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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其他类型 > 尘世迷城 > 第二十三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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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卫衡双手拄着拐杖坐在一楼的客厅里太师椅上,神情肃穆得像是一尊雕塑,他浑浊发黄的眼球上遍布粗细不均的毛细血管,给他那双神情冰冷的眼睛增加了几分恐怖色彩。他已经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个钟头,期间老太太几次劝慰,都被他摆手打发了。他从没想过二十年来从不曾违抗过他的孙子会突然做出如此糊涂的事,竟然跟未来孙媳妇的姐妹暧昧不清!他们祁家一向家风清白,无论男女决不许做对不起夫妻情分的事,怎么会生出他这么个风流东西!他想起祁震几个月前曾跟他旁敲侧击地提起那个女孩,他当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两人后来也确实断了联系,可是什么时候又藕断丝连了?那女孩到底在他身上打的什么主意?祁卫衡冷笑一声,眼里的光更寒了几分,从前无论多么惨烈的情形,多么棘手的局面,他都没眨过眼,无论公司还是家族都是他一力撑起来的,如今这个头脑不清的毛头小子,色迷心窍,还是欠收拾——

“老祁——”老太太小跑着进了客厅,“来了,来了!”

祁卫衡按住拐杖,不满地斜了她一眼:“慌什么!”

老太太连忙住了嘴,颤微微地在他旁边坐下,有些紧张地注视着门口。

祁震进门,一眼看见祁卫衡严肃的表情,他下意识地深呼吸一口气,唤道:“爷爷,奶奶。”

祁卫衡脸色难看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算是答应。

老太太见状连忙起身打圆场,“阿震快进来坐,开车回来累了吧?”

祁震觑着祁卫衡阴沉的脸色,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客厅里安静极了,祖孙俩默默对峙,谁也没有做声。老太太坐在祁卫衡旁边大气不敢出,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阿震,别气你爷爷,有话好好说啊?”

祁震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没等回答就看见祁卫衡转过脸,厉声叱责道:“你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老太太闻言,连忙起身拉住祁卫衡,“哎哟,你别着急呀!”她转头劝祁震道:“阿震,给你爷爷认个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出去,我跟阿震说话,你不要插嘴。”祁卫衡不耐烦地打断老太太,使眼色让她出去。

老太太一脸尴尬,她脸色难看地走到祁震身边,“阿震——”

“奶奶,放心吧,我不会惹爷爷生气的。”祁震温柔地握住老太太枯瘦的手,安慰地朝她微笑。

老太太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干瘪的嘴唇,佝偻着背离开了客厅。

下午的阳光正好从门口射进客厅里,深青色的石砖上出现一片淡金色的光柱,祁震看见一只小小的蚂蚁正越过石砖的缝隙,从冷色的阴影里爬进那片温暖的光田里,它停下来,昂起头,两根触须向上直竖着,晃动着,仿佛在试图理解这束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光。

“什么时候订婚?”祁卫衡开口,语气和阴影里的家具陈设一样死气沉沉。

祁震盯着那个还沉浸在思索中的蚂蚁,没有回答,而是平静地道:“爷爷,我想我们和顾家的合作方式可以改一改。”

祁卫衡冷笑一声,“怎么改?你知道顾家这次动用了多少关系来帮你吗?你小子这辈子都还不清!”

祁震眉心微皱,终于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蚂蚁身上移到祁卫衡隐在阴影里那张皱纹深刻的脸上,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努力用温和的语气对祁卫衡道:“我不知道顾伯远这次为什么肯花这样的力气来帮我——”

“你不知道?!”祁卫衡厉声打断了他,“你小子在我面前还装糊涂?你自以为是地拿什么方案给他?你以为他费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了你那点股份?你简直是可笑!你在他面前耍这种小聪明,不单是自己丢人,还打了我的脸!谁教给你的过河拆桥?自作聪明?!”

祁震垂着目光,努力按捺着胸中波涛汹涌的愤懑,没有分辩。

“你给他的那个方案写得纯粹一派胡言,你想干嘛?你到底想干嘛?”祁卫衡拄着拐杖狠狠地捣在青石砖上,发出咚咚的巨响。

“爷爷,”祁震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祁卫衡道:“我知道顾伯远这次帮了我们大忙,甚至可以说,是他救了朝晖,可我只有这么多股份,这是我能给他的全部了!虽然目前看起来收益有限,但这件事以后,我们的供应链会跃升为国内顶尖级别,未来的预测收益会翻几番!”

“你糊涂!你把股份让出来,要置我们祁家于何地?”祁卫衡朝祁震怒目而视。

祁震努力控制情绪,尽力平静地说道:“爷爷,我之前就跟你谈过把朝晖一分为三的构想,想要朝晖再上一个台阶,就不能再延续从前的家族管理模式,必须由更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来做——”

“你闭嘴!我还没死,你就想把我一辈子的心血拱手送人?”祁卫衡说得太急,忍不住干咳起来。

祁震担心地看着祁卫衡,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翻涌,“爷爷!我不会退出朝晖的管理,起码在我们的地标大厦建成之前,我绝不会离开公司!”

“你还想离开公司?”祁卫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个自己视为希望和骄傲的孙子竟然会有抛弃他的念头,“你再说一遍!”

祁震心里一沉,既然刚才情急说漏了,不妨就一次说清楚,反正早晚也是要跟他坦白的。祁震把心一横,凛然地看着祁卫衡道:“爷爷,朝晖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家族企业了,如果再不分开,用现代企业的管理方式来经营,就会严重束缚公司的发展,所以,我已经退出了供应链的实际管理,交给了黄力行和——阿文,我不想再因为我们家族内部的矛盾来阻碍公司的运营和发展。”

“你!你糊涂!你要气死我!”祁卫衡狠狠地攥着拐杖,颤抖着手道:“你以为你退一步,别人就也会像你一样退让?你没有了股份,他们凭什么听命于你!那个陈清早就在谋划脱离朝晖自立门户了你知不知道?徐敏他们下一步就是要把你踢出公司你知不知道?还地产项目?没有顾伯远的支持,你就什么都不是!你想的那些,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愚昧可笑的自说自话!一旦你手里没有了控制权,你说话就是放屁!我教了你这么多年,是要让你学会在虎狼从中立身,你倒学成两袖清风的圣人了?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祁震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大声对祁卫衡道:“爷爷!我们面对现实可以吗?现在早已不是二十年前了,秦叔已经退出,而我,没有顾家的支持,在他们眼里就一文不值!他们早就不承认我们祁家的地位了不是吗?我们为什么不能认命呢?建成地标大厦,把这个项目运营起来,我们祁家才能在集团里争得一席之地不是吗?”

“怎么运营?你失去朝晖的控制权,不再是总经理,顾伯远还有什么理由帮你?你以为这个联姻是什么?不是你这个人,是整个集团!你以为你个人有多重要?你只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朝晖整体的符号!顾家要的是这个集团整体的操控权,而你必须要成为整个集团的代表,他才会和我们真正合作!你明不明白?!”祁卫衡气得胡子直颤,不停地喘着粗气。

“我只是一个符号?我只能代表祁家的利益,和集团整体的控制权?那我个人呢?我不能有自己的感情?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祁震说着,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你自己的感情?什么感情?跟那个女学生厮混吗?”祁卫衡轻蔑地看着孙子软弱的模样,一脸不屑地讥讽道:“你知道她是谁,她这明显就是要毁了你!而你却还在这儿泥足深陷?怎么,你还要为了这个女的毁了我们祁家吗?”

“爷爷!”祁震眼圈深深地红了,咬紧牙关对祁卫衡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祁卫衡问。

“我不能跟顾晓菲结婚,我不想做,也做不到。”

“你凭什么做不到?为什么不想做?”祁卫衡怒不可遏地站起来,抄起拐杖朝祁震身上打去。

祁震没有躲,拐杖重重地敲在他裸露的小腿上,瞬间留下一道紫红色的痕迹。

祁卫衡一惊,他没有动手打过这个孙子,也没想到祁震竟然毫不躲闪,他愣愣地看着祁震,颤巍巍地跌坐在椅子上。

老太太从门外冲进来,扶住跌坐在椅子上的祁卫衡,转头刚想训斥祁震,一眼看见他腿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一时也语塞起来,只好又劝解祁卫衡:“好好的,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要生这么大的气!你这样等会儿肯定又要心脏难受,我看还是把严医生叫来给你检查一下——”

“我没事!”祁卫衡厌烦地朝老太太摆手,依旧盯着祁震恨恨地说道:“这小子不知道被灌了多少迷魂汤,你见过他这个样子吗?可真是气死我了!”

老太太轻轻给祁卫衡拍着背,一脸埋怨地看着祁震道:“阿震,你懂点事,不要跟你爷爷这样对着干?你看把你爷爷给气得,这要气出个好歹来,你心里能过得去吗?”

祁震僵硬地站着,眼里的泪不知什么时候冷了,他看着祁卫衡和老太太缄默不语。

老太太见祁震对自己竟然也不加理睬,心里很是惊讶,这个孙子虽然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可到底是她带大的,一向跟她很亲,从没有这样冷淡的模样,她不由得也有些莫名心虚起来,嚅喏着对祁震道:“阿震,你,你,还站着干嘛,还不快去给严医生打电话——”说着朝祁震使了个出去的眼色。

祁震心领神会,知道老太太好心给他解围,他刚一迈步,左腿便不自觉地一软,刚才那一拐杖的厉害此刻才显现出来,疼得他不由自主地弯了下腰。祁卫衡看着祁震略有些跛脚地走出去,也忍不住一阵心疼。

下午五点半,严医生来到老宅,给老爷子做了一番细致的检查,血压的确升高了不少,其他倒没什么大碍,留下一些应急的药物就离开了。老爷子就在楼下的小客厅里休息,祁震一直在院子的走廊里徘徊,直到夕阳西下才被老太太叫进餐厅里。

老石和他女儿小惠默默摆好饭菜,平时他们会陪老爷子和老太太一起吃,可是今天的情形,父女两人很有眼力见儿地只摆了三双碗筷,就一起回厨房里去了。

老太太扶祁卫衡在餐桌前坐好,看见祁震愣愣地站在门口不敢上前,连忙招呼他道:“阿震,快来坐,饭菜要趁热吃。”

祁震慢慢走到四方餐桌旁边,挨着老太太坐下来,并不去看桌子对面的祁卫衡。

“吃饭,”老太太给祁震盛了一碗汤,亲自递到祁震手里,笑眯眯地道:“这是我让小惠专门炖的竹笋鸡汤,你小时候最喜欢喝了。”

祁震双手捧着汤碗小心地放在桌上,垂着眉眼说了句:“谢谢奶奶,”却没有动筷子。

祁卫衡见状咳嗽一声,发话道:“吃饭。”

老太太闻言连忙又夹了一块熏鱼给祁震,温柔地拍了拍祁震的手催促道:“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祁震抬眼看见祁卫衡正注视着自己,只好拿起调羹喝了一口鸡汤。

祁卫衡见祁震开始吃饭,自己也才放下心来。

老太太轻轻松了口气,这么多年,这爷孙俩如此针锋相对还是头一回。她细嚼慢咽着茶香熏鱼,不时说起些过去祁震小时候的趣事,气氛于是缓和不少,祁震的脸色慢慢好起来,祁卫衡的冷酷也稍稍融化开来,老太太不时笑出声,融洽的气氛仿佛祖孙俩之间的矛盾并不存在,但现实很快就打破了这种假象。

快要吃完饭的时候,祁卫衡想起顾伯远前几天跟他商量的要紧事,于是用命令的口吻对祁震道:“下个月,和浦要举办一个记者招待会,宣布和朝晖地产项目正式合作,到时候你要出席。”

祁震怔怔地抬起头,“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通知你晚了么?”祁卫衡哼笑一声,“人家的得力助手都被你拢进朝晖一个月了,你不也没跟人家打声招呼?”

祁震猛地一惊,彭鲲?“爷爷?你怎么知道的?”

祁卫衡皱着眉,仿佛在看一则笑话一样看着祁震,没有回答。

祁震突然有种可怕的抓心挠肝的感觉,彭鲲的底细在公司只有他和石磊知道,爷爷的消息如果不是从石磊这里获得,就只能是顾伯远透露给他的。无论是被石磊监视,还是被顾伯远做局故意把彭鲲送给他的事实,都让他感到难以接受。他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祁卫衡看着祁震瞬间白了几度的脸色,不由得又皱起了眉,他犹豫许久,还是告诉祁震道:“那个记者招待会实际是朝晖跟和浦共同举行,同时也是你们的订婚发布会,以及——”

“爷爷!”祁震忍无可忍地拍案而起,“我说了,我不可能跟顾晓菲结婚!”

老太太被祁震吓了一跳,调羹呯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祁卫衡完全没想到祁震竟然会来真的,终于也不再忍耐他一再地忤逆,怒不可遏地指着祁震道:“这件事容不得你胡闹!当初是你在庆功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对他女儿一见倾心的!联姻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一年了,如今你敢反悔,就是诋毁人家姑娘的清誉!”

“从前是个误会,我早就跟您解释过了!”祁震情绪激动起来,“何况,顾晓菲也根本不喜欢我,她早就心有所属,根本不愿意跟我接触!”

“误会?有你们这样广而告之的误会吗?你们年轻人到底都在干什么?”祁卫衡狠狠地一掌拍在餐桌上,把汤碗震得转了个圈,鸡汤泼了一桌。“你们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脸面?你们有没有责任心?”

祁震还想辩解,突然看见老太太两眼一翻朝后仰去,他连忙抱住老太太朝院子里大叫:“石叔,快来,我奶奶晕倒了!”

祁卫衡也被吓住了,看着老石和小惠冲进客厅来,坐立不安。小惠帮着祁震把不省人事的老太太放倒在地上,一边掐着人中,一边指挥父亲老石赶快给严医生打电话。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小巷里传来救护车刺耳的笛声。

祁震和小惠跟着老太太上了救护车,留下老石心慌地扶着祁卫衡站在院子门口目送着停在巷子口的救护车又呼啸而去。

医院的抢救室外,祁震和小惠沉默无言地并肩坐着。

祁震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他紧紧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小惠无奈地看着祁震,安慰地在他肩头拍了拍道:“不会有事的。老太太平时身体很好,应该只是一时急火攻心,会没事的。”

祁震忍着泪,朝小惠点点头。

小惠可怜地看着祁震,小声对他道:“今天下午你跟老爷子说的话,我听到了,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啊!”

祁震深深地吐了口气,怔怔地盯着地面道:“无所谓。”

小惠忍了又忍,还是对祁震小声说道:“那个,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祁震一愣,转过头看向小惠。

“不说我心里憋得难受。”小惠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对祁震道:“你是太苦了。老太太平时最喜欢跟我念叨你,说你这么多年跟着徐太太,日子过得熬心费神,其实就为了老爷子这个心病。

我不懂你们大公司那些东西,可是说句实在话,这么多年,就算公司不归老爷子管,徐太太不是也把公司也搞得很好嘛?我每次见你都很少有高兴的时候,可是人活着为了什么呢?不高兴的话,哪怕穿金戴银也没意思。年前,我们一家三口陪老爷子过年,多高兴啊,老爷子喜欢我们家甜甜,我当时就跟他说,等你结婚了,要多生几个孩子,他就等着抱重孙重孙女,老爷子没说话,但那样子给谁看都是期待得不得了!我们过年回甜甜奶奶家,七大姑八大姨,吃饭要分三四桌还坐不下,我就想起你们家来,拢共这么几个人,还不相往来。我有时候真想劝劝老爷子,可我爸不准我多嘴。我今天在外面听你和老爷子说话,我就知道,你心里也不喜欢这样。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强势的姑娘,你有喜欢的人,我就是想说,结婚是顶重要的事,鞋穿在自己脚上,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喜欢的人不能错过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祁震怔怔地看着小惠,他没想过她会跟他说这些,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么贴心的话,也没有人关心过他高不高兴。

小惠有些紧张地看着祁震,“那个,我多嘴了,你别生气啊。”

祁震眼眶悄悄湿润了,他掩饰地回过头,盯着地面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他突然想起爷爷用的“厮混”这个词,不由得皱起了眉。

看见祁震皱眉,小惠不由得一脸惊慌,“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是,过年的时候,我无意中听见你跟那姑娘打电话来着,我就是,那时候看你很高兴——”

祁震闻言轻轻舒了口气,没再做声。他心里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熨帖感,虽然对奶奶的关心,还有自责与悔恨还是占据了绝大部分心情,但他此时此刻突然有种冲动,他想立刻把小冰带来,带来干嘛呢?给小惠看吗?他为什么要把喜欢的姑娘带给这个并不熟悉的大姐?是迫切想要得到认可吗?是因为无法被爷爷奶奶承认就退而求其次吗?他是不是疯了?他到底在想什么?他难道此刻不是应该最担心奶奶的安危,或者该集中精力地考虑如何应对下个月的记者招待会吗?又或者是该头疼怎样解除和顾晓菲的婚约?再不济他也该查清到底是石磊在监视他,还是彭鲲本身就是顾伯远给他下的套呢?

祁震无语地闭上眼睛,面对脑袋里的一团乱麻,他只能疲惫地靠在墙上,在那些无法理清的头绪里,他看见夏冰模糊的样子,她站在很远的阳光下,看不清她的神情,但他知道她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睛里饱含着对他的信任和期待,温情和怜悯……在他无法思考的时候,只有她的存在可以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宁。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了,医生叫了祁震和小惠,告诉他们老太太情况已经稳定,但还需要观察至少两小时。

祁震松了口气,进去看着老太太,让小惠出去给老爷子报平安。至此,有惊无险的一刻终于过去了。

晚上八点,老太太被送进普通病房,祁震和小惠一起在医院里给老太太陪夜。祁震自责又悔恨地握着老太太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太太却慈爱地摸着祁震的头,让他什么都不要说。

深夜,祁震独自在空旷的医院走廊里徘徊,曾经那些杂乱如麻的思绪不知什么时候全部消散了,脑袋里只是一片空白。他好想打电话给夏冰,可是怎么也没勇气按下通话键,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压死了。

第二天上午,老太太死活闹着要出院,说是不放心老爷子自己在家,必须回去。严医生赶到医院看着没有办法,也只好和住院医师商量同意老太太回家休养。

安顿好爷爷奶奶,祁震立刻开车离开了老宅,逃跑似的奔回c城,他路过L大学,却不敢有一丝停留,他突然害怕起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冰,面对他们昨天刚刚许下的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