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吃饭的时候,慕容曌与阳牧青刚走进厅堂,就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
吴家长媳宋金花与吴堃正在你来我往,冷嘲热讽,彼此互不相让,其他人埋头默默吃着肉噪子面,没有一个出面劝架的,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资深吃货慕容曌决计不肯让自己的面凉掉,于是强行拉着阳牧青入座,一边嗦面一边认真学习民间经典永流传的吵架艺术。
“当初妈留下的十几万存折,你们一毛钱都没有分给我,今天我不过是想要一个破罐子做纪念,你们都舍不得给,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公爹还没有咽气呢,你就说要分家产了,我看你是盼着他快点死呢!”
慕容曌点点头,之前没发现宋金花是个这么会说话的女人,也很会挑重点,句句击中要害。
低估她了,吴堃这一局悬了。
“你进吴家二十年,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不干一件人事,我哥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会讨你这个长舌妇做老婆!”
吴堃早就看不惯她这个三面三刀的嫂子了,表面笑面虎,背地里捅刀比谁都毒辣。
“我呢,好歹给吴家添了一双儿女,不像某人,只开花不结果。”
“你!!!”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吴堃起身将筷子甩在桌上,一手端着吃剩下的半碗面就想往宋金花身上砸,被她那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丈夫给拦下。
宋金花这句话实在是当面揭短打脸了,连吴垒都有些听不下去,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提醒她不要再刺激成婚多年但一无所出的妹妹了。
若吴堃的疯劲儿一上来,那还真是谁也拦不住。
宋金花冷哼一声,收拾好自己的面碗,转身进了厨房,她进吴家二十年,早就注意到公爹对房间角落的那个夜壶宝贝得紧,虽然不知道到底值不值钱,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吴堃那个臭婆娘给拿走!
阳牧青三两口吃完了面,抬头暗中观察着吴家众人,他现在戴着窥真镜,能够清楚看到寿虫的分布,吴堃以及她的老公罗德凯是重灾区,宋金花和吴锦体内也有不少,奇怪的是吴垒体内居然干干净净,连一条寿虫的影子都没有。
“妈,我回来了!”
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一个单瘦如竹竿戴着厚重眼镜的年轻男孩推门而进。
“鑫儿呀,怎么回这么早,我还以为你要中午才回,吃早饭了吗?我这就给你下面条!”
宋金花见到自己儿子回来了,一扫方才的阴霾表情,脸上笑开了花。
吴鑫答应了一声“还没吃”,放下背包喝了杯水,才后知后觉发现家中多了两位陌生人,而几位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只有没心没肺惯了的老妹不咸不淡地着跟自己打了一个招呼。
“我先去看看爷爷,妈,面放桌上,我等会儿再吃。”
吴鑫有点尴尬地跟众人逐一问候,然后退出了厅堂,穿过院子,进入了吴老太爷的房间。
阳牧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紧了紧,吴鑫体内的寿虫数量,居然是吴家人中最多的,密密麻麻,简直下一秒就要将其吞噬殆尽。
如果任由其发展,下一个丧命者的必然就是吴鑫。
吴老太爷仍旧躺在床上休养,双眼紧闭,口唇微张,不停轻声哎呦叫唤着,放在床头的一碗面糊糊一口未动,已凝结成一整块。
“爷爷,我回来了,您好些了吗?”
吴鑫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轻轻拉起了吴老太爷的手,但老人的眼睛只是睁开了一下就重新闭上了,持续高烧之下,他头脑有些不清醒,也没有精力去关心来者何人。
晨光之下,吴老太爷的手掌红润温厚,反倒是吴鑫的手指黝黑细长跟鸡爪子一般,几乎没有一丝肉,鲜活与枯竭,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吴家人中,最多病多灾的就是这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疼的长孙,从小就体弱多病不说,还时不时出些摔断腿脚被车刮蹭的小事故,大学念到一半就因病休学了,在家休养身体,这次出门也是为了泡一个乡里坊间传得很神的药泉。
由于自小在药罐子里面浸大,吴鑫在懂事的时候就有觉悟:自己或许不会活得比一棵树更长久,更不用奢望像前几任家主一样长寿。
亲眼证实吴老爷子昏沉未醒后,吴鑫的嘴边露出一抹略显瘆人的笑容,随即转移了视线,他盯着墙角那个看似破旧实则一尘不染的夜壶,一步步向其逼近。
他捧着夜壶的双手微微颤抖,心跳控制不住加速,犹如第一次牵了女孩子的手。
小时候的记忆再一次涌现,他曾亲眼见到祖父从那个夜壶里面舀出一勺水,兑入烧酒中或者茶水中,然后一口喝掉,而喝过之后,祖父就如喝醉酒一般红光满面,双目熠熠,犹如枯树逢春。
他从未跟父母提起过此事,但一直很迷信一点:祖父的长寿或许就与那个夜壶里面的东西有关。之后,他拍了那个肉瘤一样的东西的照片在网上搜,搜出了不少关于“太岁”的信息,他又拿着网上五花八门的图片与其进行比照,最终确认这东西是太岁的可能性极大!
太岁可是好东西,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食之可百岁不老。
发现这一真相后,他对于祖父的敬爱便转化为无边的愤怒:明明自己从小身体孱弱,祖父却从不曾给自己分一杯羹,好东西只会留着一人独享,而且他已经活那么久了,自己还如此年轻。
越往深处想,越觉得不可原谅。
吴鑫抿了抿嘴,下定了决心,从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熟练地在太岁上割下长长一条,然后放进嘴里大嚼大咽,满脸陶醉,犹如品尝绝世珍馐。
其实没有任何味道,如同嚼蜡,但也不算难吃。
太岁被切割的表面组织渗透出鲜红色的汁液,但很快止住,并缔结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如树蜡一般凝固。这种神奇的自我修复现象,更让吴鑫笃定自己的判断无误。
一条吞下之后犹不满足,他又往另一个方向挥刀,再度切下一条,犹如着魔一般红了眼,拼命咀嚼吞咽。
“呃……呃……”
一股恶心突然涌上喉头,吴鑫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无数的细绳给紧紧缠住,透不过气来,他用手扼住脖子,想要与那股力量抗衡,但却不由自主越扼越紧,这双手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他双眼凸出,满脸涨红,年轻的生命似乎在下一秒就要按下终止符。
床上的吴老爷子缓缓坐起,朝着吴鑫的方向睁开了眼睛,这双眼睛平静无波,丝毫不带人类的情感,没有半点对于亲孙子的关怀,有的只是对于新鲜猎物的垂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