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沉稳,整齐的脚步声,从一众年迈,身穿破烂甲胃的老兵脚下传出。
他们一个个都顶着斑驳白发,就像是一个个白头翁一样。
列队,并排。
在咸阳街道上不疾不徐地推进,如同那些年他们在战场上做的事一样。
每一次上战场,都是一次生死考验。再有经验,百战不死的老兵也不敢说能在第一百零一次的战斗中活下来。
面对着六国士兵的我锋锐长戈,他们能做的就是握紧手中秦剑,一往无前地进军。
那些年,大家都是这么做的,然后打出了一个偌大的秦国。
秦国强大了,而他们老了。
一众身影在斜阳下拉的很长很长,落日余晖洒落在他们身上,和这些暮年的壮士,再搭不过。
他们有些没了小臂,胳膊肘圆圆得裸露在外面。
有些没了大腿齐根而断,只能依靠老战友拉着一个木头车代步,连体甲胃有些搭拉在外面。
这些老兵少有全须全尾的,就算是外表看上去没有什么状况。
但若扒开他们那身甲胃仔细打量,就能看到他们或手指少了三根,或胸腹上有好大一个创伤,或只有脚底板没有脚趾。
利器切割,战车碾压,战马踩踏……
但他们大多没有抱怨,反而时常笑着说那谁谁谁当初多勇勐,乃公比他活得久。
在战场上,受伤残疾是家常便饭,能活下来就是幸运的事,还有好多人没有被这份幸运卷顾呢。
“止步。”
一什城防军拦住了这批身穿甲胃的老人,紧握着战戈拦在了老人们的身前。
“停。”
头前老人一声令下,这四五十名白发苍苍的老人瞬时止步不前。
这一幕,让对面的一什城防军握着长戈的力量更大了些。
“有事?”
头前老人笑道。
“结阵而行,已触犯秦律……”
城防军什长沉声道。
在咸阳城,平民行走不得超过五人结伴,不然便是触犯秦律,要受徒刑。
徒刑,是秦律最普遍的刑罚,也是出现最多的刑罚。
其根源便是在这个人力短缺的年代,每个人都是劳动力,杀了太亏。而秦国有做不完的土木工程,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秦律很严苛,但其中枭首,腰斩,五牛分尸这种杀人刑罚绝对不多。
更多是徒刑——做苦力,黥刑——往脸上刺字,劓刑——割鼻子这种不会危机生命,浪费劳动力的刑罚。
“娃娃,看清楚。”
老兵打断城防军什长发言,从甲胃内怀取出自己的照身贴递了过去。
城防军什长认真接过,没有丝毫不满——他能看得出这些老人都是战场老兵。
在秦国,大多数人都不会瞧不起上过战场的人,这是主流文化。
定睛去看,那张照身贴上除了所有人都有的名,画像以外,还有一个爵位——不更。
风烛残年的老人不仅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还是一位有着秦国四等爵位不更的老兵。
不能超过五人同行那是限制黔首平民,而有着秦国四等爵位的老兵,显然不在限制当中。
笑着接过自己照身贴,老人不待城防军什长说话,又是一声高喝。
“掏照身贴!”
一众老兵们整齐划一高喝。
“诺!”
一什城防军将每一个老兵的照身贴都检查了一遍,每一个老人都有着爵位。
老人们爵位大都集中在三等爵簪鸟,四等爵不更上。此外有三名是二等爵上造,一名是一等爵公士,还有五名是五等爵大夫,一名是六等爵官大夫。
秦国规定,士兵只要斩获敌人“甲士”一名,便可以升迁一等爵位公士。
当然,“甲士”并非普通的士兵,而是指披甲士,一般是军中的精锐前锋。
而且,必须在将敌人杀死之后,将其人头砍下来带回军营,以此作为军功的证据。
每一个等爵的提升,难度至少都是十倍数增长。这一什城防军中大多都是公士,只有城防军什长是上造。
当看到老人们照身贴的爵位时,这批本就沉默的城防军更加沉默了。
作为参过军,上过战场的锐士,他们很清楚老人们的爵位意味着什么——这些老人中随便拎出来一个,大概率比他们这一什城防军的军功加起来还多。
“小子,你阿父是哪一个?”
一个独臂老人仔细打量给自己检查完照身贴的娃娃脸城防军,突然问道。
“家父叫做遂。”
娃娃脸恭敬答道,老人的爵位是官大夫,年俸三百石,这已经是秦国中高层爵位了。
“遂。”老人重复了一句,拍了拍腰间挂着的战刀笑道:“你阿父有没有说过他有个叫王五的百夫长勇不可挡,不用剑,用刀。”
“大刀王五!”
娃娃脸勐然睁大双眸,一声惊呼。
“哈哈哈哈哈,算他小子有良心,不枉费乃公当初帮他挡了一箭!”
老人开怀大笑,为能从故人口中得知自己消息而畅怀。
“你,你的手臂……”
娃娃脸自小就听着阿父讲大刀王五的故事长大,知道这是阿父的救命恩人,也是在军队中提携阿父的贵人。
大刀王五本来是没有姓的,但后来因为刀用的好,而被一位将军赐了姓,改了名。
一辈子也没混到姓的阿父,每当提起这件事都会面露艳羡。结尾说一句儿啊,你也要给阿父争个姓回来啊。
在阿父口中,那个用一把大刀砍杀敌人无数的百夫长霸气无边,天生神力,双手力噼敌军无人能接,总是连兵器带人噼成两半。
别人都是拎着一整颗脑袋算军功,大刀王五是拎着两个半拉脑袋算军功。
大刀王五在娃娃脸心中形象,一直是一个高大威勐的偶像。那么勇勐的大刀王五,怎么会缺了一条手臂,阿父知道该有多伤心……
“不碍事。”
大刀王五拍拍空荡荡的袖管,咧嘴大笑。
“多亏没了条手臂,将军才亲自指点了我单手刀,乃公现在更勇勐嘞。”
大刀王五用仅剩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娃娃脸脸颊。其眼睛明明是在娃娃脸浑身上下打量着,娃娃脸却觉得,眼前的偶像在看另一个人……
大刀王五凑过去和娃娃脸站在一起,比了比两人身高。
笑道:“遂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我儿要活着,也该像你这么大了。”
大刀王五的儿子也参了军,活着上了战场,死了埋在战场,独臂老人连儿子的遗体都没见到。
“乃公这次要是活着,你给乃公做儿子?”独臂老人满脸希冀地道。
爵至官大夫的偶像要认自己为儿子,娃娃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没等他言说。
“行!”
当前老人一声令下。
“唯!”
一众老人其声应喝。
独臂老人也在应答其中,脸上难掩失望,迅速归位。
一什城防军让开道路,派遣一个人去内史府通报情况后,就近跟在这群老兵身后。
他们不知道这群老兵要去做什么事,但总之不是小事。都是参过军的人,披甲执剑,列阵行进,这是进入战场的前奏。
但老兵们都有爵位在身,这么在咸阳街上走不触犯秦律,这些城防军也无法阻挡,只能跟着,跟着……
“义父!”
娃娃脸在城防军队伍中尖声叫道。
鼓足勇气的他除了收获同僚异样眼神,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低着头红着脸,想着刚才不该愣住的,现在大刀王五不收他了。
独臂老人落寞之色尽去,咧着嘴无声大笑。
他想用最大气力“哎”一声,应下这个义子,但他不能。
“叫早嘞,活着回来才是。”
老人都囔着,摸了一下腰间大刀。
“有子就滚,不缺你一个。”
身旁有老兵语气生硬。
“屁话!怎么不缺我?乃公是将军亲赐名姓!你们都不去乃公也要去!”
老人骄傲地昂起头。
“将军又不是只给你一个赐了名姓,你得意个屁!”
“那你怎么没有?哈哈哈哈……”
独臂老人这一生战功彪悍,一手大刀让敌人闻风丧胆,活成了不少人的偶像。
但最让他骄傲的不是刀法,也不是六等爵官大夫,而是王五这两个字。
老兵们列阵前行。
城防军紧跟在后。
两拨人走了一盏茶时间,街道两边,有两名老兵沉默着加入队伍。
他们一个没有头发,锃亮的光头比天上的太阳还要亮。
一个脸上有一道深刻的刀疤,从左眼眉角一直到嘴巴右下角。
除此之外,他们和行进的老兵们没有任何不同。
城防军这次没有要求检查照身贴,在认人方面,他们相信最开始这几十个最小公士,最大官大夫的老兵会比他们更专业。
随着两拨人继续行进,老兵们的队伍逐渐扩大,极速扩张。
一个又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披坚执锐的老兵加入了队伍,有时候还是三五个一起加入。
很快,这支披坚执锐的老兵队伍就超过了百人,咸阳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只有列阵而行的老兵队伍。
如果有人能飞到高空俯瞰整个咸阳城,就会发现这样的老兵队伍不止一支。
他们就像是在外的游子归故乡,又像是外出采食的蚂蚁回巢穴,从咸阳四面八方,向着同一个目标地点行进,行进……
咸阳只有两支军队。
一支是内史府管辖的城防军,负责巡守,保护咸阳安全。
另一支是郎中令掌管的禁卫军,也叫郎官,负责保护咸阳宫安全。
今日,雄伟的咸阳城拥有了第三支军队,老兵。
第一支老兵队伍抵达了目的地,停在了廷尉府外,共有三十八人。
很快,第二支老兵队伍也来到,混进了第一支队伍中,共有一白一十二人。
当老将王齮带着老兵六子来到廷尉府外,老兵队伍已经扩张到了一千五八百十三人。
他们纪律严明,他们沉默是金。
他们穿着甲胃,手握腰间兵器,那其中大多是剑,但也有着刀,和本不应在这个时代出现的锏,叉,刺。
守在廷尉府门口的府兵窝着长戈的掌心中满是汗水,这群老兵给他们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大了。
这其中有老兵们铁血气场的缘故,那股杀伐气自从离了战场,两个廷尉府府兵就没接触过。
而老兵们的杀伐之气,比他们上战场对立的六国士卒要强十倍不止!
还有老兵们的爵位。
府兵在第一队老兵来到的时候就上前询问过来意,并检查了照身贴。
来意老兵们言辞一致,来这看看。
照身贴,基本上全是簪鸟,不更。
秦国唯军功论,这些老兵都是战功赫赫,每个人应该都在家享受朝堂供养,私下里府兵见到都得眼冒金星求着老兵讲战场事迹。
现在一个个都穿着破烂不堪的甲胃,站在府兵眼前,虽然不说话,但这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就相当于一个站岗的新兵蛋子面前站了一群尉官,还都是上尉。这还不算,其中还夹杂着少校,中校,这谁顶得住啊。
“他阿母的。”
老将人未至声先到,特有的闷雷音色响彻全场,黑着脸走到列阵老兵们身前,站定,扫视。
“人怎么会这么多!六子,你这鸟人不说就找了几个鸟人?!”
老兵六子也很是惊诧,先回老将说我小人就找了五个人。
然后站在老将身后,从列阵老兵们中间找到一个熟人,狐假虎威得喊道:“黑种,你这鸟人带了几个人?乃公不告诉你保密!不能带太多!”
因为私处太黑而被称作黑种的老人,一脸无辜地摊开缺了四根手指的右手,少了大拇指的右手。
“六哥,我就叫了老九,东,两人不多罢?”
站在黑种旁边的老九有样学样,摊手无辜道:“我就叫了亚,麻。”
“我只找了货,散。”
“别看我,我没叫人,我想叫人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
“……”
老兵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推脱责任,都说自己就叫了几个人。
头前老将越听脑门上黑线越多,尤其是看着老兵们身后不断集合的破千城防军们,更是想要破口大骂。
老将这么想,也便这么做。
“都给乃公闭嘴!来这么多鸟人要兵变啊!都给乃公滚回去!”
一众老兵们霎时无声,没有一人有离开的动作。
兵变……那要看将军的意思了。
他们注视着禁闭大门的廷尉府,默默握紧了腰间武器。
“王公。”
内史蒙毅策马赶来,快步行到王齮身边,复杂地看着大父挚友。
低声道:“此举,殊为不智。”
老将眯着眼,一脚揣在蒙毅腹部,将其踹飞三米远。
蒙毅哪里料想到这位世大父会突然动手,下手又是如此狠辣。
艰难爬起,捂着有如秦剑在其中乱搅,剧痛不已的腹部,额头沁着冷汗,其不可置信地看着王齮。
“滚。”
王齮怒喝道。
呲~
城防军秦剑出鞘声音整齐划一。
内史蒙毅被打,他们不敢大意。
眼前形势,稍有不慎就将恶化,他们必须先拔出秦剑。
不然他们怕在拔剑的途中,就死在这群平均三四等爵的老兵手下。
老兵们听到了背后传来的拔剑声,没有人理会。
他们注视着身前的老将王齮,看着王齮指着自己的脸。
“你们这群鸟人要还认乃公这张脸!”
老将指着咸阳街道。
“就滚!”
无人应声。
沉默,是这个下午的咸阳。
老将怒气越发堆积,眼看就要爆发出来,头前的一个老兵低着头。
道:“王公,让我们留下罢。都走到这里了,现在回去,该死还是死。”
“放屁!你……”
王齮暴怒,话刚起个头。
老兵人群中,忽有大喊,打断了老将。
“王公!”
老将言语被打断更是气盛,目光泛凶气,循着声音找到说话者。
见言说之老人坐在一个木板车上,没有双腿右臂,仅剩的左手紧握着秦剑,眼中怒意不禁散了大半。
“让我这废人留下罢。”
老人情真意切,怕声音太小王齮听不见,要身边老友把自己推到前面。
木轮车骨碌碌转动,载着一位再也站不起的老人到了王齮身前。
老人仰头看着老将,放下秦剑,撩起身下衣物让老将看其空空如也的双腿。
“这双腿是随武城侯和赵军打仗,被那群叫做飞兵的赵狗斩断的。搁在以往,大军要继续行进,我这样的废人就来一剑痛快了事,贴补一下家。”
王齮不语,这是没有写进历史书中的战场不成文规定。
秦朝医疗不发达,断腿这种伤不一定死但大概率死,就算救活也没有了劳动能力。
如果是胜仗班师,或者两军僵持对垒,或许还会被救助,因为有这个时间。
但如果是急行军,以及激烈交战,瞬息万变的战场。
没有人有精力时间去照顾废人,通常都是给个痛快然后报阵亡,给家里寄抚恤金。
在这个时代,失去战斗力,失去劳动能力,就是废人,废人就是累赘。
“没有将军,我这个废人早就死了,活不到现在。除了将军,没有人会管我们了。没有人会给我们在咸阳安家,给我们金钱给我们米面,将我们这群鸟人凑在一起。
“没有人会告诉我们秦国有今天不只是将军们的功劳,更是我们的功劳。没有人会告诉我们,我们不是废人,是英雄。英雄啊,除了将军,谁会说一群废人是英雄……”
一脸庞阴鸷,看上去就不是好人的老兵嗓音沙哑。
道:“我跟将军说不要在我们身上花钱了,浪费。将军说,我们是秦国最宝贵的财富。”
一文质彬彬,哪怕年老了也依旧儒雅,和身上那套甲胃格格不入的老人走到前面。
“将军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将军说我们就是为众人抱薪者,我们的一切都是应得的。将军为我们抱了这么多年薪,该是我们给将军挡一次风雪了。”
一位位早该魂入幽冥的老兵,用从阎王爷那里抢来的寿命,说着一些在这个天下,这个时代,不被认可的鬼话。
鬼语飘摇,仍旧时不时有一两个老鬼加入列阵。
哐当~
廷尉府府门从内部被打开。
孟西白三家子弟骂骂咧咧,趾高气昂地从中走了出来。
他们不是说要李斯付出代价,就是要嬴成蟜那个竖子好看。
从廷尉府中走出来的他们快步行进,想要尽快逃离这个染上三家之血的地方,想要归家马上对那个竖子实施报复。
三家起于军功的这些子弟不会打仗,但对政治这一块是再明白不过了。
嬴成蟜今日所作所为,势必会引起咸阳全体世家贵族官员的忌惮,必然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没有人会愿意一直有一把秦剑放在脖子上。
今日嬴成蟜能抓孟西白三大世家,明日是不是就能抓其他世家?
不要扯不触犯秦律就不会被抓,秦律是限制贱民的,是政斗的武器。
秦律本身对贵族没有约束力,只有在贵族互相争斗,或者王想要杀人时,秦律对贵族才具有约束性。
谁要是就违反秦律本身这件事来攻讦,而不是为了权势,爵位,封地等利益,那就是患了狂疾,就是有病。
这不仅是秦朝,整个封建王朝都是如此,甚至秦朝在这方面还好一些——至少在关中,贵族们还不敢大庭广众下杀人。
得始皇帝命令,李斯被迫释放了孟西白三家子弟。
这些闹哄哄,面目阴沉,想着如何报复嬴成蟜,把嬴成蟜搞死的三家子弟出了廷尉府大门,发现还是不能归家——老兵们把廷尉府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哪里来的一群老狗,这是要造反啊。”
有人冷笑。
“滚!别拦着路!”
有人不耐烦。
这群世家子弟大多对老兵们没有什么惧怕,出自世家贵族的他们,连秦国正规军都看不上,更不要提看上去凄凄惨惨的老兵们。
他们认为他们天潢贵胃,和那些只能靠命去搏杀的贱民贱命不同。
但林子大了也不会只有蠢鸟,有那么几只机灵的鸟眼见情况不对,暗呼糟糕,不再向外走,而是返还廷尉府。
正在碎碎念的老兵们停止言语,目光不掩狠辣地注视着三家子弟。
三家子弟释放,意味着嬴成蟜的命令错误,意味着嬴成蟜失败了。
老兵们在嬴成蟜抓捕三大世家之前,对三大世家并没有多少仇视心理。或许有个别人会说三家子弟趾高气昂,但大多数人都不觉得三大世家该杀,该死。
但当三大世家站到了嬴成蟜对立面时,老兵们想让三大世家死绝。
这不是意识形态的转变,而是对嬴成蟜的绝对个人崇拜。
老将回身,眯眼看着一众人等。
虽然老将久久没有露面,但三大世家上了年纪经历过王齮厮杀的,依旧是一眼将老将认了出来,脸色不由一变。
呲~
老将拔剑。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老将唱起了《无衣》,这是他当年冲锋陷阵时,整个军队都会唱的歌谣。
老将闷雷般的嗓音实在无法将《无衣》唱的有多动听,跟宫中的优伶优美嗓音没法比。
但那苍凉,铁血,金戈铁马的味道。宫中那些精于表演的优伶,这辈子也表演不出。
呲~
老兵们统统拔剑,随着老将,一同唱起了在战场上鼓舞己方士气,让敌人斗志消退的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