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父最终还是在中年警察“寻衅滋事拘足你九天,下次人家再报警我继续拘你”的隐晦警告下,同意调解了。
他不再追究乔木动手打人一事,乔木也不再追究他堵门一事,中年警察更不用卷入工亡案中,皆大欢喜。
“那今天这事儿就这样吧,往后都注意点儿,别拿法律当儿戏,知道了吗?”送走救护车后,中年警察将双方叫到一起,批评教育了几句,就要散会。
刘焱见状,都不等人,扭头就要开门跑路。
“等等!”乔木喊住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空白A4纸和笔递过去,“把你姓名和联系方式留一下,我公司给信儿以后我就联系你。”
“不用不用,你联系老人就行。”刘焱已经完全不想掺和这事儿了。
中年警察也有些惊讶地看向乔木。他没提这事儿,一是不想掺和,二是当乔木是推辞。没想到这小子还真上心了,这要问啊。
“跟老人说不清,”乔木不动声色地平诺了一步,让自己背对着所有人,“我跟他们说不着,写你的吧。”
强行将纸笔塞进对方怀中,他用身体挡住的手上,立刻浮现出一团火焰。
刘焱见状,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
无奈,他在白纸上龙飞凤舞写下自己的手机号。
“名字。”乔木冷冷提醒。
刘焱僵住了。但此时,郑父也想出门,已经往这边走了,再两步,就要看到乔木手上的火焰了。
乔木却无动于衷。
刘焱知道,对方这是吃定自己了,一定要让自己留下证据。
不过他也没犯什么大错误,就算新起点风控部真的追究起来,也就是罚钱和停职而已。
顾不上多想,他将纸按在墙上,噌噌几笔,张牙舞爪地写下自己的姓名。
写完之后,为了保守起见,他还在纸张的其他空白地方,划出一片凌乱的线条,避免对方将白纸用作他途。
回过头时,乔木手上的火焰已经消失了,郑父也什么都没察觉,拉开门跑了出去。
确认这次无功而返后,郑佳雯的丈夫,一早就出去待着了,见他们这么快出来,还愣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
下一秒,他扫向屋里的视线,也停在了观月脸上,本能地吞了口口水。和其他三人不同,他丝毫不掩饰自己那下作的眼神。
但只看了两秒,乔木就直接挡在门前,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无可避免地看到了乔木那冰冷的眼神,没由来得心中一慌,脑子乱乱的,竟不敢停留,也不走电梯,一路小跑着下了楼梯。
三个男人都走了,就留下老太太一人在屋里,无人问津。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还是年轻那位率先开口:“奶奶,您住哪?我们送您回去吧?”
老太太还在打吊瓶,他实在不放心将她交给那些不靠谱的亲人。
中年警察这次没再反对。
老人推辞了几句,见推不动,也只好答应,报了个地址。
随后,年轻警察直接将手中的吊瓶递向观月:“能帮我拿一下吗?”
观月愣了愣,还没说话,门口的乔木干咳一声,抢道:“我来吧。”
说着快步上前,也不看对方的反应,一把接过吊瓶,高高举起。
年轻警察愣了愣,也没好说什么,一个转身弓背,竟直接将老太太背了起来。
起身看到中年警察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竟也不畏惧了,还朝对方笑了笑。
一副我心中坦荡荡的模样。
中年警察不动声色地瞥了乔木和观月一眼,心中只感叹,真是红颜祸水。这小子,可千万别给自己惹麻烦。
乔木举着吊瓶跟着两个警察,将老太太送到楼下时,刘焱的车还在门口停着。
他显然也知道,扔下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但看到乔木后,还是忍不住视线闪躲。
年轻警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知该不该把老人送到他的车上。
中年警察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才对刘焱说:“老人坐我们的车吧,我帮你们送回去。”
刘焱自然不在意,随意道了声谢就要发动车。
但紧接着,乔木就敲了敲他的车门:“下来帮忙。”
帮什么忙?刘焱不明所以,但下一秒,他的身体,竟直接违背他的意愿,自己动了起来!
刘焱心中大骇,脸上也尽是恐惧之色。
但理智让他硬生生没敢发出任何声音,而且在警察看到他的脸之前,努力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莫名其妙地帮警察将老人扶上警车,回自己车的路上,乔木又叮嘱了他几句。
他脑子乱糟糟的,基本都没听进去。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回车上了,就连安全带都系好了。
“怎么了?”一旁的郑父一脸疑惑,“走啊。”
刘焱看向窗外,乔木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应该是回去了。
他疑惑地摇了摇头:自己怎么就被那小子吓唬住,对方一句话,就乖乖下车帮忙了?
车子缓缓启动,直至出了小区,郑父回头看向后挡风玻璃,没看到那辆警车,才愤愤道:“***,白跑这一趟,什么也没落着!”
刘焱笑道:“不能这么说,这种事情,哪是一趟就能办成的?”
“这一下午折腾的,总得弄点零花钱吧!”郑父彻底不装了,理直气壮。
他不敢埋怨刘焱,只能回头瞪了一眼自家姑爷:“没出息的玩意儿,来之前装逼,来了后装熊!”
后排的郑夫则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假装没听见。
“都录下来了吧?”趁着红灯,刘焱也回头,问后排的郑夫。
郑佳雯丈夫点头:“嗯,我刚看了,都录下来了,不知道清不清楚,得回去到电脑上确认。”
“录那玩意有什么用?”郑父搞不明白这些,不满地嘟囔,“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郑哥,您也别急。录音这个东西,一次没用,几次十几次下来,总能找到有用的,”刘焱笑着安抚,“就算没有有力证据,咱们稍加运作,制造起舆论,这种大公司,也是愿意息事宁人的。”
后面的郑夫嘀咕了一句,他没听清,回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要是人家报警了呢?咱们这算敲诈勒索吧?”
刘焱没说话,郑父先呵斥道:“你要怂了,就退出,拿着你那三百万走人!再给我写个东西,后面我拿到多少钱,都跟你一毛关系没有!”
听到这话,郑夫不说话了。
郑父轻蔑地瞥了自家姑爷一眼,嘀咕了一句“怂货”,还和刘焱使了个眼色。
他一点都不想带上这家伙。但这家伙毕竟是郑佳雯法定的丈夫,他之后无论要下多少钱,都算郑佳雯的抚恤金,都有对方一半。
对方不愿意写声明放弃,他也不想对方白嫖,就把对方拽进来出力,两人也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怕出卖。
车里安静下来了,只剩下导航App中糯糯的女主播声音。刘焱假装专心开车,实则一点都不想和这两人交流。
就这么安静地回了酒店,他们也不去管老太太回来没,就各回各的房间了。
刘焱只休息了几分钟,就去隔壁郑夫的房间。见后者一脸迷茫地开门,他伸手:“录音笔呢?”
对方恍然,赶忙回身,小跑两步,从桌子上拿起录音笔,又小跑回来递给他。
他伸手去拿的瞬间,对方还瑟缩了一下,但被他一把夺了过来。
看了看对方脸上遮掩不住的畏惧神色,他也不理会对方,直接扭头回自己房间了。
“怂货。”关上门的瞬间,他轻蔑地低声骂了一句。
他并未确认录音里的内容,正如他之前所说,一次肯定录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事儿要慢慢来。
在房间里刷着手机,一直待到七点多,外面已经要黑下来了,路灯也亮起来了,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自己一人,再和那个乔木接触一下,探探对方的底。下次再找对方,就更有底气了。
想到就做,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穿上衣服,拿起车钥匙就直接出了门。
回到乔木所在小区,站在楼下,他犹豫了一下,没上去,而是直接给对方打了个电话,然后去了楼对面的凉亭。
几分钟后,乔木就下来了。
“乔工……”他笑着伸出手,但没来得及往下说,对方先开口了。
“下午的所有事情,你都可以想起来了。”
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记忆涌现。
瞬间,强烈的恐惧之下,他全身都开始剧烈颤抖。
“别大喊大叫的,冷静点儿。”乔木冷淡提醒。
这话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他虽然依然恐慌,却一点都不想喊叫出声,反而努力维持着沉默。
“坐吧。”乔木坐在凉亭距离纳凉老人最远的角落里,拍了拍自己身旁。
然后,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直接坐在对方身边。
“先说说吧,你的能力到底有哪些?”乔木好奇问道,“又是催眠,又是某种特殊视觉的。”
“我强化的其实不是某个能力,而是某个身份,”他的嘴,真的不受控制地说了起来,“叫冥河摆渡人。”
冥河摆渡人,在那个项目中的具体工作,就是前往人间,将灵魂带往冥界,并将他们送过冥河,抵达彼岸。这些灵魂将在彼岸接受审判。
作为冥河摆渡人,他拥有冥视、冥听、冥嗅,能够察觉到人类察觉不到的存在与痕迹,还能看到代表人类健康程度的阳火。
此外,他拥有催眠的能力,来安抚那些陷入极端情绪的灵魂;拥有比较薄弱的读心能力,读取灵魂非常强烈的念头与思想,但需要触碰对方;拥有一定的战斗力,制服那些无法前往冥界的恶灵;拥有遇水不沉的能力,避免自己坠入冥河,等等。
他的能力属于杂而不精的那种,毕竟在那个项目中,冥河摆渡人,是冥界公务员序列中,最底层的存在。比他们更低序列的,也就是传说中极为罕见的,机缘巧合之下由活人担任的摆渡人临时工了。
“别再对自己用催眠了,”乔木提醒一句,防止对方故意说谎,“说说下午的事儿吧。”
“是呼市的p8席启中找我帮忙,说是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让我给你个教训。”
“你别说,我猜猜,”他冷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个席启中,是【江山如画】兴趣小组的,对吧?”
“没错,”刘焱若有所思,“你得罪的是【江山如画】的人?是王宗江?”
他没回答,但也算是默认了:“计划是什么?”
“计划就是你看到的,就是让这家人找你闹事儿,”刘焱坦言,“你能泄密最好,不能的话就逼你动手,忍着不动手就恶心你让你难受。”
“就这个?”乔木眉头一扬,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个,不然呢?”刘焱理所当然道,“难不成还要你的命?”
刘焱不知道,但乔木很清楚,王宗江确实想要他的命。
这个局,太粗糙太劣质了,而且没有任何意义。难不成是那个席启中擅作主张,替领导出头?
他没太纠结这个此刻注定不会有结果的问题,继续问道:“那家人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郑佳雯是她奶奶从小拉扯大的。她爸就知道赌,还家暴她们,据说好几次都差点给她打死。但那个年代,家暴是刑事盲区,根本管不了。
“反正就这么过来了。她初中就学会用身体换钱,一边给她奶奶治病,一边存大学学费。毕业后成了调查员,挺上进的,也有手段了。她爸也就老实了。
“再后来认识了她老公,俩人干柴烈火了一年多,就结婚了。”
“她跟她丈夫关系不好?”
“一开始挺好的,后来就……”刘焱想了想,“你应该没打听过她吧?”
“她其实挺有名的,但是那种……不上台面的名气,”他嘴角勾起一丝讥笑,“她同时和很多调查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同事有同行,都维持着长期关系。”
“为什么?心理原因?”乔木蹙眉。
对方摇头:“不是,能力原因。她通过接吻、抚摸和更进一步的那些行为,能帮助他人修复身体、恢复精力。在这个过程中,对方会体验到极致的感觉。一些意志不坚定的,甚至会成瘾。而她本人,则能通过这个过程,使自己变得更强大,对那些人更有影响力甚至控制力。”
他摊了摊手:“很多上了瘾的调查员,项目中见不到她,自然就会在现实中找上门。而且她同时维持那么多关系,又不能一个人劈成八瓣。她老公又本就对她的工作有怀疑,时间一久,就瞒不住了。
“两人先是争吵,和好,反复了好多次。后来她老公彻底受不了了,就分居,又闹离婚,反正挺难看的。还闹着呢,就出事儿了,钱都便宜了那两个货,她奶奶反而什么都落不着。”
乔木缓缓点了点头,他只是单纯的好奇,没打算掺和别人家事。
而且那老人说自己时日无多,什么也不图,大概率是实话。人家都无欲无求了,他也没有同情心泛滥的空间。
他突然反应过来:“不是那个席启中给你找的事儿吗,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呼市省部又不大,”刘焱摇头笑道,“而且……我也是那位的裙下之臣之一。”
“毕竟那位的能力太好使了,虽然容貌身材都挺普通的,但那种感觉……”
他啧着嘴摇头,像是在回味,又仿佛因为以后再也体验不到了而惋惜。
见乔木满脸无语,他一脸猥琐的笑:“我俩被她老公撞见过好几次。后面那几次,都是故意当着她老公的面……”
乔木听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