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灵雪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
在梦里，时间好像倒回到了十年之前。
那是个大雪纷纷的日子，万里飘雪，千里冰封。
尚且年幼的少女跪坐在雪原之上。
风雪很大，地面的积雪足有一尺之深。气候深寒，这是足以滴水成冰的温度。
少女之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积雪盖过她的冻得赤红的小腿，雪绒挂满凌乱的发梢，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寒冷。
天边下着茫茫大雪，可是天际却是赤红之色。
在少女所面向的远方，灼热的火浪融化积雪，村落在火焰中燃烧成灰烬。
在村庄里，有杂乱的马蹄声，人的呼喊声。
烈火呼鸣，罡风疾啸，有张狂的笑声，也有撕心的痛哭。
死亡与疯狂在此交叠。
“抢光！把所有东西都抢光！”
那些骑在马匹上的人挥舞银色的刀刃，还有些衣衫褴褛的人被拖拽在地上，男女又或者老幼，胆敢反抗之人都在银刀挥舞之下，变成比风雪更加冰冷的尸骸。
烈火的光把残破的屋舍和人的身影拉长，黑影幢幢，狂笑和怒骂，愤怒和哭泣，映衬在雪原上的一切，好似群魔乱舞。
年幼消瘦的少女跪在雪地中静静遥望着这一幕幕。
脸庞上明明挂着两行被冻成冰晶的泪痕，却没有发出哭泣之声。
马蹄声从后而至，不过这次的马蹄声和前方的有些不同。
马蹄声最终停在了她的背后。
“人总会死，有的人握剑而亡，有的人绝望待死。选择的权利永远在强者的手中。”
骏马喷吐着鼻息，伴随的是个沉稳的男子声音。
马蹄轻轻扬起，带起片片雪花。
少女回头，看见的是个骑坐在骏马上的高挺身影。
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落在少女的脚边。
“生与死，选择的权利在你。”
少女呆呆的看着晶石，瞳孔映照着熊熊的烈火，突然间，心里好像有了明悟。猛地抓起晶石握于双掌之间，如此用力，就像是握住这世上唯一的希望……
……
千灵雪猛地坐起身来，轻柔的晨光投注在她苍白的面庞上。
时间是清晨，这是在虞府的房间里，窗外有鸟鸣声传进来。
房间里清幽寂静。
千灵雪只觉得脑海隐隐作痛，素手轻轻扶着额头。
自己又做那个梦了吗……
窗户半开着，一只青尾的鸟停在窗沿上。朝外轻轻跃出，翅膀拍打着，很快就消失在了窗户边。
千灵雪目光有些出神，以手支撑着身子，静静看着窗外。
自己这是在哪儿？
之前跟柳元战斗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自己现在平安无事，危机已经化解了吗？
她还记得自己力竭时候的事，动用了不该动用的招式，让妖力又失控了。
一只手轻轻按在腹部，现在体内的妖痕感觉很平静，妖力也没有紊乱，这是得救了吗？
屋子里清幽雅静，在这种寂静中，心情很容易平静下来。
屋外有脚步声响起，房门在“嘎吱”声中被推开。
晴儿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饭走了进来。
“大人，你醒了！”晴儿见千灵雪坐在床上，顿时惊喜，大呼着跑上来。
“嗯，我没事了。”千灵雪柔声回应。
才刚刚醒来，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无力。
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看见晴儿无事，心里的顾虑也就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样子当日的那场危机是过去了。
“大人你总算是醒了，这次你可是把我们吓死了。”晴儿拍着微微鼓起的胸脯。
“我睡了多久？”千灵雪问。
“前前后后，差不多有九天了吧。”晴儿想了想道。
九天，自己这次居然睡了这么久吗？千灵雪揉了揉额角，感觉脑袋里还昏昏沉沉，这分明是昏睡了太长时间的缘故。
以前不管怎么样，还从没有昏睡过这么长时间。
这时候，晴儿放下早饭的碗筷，两个箭步来到屋子的角落，朝着角落一个呼呼大睡的人就是一脚。
倒不是真用力踢，就只是为了叫醒那人：“喂，你还睡，大人都醒了，你赶快起来呀。”
千灵雪愣了愣，她之前居然没发现墙角居然还有人在。扭头望去，只见龙文牧抱着个枕头，身下垫着一床被褥，胸口的衣服大大的敞开，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正躺在角落的地面。
“晴儿，别打扰龙公子……”千灵雪本来还想出声阻止，只见龙文牧五指在胸口挠了挠，另一只手抠了抠脑袋，双脚蹬直，重重的打了个哈欠。
“嗯？千灵雪醒了？”他睡眼惺忪，话音也带着睡意。
“龙公子，你怎么睡在那儿？”千灵雪东张西望，确定就龙文牧一个人睡在屋子里。
晴儿没好气的哼道，“这家伙三天前给大人你熬完药，喂你喝过之后，他说要观察大人你的状态，就在这里呆了三天。”
说完又朝龙文牧狠狠瞪了一眼：“喂，你，三天都跟大人待在一起，你没有胡来吧！特别是我不在的时候，你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龙文牧哈欠连连：“胡来？胡什么来？什么是不该做的事？就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美若天仙的千灵雪姑娘昏睡不醒。但本少光明磊落，刚正不阿，玉树临风，我能胡来什么？我不就在这儿看看那药能不能起效果，我又没做别的事。”
晴儿跟只炸毛的狮子一样双目喷火：“你这家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又无耻又卑鄙又厚脸皮又下流，你要是敢对大人有什么非分之举，我就把你大切八块！”
看着两个在屋子里拌嘴打跳的人，千灵雪脸庞泛着些许粉红，伸手轻轻紧了紧衣领：“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越说越每个正经的。”
话是这么说，但龙文牧居然在这里照顾了自己三天吗……
晴儿讪讪停手，谁的命令她都不听，唯独千灵雪的命令她不会违背。
龙文牧站起来拍拍裤脚：“哎，姑娘家家，刁蛮成性，这么顽劣，我看以后是嫁不出去咯。”
“你……大人，你看他这样！”晴儿委屈无比的跑到千灵雪跟前哭诉。
连千灵雪这样冰冷的性格都忍俊不禁的用手捂嘴。
都说一物降一物，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是有克星的。
门外又传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
夜阑端着早饭小跑了进来。
“少爷，少爷，吃早饭了！”她嗓音跟黄莺一样清脆。
“千灵雪姑娘醒了！”夜阑一进门就见到了苏醒的千灵雪。
“夜阑姑娘。”千灵雪打招呼。
寒暄一番，又让下人送了些吃的过来，早饭摆了整整一桌，四个人围坐在桌边。
三个女子吃的很秀气，龙文牧则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从服药到现在，千灵雪的状态恢复了很多。
按照龙文牧的说法，千灵雪当日情况非常严峻，所以即便服了药也依旧昏睡了三天才醒过来。三天沉睡，千灵雪的身体一直在潜移默化中好转，现在就算下床走动也没关系了。
“药效还在，再过上一段时间，你的身体还会大幅度好转。”龙文牧笃定的报出这个消息。
这对晴儿还有千灵雪而言无疑是个喜讯，整个清早都喜气洋洋的。
期间，晴儿也将千灵雪昏睡之后的事讲述了出来。
“这么说来，龙公子已经把大妖源石炼化了？”千灵雪惊讶的问。
当时她因为天生异象赶到虞府的时候，就知道龙文牧在炼化非比寻常的源石。
虽然也听到了龙吟，但从晴儿口中听说了是龙种大妖源石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吃惊。
“炼化龙种大妖源石，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龙公子你有这样的资质，即便是在青云堡中，都属于天骄。”千灵雪道。
“我这样就算天之骄子了？”龙文牧边吃边问，眉梢轻轻扬起。
“那是自然，一般来说，在大妖师之境就炼化了一枚大妖源石，就足以称为天骄。如果在大妖师之境就炼化了两块大妖源石，即便在青云堡中，都属于顶尖资质了。”千灵雪语气中带有一分赞赏之意。
夜阑听得啧啧称奇，龙文牧如今是小妖师就炼化了大妖源石，如果在成为大妖师的时候再炼化一块大妖源石，岂不就是千灵雪说的最顶尖的那类人了。
“就没有人炼化地妖源石吗？”夜阑若有所思的问。
千灵雪抬起头：“地妖源石？炼化地妖源石的人，那都是位于妖师巅峰的存在了。通常来说，只有地妖师或者天妖师中才会有这种人。”
“为什么？”夜阑问。
“这还用说吗？”晴儿接过话，“在成为地妖师或者天妖师以前，谁能承受地妖源石的力量，别说地妖源石可遇不可求，即便遇上，修为低的人去炼化不等于是找死吗？”
夜阑响起龙文牧炼化源石时候的模样，轻轻“哦”了一声，埋头继续吃早饭。
“不过我很好奇，龙公子你被妖气侵蚀了，怎么会恢复过来的？这种事连我都没听说过。而且连柳元都死在你手上，你现在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千灵雪狐疑的问。
这个男人身上发生的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连千灵雪都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来对常规的认知，总是在不经意间被这个男人打破。
“运气好。”龙文牧随口敷衍。
千灵雪见他不愿详说，也就不追问了，谁还没有点秘密呢。
不过，现在的他连上品大妖师都能斩杀，连本命妖技都已经领悟。
之前觉得这个男人实力太低，可是一转眼，就连千灵雪都已经看不透他了。
世上总有那么些怪才，能做常人所不能做的事。
这份实力，这份天资，进入青云堡都绰绰有余。若是把他带回青云堡，那几个月后的那场大比也许……
“龙公子，我打算……”千灵雪正打算开口。
“嗯，吃饱了！”龙文牧拍拍肚子，像是无意的打断了她的话，“天气这么好，待在屋子里实在可惜。千灵雪姑娘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其实比起卧床歇息，放松心情也许更有利于恢复。吃完饭我们出去逛逛怎么样？”
夜阑欢喜的答应：“好呀，我去！”
晴儿听到这有利于千灵雪恢复，自然是没有意见。
千灵雪稍微踌躇，最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