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你可敢与我一战?”
说起打架,菩提子绝对不是孬种,在知道己经指望不上肥遗之后,他便决定一切还是按原计划执行。
而原计划,就是没有计划,能打就打,不能打就逃,逃不掉就死一死好了。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作为玄师而言,若能卫道而亡,也算死得其所,可惜的是不能规划好自己的墓志铭,阳牧青这个不孝徒弟肯定指望不上,弱水一看就没什么人性,估计也不会给自己留下写遗书的时间。
而在场其余的人,估计也会一起将小命交代在这里,无人能够将自己的英雄事迹传扬出去,着实有些不值,这样一想又不是很想死了。
人生,何其憾恨也。
“容吾思量片刻。”
他没想到的是,弱水虽然拦下了他们,却不是那么很热衷于打一场,至少不是跟菩提子对战。
弱水其实也很纠结,他纠结的是如何获取一具完好无损的纯灵之体,而不是一战之后千疮百孔的躯体,他对于人性确实不甚了解,但在远古时期与诸神对战之时,有不少铁骨铮铮之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可落个灰飞烟灭的结果,也不愿意让敌人得偿所愿。
如何才能让鱼儿乖乖上钩,又还能不蹦跶任人宰割呢?
赛氏这个硬骨头他是已经见识过了,而看菩提子之前的表现,似乎也是硬汉一条。
菩提子亦是个聪明人,在捕捉到弱水那一刻的犹豫之后,立马试着抛出来一个良心建议。
“如果我自愿跟你走,你能不能将他们几个都放了?”
“不行!”
元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的冰山表情也在瞬间破功,声线也有明显的上扬,甚至将菩提子都吓了一跳,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瞅了他一眼。
“你不要插嘴!”
他这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反驳元苏,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老子正在为你们的性命斗智斗勇,自己可是滑不溜手的泥鳅,逃脱的机会大着哩,不劳你们瞎操心。
被嫌弃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元苏看了他一眼,上前走了一步。
“若被强行夺舍,承载仙灵之力,需要重塑根骨,移经易髓,承受千刀万剐的苦楚,你肯?”
“就算你肯,我也不让。”
“之前你护我一次,这次换我护你。”
元苏说话的语气波澜不惊如潺潺之水,但在菩提子耳中听来却若如雷霆之音,他身世孤苦,孑然一身,视红尘如染缸,万物如刍狗,随心所欲,率性而为。
他从不知,可以有这么一个人,肯将自己如此看重。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
刹那之间,一个大男孩褪去了玩世不恭的神色,凝固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战意。
“好,有胆识,有气魄,有担当!肥遗兄,汝若当年也能这般待吾,又如何会落得今日下场?”
弱水不怒反赞,肥遗之前被封印在冰块之中,还加上重重禁制,让自己无从知晓它的存在,直到他破冰而出,自己才探查到他的行踪。
但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对于某些人而言,千年万年,都将时刻准备着。
“他们可以走,汝和那条臭蛇留下就行,对于无关之人,吾不屑理之。”
弱水下了决断,给了菩提子想要的答复。
“我不走,除非你将我师父一起放出来!”
赛西施此行本就是为解救师父而来,岂可独善其身?
“我也不会让菩提子一人留下。”
元苏附议。
“好,吾就成全汝等。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弱水冷笑道,这群螳臂当车之徒,实在是可怜又可笑。
他便让他们知晓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只见弱水的虚影升腾至半空,修长透明的手指凌空弹奏,长发飘散,衣袂飞舞,但唯美的画面之下,浓重的杀气层层叠叠,顺着空气扩散,掀起了天边巨浪。
仿若银河之水,从天倾泄,几乎只是几个须臾,便将数人湮没在波涛之下。
“快救我,水,好多水!救命,我要淹死了!”
肥遗很没出息地划着几条小短腿,向菩提子呼救,他的躯体犹如化学反应一般散发出白色烟雾。
菩提子并非不通水性,但这突如其来的水域犹如厚重的冰河,每划动一下都觉得是在拨开凝冻一般吃力,他挣扎着将肥遗重新放入探物囊,然后一把系紧了口子。
这传说中凶狠的远古大妖,一旦沾到水,就完全沦为了战五渣,连一旁拼命自救的赛西施都比不过,实在是有失妖类的脸面。
然而,在他完成这系列动作之后,身体却在水中直线下沉,就像是装满了沉重石块的麻袋。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浮不起,芦花定底沉。
糟糕,忘记弱水根本就不能承受任何重量,何况对其施予力道,简直是自寻死路。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的胳臂,将他缓慢的往上托举。
“憋气,弱河之水,有毒。”
元苏用传音交代了一句之后,转身抽出随身长剑,在天地之间划出一条时空缺口,从中凝神化出一朵硕大的并蒂莲,抛于弱水之上,在与旋涡抗衡许久之后,终于勉强浮在了水面上。
他将菩提子与赛西施一并送上了这朵并蒂莲,自己也一个鹞子翻身,足尖轻点,站立在莲瓣上。
弱水不可浮物,但若是划破虚空而来的外界之物,因为不属于同一时空,尤其是质量近似于零的物质,似存在又未存在,便成了破解之道。
“方才是第一招,汝等且慢慢受着吧。”
弱水取出一块水波荡漾的软面镜,极有节奏感的敲打起来,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肃穆,随后,有古老的旋律从天而降,像是部落土着祈雨的吟唱。
软面镜在他的敲打之下波涛起伏,与之相对应的是勉强在并蒂莲上落座的三人,便化身为在飓风暴雨中行进的扁舟,起伏不定,天旋地转。
“天呀,我的头好晕,要吐了,真的要吐了!”
肥遗在探物囊中叫嚣着,让菩提子本就铁青的脸色直接变成了像锅底一样黑。
“你要敢吐,我就将你的蛇皮剥了做抹布!”
远古大妖的身份已经不能唬住菩提子了,他此时的怒火指数与晕船指数都已突破阈限。
连晕车这种小事都敬谢不敏的他,此时心中已将弱水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