,”他冷笑着指了指对方,“诬告者要受到惩罚吗?”
“如果能够证实是诬告,自然可以,”孔副总监平静解释,“但至少目前,席工只是履行一名员工的职责,进行正常的举报,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诬告。”
“哦——”乔木一脸恍然,随即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果然还是得靠自己。”
孔副总监没开口,她对面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看向乔木:“你这话是在威胁我们吗?”
这次轮到乔木不搭理对方了。他干脆地闭上嘴巴,向后靠在座椅靠背上,不再说话。
“既然你拒绝承认,那我们就正式进入调查阶段。”孔副总监依然波澜不惊,并不纠结乔木那些所有人都能听懂言外之意的“隐晦”威胁。
见乔木依旧嘴硬,席启中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就希望对方嘴硬,越硬越好。现在越硬,一会儿铁证如山之下,那些想保这家伙的人,越难张口、伸手。
很快,一个人就被带了进来。
还没进门,乔木就认出对方了:刘焱。
这个被新起点扫地出门的外围调查员,显然从未和风控部打过交道,明显能看出他双眼中的恐惧,全身也都紧张地绷着。
他一进来就和乔木四目相对。乔木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则紧张地低头挪开视线,又偷偷瞥了眼另一边的席启中。
刘焱之后,还有一人跟着进来了。对方手里,捧着一顶圆锥型的破旧灰色巫师帽。
对方小心翼翼地将帽子放在桌子上,就退出去了。
乔木打量起这顶帽子,然后,就看到这顶帽子,帽身自动裂开一条缝,缝两端向上勾起,如同……大笑的嘴巴!
他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不会是《哈利波特》中的分院帽吧?
“席工,麻烦你戴上这顶帽子,再复述一遍你的投诉。”
席启中立刻打起精神、挺直腰板。
然后,那顶帽子,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底部帽沿向下凸出两块,如同两只小脚丫子般,将自己支起来。
整顶帽子,左右摇晃地用两块凸起来回点着桌面,向最远处的席启中,踉踉跄跄走去。
一路上,它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却没有人去扶它一下。
不知为何,乔木觉得,这顶帽子,似乎很享受当下。
他一边观察帽子,一边注意着席启中的反应。对方面对帽子似乎也有些无所适从,但并不惊讶。明显早就知道这种手段了。
上面有人就是好。
帽子在席启中面前重新“蹲”平,后者没有犹豫,直接小心地用双手抱起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又等了片刻,就在孔副总监的示意下,开始讲述。
“公司前员工刘焱,现在在呼市省部的乙方公司工作,和我部的前p9调查员郑佳雯是挚友……”
“说谎!“他话音未落,头顶的帽子再次“张嘴”,兴奋地一嗓子吼了出来,吓得毫无防备的乔木一个哆嗦。
帽子下面的席启中,也被这一嗓子吓得不轻。
竟然是用来测谎的!乔木目光一凝:这玩意儿,不会是受分院帽启发,由调查员制作出来的吧?
他的脑海中,立刻闪过唐蒙的身影。
那家伙的能力,就是《哈利波特》世界的。
他好几次见过对方施展魔法,以《哈利波特》为参考,对方的实力,只怕不比邓布利多或伏地魔差。
以《神奇动物》为参照,就远不如那些顶尖巫师了,但也绝对是一流的。
这帽子,不会是那家伙做的吧?
考虑到那家伙警察出身,还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