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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钰在办公室因为环保费被私分大发雷霆、矿务系骨干齐聚农家乐密谋反击之时,固建重工副总经理黄鹰正坐在省·委书记办公室。
黄鹰坐姿随意而轻松,全然不象通榆辖内哪怕副省级干部、市委书记等在宇文砚面前的拘谨紧张。
混改后的固建重工集团董事长、总经理名义上仍由原山省·委组织部任命,享受副部待遇,因此黄鹰也就相当于正厅干部,还未必在组织部干部清册里。不过固建重工的后台背景和规模实力,出身中原的宇文砚知之颇深。事实上能迈出最困难也是最坚实一步,调到通榆执掌一方,背后离不开固建重工鼎力相助。
哪有随随便便的成功?从来没有!
再说在固建重工这样的巨无霸企业里,精英人才内卷化相当严重,而最难突破的要数分公司(部门)副总到主持工作、分公司老总或集团总经理助理到副总经理两级台阶。倘若凭借自身实力和努力,基本上做到分公司副总就到了职场天花板,再往上必须有过硬的关系人脉。而黄鹰不到十年就轻松连跨两道门槛,背后能量不容小觑。
因此在黄鹰面前,宇文砚如同长者般的随和亲切,脸上罕见地挂着微笑,说话仿佛拉家常似的全无官架子。
“黄总啊,荭楠的事顺利得让我有些意外,”宇文砚道,“以我对白钰的了解,他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榆达集团混改方案后来我看过,雷埋得很深,到现在都没办法解决。”
榆达集团混改方案就在黄鹰手里达成的,虽说无须承担主要责任,脸上还是有点发烧,忙不迭道:
“宇文书记,他也被逼无奈了,矿区六十亿‘房屋维修基金’被套牢在股市里,宿舍楼摇摇欲坠破烂不堪,万一来个垮塌他的位子肯定保不住。拿荭楠集团控股权换六十亿,我觉得对白钰来讲这笔账划得来。”
宇文砚沉吟片刻,道:“股票方面我是外行,黄总讲讲怎么帮他把六十亿弄出来?”
黄鹰道:“上次解套9200万我故意没动用投资团队真实家底,采取的打擦边球方式由上市公司承担主要责任;马上着手第一阶段二十亿做法不同,我打算花两个月打压吸筹,然后联合七八家机构来两波拉升,时间跨度三个月左右,边涨边卖逐步把上电二十亿撤出来,我们顺便也能赚笔钱。大致流程是这样,当然过程比较复杂也比较专业,需要用很多技巧和手法,也配合宣传等等。”
“我不懂太专业的东西啊,但有一点,”宇文砚道,“比如一支股票从5块钱炒到10块,你们都撤了,最终谁买单?”
“不明真相的中小投资者。”
“如果……白钰是提前知道真相的,他有在国外投资界呼风唤雨的亲戚,如果看准时机下手,把你们的钱反过来套在里面咋办?”宇文砚笑笑,“我乱说说啊,纯粹从白钰角度考虑问题,与股票无关。”
黄鹰露出敬佩的神情,道:“宇文书记果真火眼金睛,虽不了解股票却洞悉人性,确实,因为之前被白钰坑过,我们团队最防范被这家伙反手套进去,那样可不止上电二十亿,前前后后加起来达七八十亿!所以我们引进华尔街最完美的防做空系统……”
“做空?”
“哦,简单地说就是防止在我们边拉升股价边卖股票的时候,有人突然用大卖单砸盘,那样会造成恐慌性抛售,反将我们套进去,”黄鹰解释道,“通常这样的大卖单会在很短时间内接二连三出现,刻意营造恐慌气氛。”
宇文砚饶有兴趣问:“遇到恶意做空的,怎么防范呢?”
在省·委书记面前没必要讲解得太详细,黄鹰大而化之道:“原理上讲当第一笔大卖单出现后瞬间运用大数据进行云计算,综合资金来源、证券营业部、交易频率、幕后基金影子等等,查出并确定参与做空的证券账户予以技术锁定,这个过程说来话长,实际上对大型计算机而言顶多二十秒,加上我们与相关监管、证券、基金紧急协调,响应时间不超过一分钟,此后就不会再有大卖单了。”
仔细想了想,宇文砚道:“这样的过程是防范,对于恶意做空有没有惩罚机制呢?”
黄鹰笑道:“向宇文书记报告,一旦做空账户被我们采取技术手段锁死,意味着账户里的股票、资金都被冻结尤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接下来有些内容过于复杂,就不占用宇文书记宝贵时间了。”
暗示会有一些不正常、不合法的手段。
宇文砚会意,转而笑道:“费这么大功夫,荭楠集团重要程度可想而知,关于入股方案黄总把好关啊,白钰在这方面太精明了。举例来说,甸西城投债券在他手里又清降又分优劣级,到庄骥东怎么都不行又委托给了第三方。黄总明白我的意思?”
黄鹰点点头:“这回由我的法务团队主导入股进程,很简单必须绝对控股,直接了当。对了宇文书记,我冒昧问一句,关于白钰,省里有没有将他调离上电的想法?”
宇文砚何等老辣精明,略加沉吟便猜到他的念头,眼里笑意更浓道:“怎么,关于荭楠集团黄总有更长远的打算?”
黄鹰洒然一笑,道:“不瞒宇文书记,此事完全是利用信息不对称做的文章——荭楠集团埋头苦炼荭草素,加工化合医药行业应用相当广泛的荭草苷、异荭草素,殊不知都只是第一代产品,国外大药企大集团三代产品已非常成熟目前正研发第四代。两年前我已收购东北一家拿到二代三代代理生产权的药厂,相当于国内乃至亚洲独家配方权……”
说到这里宇文砚心里了然:“噢,黄总不仅仅想达到绝对控股目的,还想逐步赶走其他大股东形成独资,这样所有利润都归固建重工。”
“只要白钰在上电,我估计此事十有八九办不成,除非省里把他调到别处……”
黄鹰试探道,“他的能力到省厅当**蛮不错,或者国资委、发改委、经贸委那样重要部门当副职,经济条线管理符合他大展身手啊,宇文书记。”
宇文砚微微颌首:“都在考虑之中,不过要慢慢来,黄总当务之急是排除万难完成第一阶段20亿‘房屋维修基金’解套工作,先入主荭楠集团站稳脚跟,后面再从长计议。”
“是的,宇文书记说得对,此事务必文火慢炖。”黄鹰笑道。
与黄鹰谈话第二天,宇文砚到京都开会,下午按惯例由通榆驻应办准备礼物前去看望老首长。
此次宇文砚带了一幅画,题为“清晚期江边渔读图”,是清代中晚期最流行的画作:有位渔翁坐在岸边钓鱼,闲暇之余吹着笛子自娱自乐,对面亭子里站了位手握书卷的书生,丝毫未受笛声影响,眺望远山沉浸在诗书之中,整幅画动静结合,充分体现悠闲自得的田园风光。画风非常细腻,将渔翁懒洋洋的表情,书生志在高远的傲气刻画得栩栩如生,另外江面上的水纹波光遴遴,给人以正在流动的错觉。
遗憾的是作者未署名,难以鉴定其身份和创作背景,按常理价值价格大打折扣。
老首长不愧资深藏家,一眼看出玄机,喃啧道:“刮绒贴画!上世纪有位正国级老领导藏品甚丰却有三大遗憾,其中之一就是没能收藏一幅完整的刮绒贴画。”
宇文砚道:“据说这种画起源于明末清初大才子冒辟疆和董小宛?”
“此说法并无考证,但刮绒贴画的确需要才子与才女配合,”老首长边抚摸边悠然道,“其步骤是先将丝绒刮成薄片,再按照花纹图案剪出形状粘在事先画好的图案上,并在上面敷彩形成刮绒画,具有质感较强,丝理走向明显和画面光亮的艺术效果。它工艺要求非常高,一方面要请名人作画,没有巧妙构思和精心创作,无法达到刮绒贴画的基本条件;另一方面女红出色,这种画大都出自大家闺秀之手,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还需精细入微的女红技巧。正因为门槛高,制作复杂,而且无名人款识在收藏界不讨巧,其制作工艺到清代晚期便失传了。它有两点容易令人误判,一是丝绒极薄,敷上彩料后与底纸融成一体,若非心中有数很难联想到丝绒;二是古代女子有姓无名,不便在画上落款。我曾在清代《拾遗杂记》里见过此类作品图鉴,因而侥幸识得……”
“不瞒老首长,得到此画纯属捡漏,很大程度有运气成分。”宇文砚谦逊地说。
“唔,你有心了,”老首长道,“虽然价格不算很高,但物以稀为贵,讲究的就是‘稀’字,不错,不错。”
宇文砚老脸一红,心知刮绒贴画确有投机取巧的成分,实际价值根本不能跟之前呈献的古玩相比。
老首长洞若观火,早就看穿这一点。
幸好今天来宇文砚只有一个问题,严格地说不算份量很重,也就是讨讨主意,听听建议,毕竟老首长的高度和信息来源没法比。
“老首长,固建重工希望动白家那个孩子,您觉得怎样?”宇文砚赔着笑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