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江岳帮倾巢而出的追捕,柳伶薇是如何逃出的呢?
却说柳伶薇跳下墙头后,只觉得脚步从未有过的迅捷,一路在房顶墙头飞奔,非但丝毫不见滞涩,甚至在踪高蹿低之时,都隐隐有了轻功身法的影子。
这些轻身功夫,皆是柳伶薇耳濡目染之下所记忆于心中的,有些来自江笑书,有些来自盛于烬,有些来自李光昴……这些东西没人专门传授给她,却在此时自然而然的用了出来,实在是令人惊叹。
柳伶薇丝毫没有察觉到自身的变化,她只知道,她一定会带盛于烬离开。
很快到了岸边,柳伶薇二话不说,就背着盛于烬跃入了江内,顺着滚滚江水顺流而下,不到片刻,便漂出一里有余,随后她望见了岸边的李光昴,便上岸与之汇合。
柳伶薇轻轻放下盛于烬,随后问道:
“大师兄,下一步怎么办?”
李光昴打量了一眼盛于烬,脸色立刻大变,不由得问道:
“这是、这是盛少侠?”
“是他。”出乎意料的,柳伶薇很平静,她解下腰间虎皮,裹住盛于烬伤痕累累,不忍直视的身躯,随后道:
“大师兄,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李光昴强压下心中的骇然,随后皱眉道:
“离开的法子,我已事先安排好,可是盛少侠伤重如此,只怕……”
“他可以,”柳伶薇轻声打断了李光昴:
“师兄,他能够活下去,一定可以。”
“师妹……”李光昴
望见柳伶薇痴痴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担心,可随后他神色一凝,便转头朝西看去,只见武陵郡码头方向,已骚乱起来,传来了快马的声音与恶声恶气的呼喝,李光昴不由得脸色微变。
“小师妹,来岸边。”
柳伶薇依言来到岸边,却只看见了远处驶来的一艘艘船,不由得一愣:
“看追兵做什么?”
“看见排第三的那一艘了么?”
“嗯。”
“船桨上绑着的红布,那是你家的船。”
“我家……你是说江南柳家?”
“正是。”
…………
柳家商队,行商足迹遍布天下,那日江鱼二人北门出城又复入城时,就曾经借柳家商队的掩护,瞒天过海,在光天化日之下重返了武陵郡,虽然后来仍被暗中的覃栀芊察觉,展开追杀,但是那一着不可谓不精妙。
那一天,柳家商队途经武陵郡,除了借地休整,探查商机外,他们本身就有一批运到武陵郡出售的货物,那便是独龙哥要的船和大车。
柳家商队在城内盘桓数日,除了售卖之外,亦采购了不少本地的特产物资,就在这段时间,他们受到了陈翘楚的邀请,前往武陵码头做客。
宴过三巡,酒酣耳热之际,商队头领忍不住问了独龙哥一个颇为敏感的话题:
“王阳先生耳朵上的伤,却是如何导致?”
独龙哥一愣,随后恶狠狠的道:
“他妈的,别提了。一个荒狼的狗蛮子,真是晦气,还好包扎得及时,
不至于留痕太重。”
“荒狼、荒狼人?”
“荒狼蛮子,茹毛饮血、残忍成性……哼!不说了,反正他已付出了代价。”
“那荒狼人现在怎样了?”
“还没死,不过很快了,多亏伟爷替我出了一口恶气。”说罢,独龙哥朝身边的人一指,商队头领看去,伟爷身上还包着绷带,满脸阴鸷,环手坐在那儿,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就连酒都没喝一口,听见独龙哥介绍自己,伟爷朝商队头领一拱手。
“伟爷你好,久仰久仰,”商队头领打过招呼,随后不由得问道:
“伟爷为何不吃饭,是胃口不好么?”
伟爷冷冷瞥他一眼:
“要是你看了我看过的东西,我敢担保,你会一连三天,连半粒米都吃不下。”
商队头领听得伟爷话中有话,而且语气十分森然,不由得一凛,赶紧陪笑道:
“伟爷说笑了。”
伟爷皮笑肉不笑,嘿了一声,随后给陈翘楚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
随后,商队头领又喝了不少酒,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唔……去放个水。”
“来人,扶柳先生去茅厕。”独龙哥命令道。
一名属下扶着商队头领去了茅厕,他便在外面等候,这时恰好有另外一人冲进茅厕,还未完全走进,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得昏天黑地,满眼飙泪……
商队头领被吓了一跳,匆匆拴上裤带,便上前去拍那人后背:
“兄弟,少喝些罢,酗酒伤身呐……”
那人
一面吐,一面艰难的摆摆手:
“不,不是酒……”
这时守在门外的属下也进来了,帮着招呼那人:
“哎呀,王三哥,你平日也不贪杯啊,今天怎么吐成这个样子……”
被称为王三哥的那人又翻江倒海吐了一阵,不断干呕,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这才停下,王三哥拍拍二人的肩膀:
“呼……吐出来真是好受多了,黄老弟,还有这位贵客,真是多谢你们啦。”
“好说好说,”商队头领一拱手,随后道:
“王兄弟早些回去休息吧,喝多了酒,再被冷风一激,那可糟糕……”
“不是酒,不是酒,我一口酒都没喝……”王三哥立刻道。
一旁的小黄奇道:
“没喝酒怎么吐成这个模样?”
“唉,别提了……”王三哥叹了口气,随后面色变得极其难看,似乎是冒出了十分不美好的回忆:
“妈的,那个牢房里,就是西进第七,南数第五的……”
小黄立刻道:
“啊,是伟爷一直待着的那间。”
“对对对,呃……别提伟爷,你是不知道,那里面的人,那幅模样,呕……”
“怎么啦?”
王三哥瞟了一眼商队头领,随后道:
“晚些再告诉你,你先扶贵客回去吧……老子,老子再去吐会儿。”
随后王三哥再度冲进茅房,小黄一呆,随后自言自语道:
“他看见什么了……啊!差点忘了正事,柳先生,咱们回去吧。”
小黄领着商队头领走回酒宴处,隔着
老远,商队头领隐约听见了房内,陈翘楚和独龙哥的交谈:
“帮主,他嘴还是那么硬,什么都不肯说……”
“阿伟正在好好招待他,他也是血肉之躯,那么多的酷刑,一定能撬开他的嘴的。”
“是啊,昨天叫咱们过去看弹琵琶,今天又换了个花样,叫什么磨豆腐……我的天,老实说,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
“哼,这荒狼蛮子食古不化,就该付出这样的代价。不过得让阿伟收敛一点,别把他弄死了……”
“帮主说的是,江笑……那人的踪迹,还需着落在他身上。”
“好了,别再说了。”
这时商队头领已在小黄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他提起酒杯,连连敬酒,酒桌上的氛围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可下来之后,商队头领心中却不由得涌起了一阵寒意——荒狼人,和江笑书有关,受了酷刑,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不是老爷交代过的,盛于烬少侠?
商队头领留了个心眼,在交货时,往武陵郡码头多放了一艘同款船只,船桨绑上了一根小红布,随后将这件事,连同盛于烬关押之处的消息,悄悄告诉了千风。
所谓在商言商,他并不关心江岳帮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他只记得家主柳长生的叮嘱——你们在外面行走之时,若是听见了小姐的消息,或者江笑书、盛于烬、王劲威这几个人陷入了困境,一定要尽全力相助,然后把一切你
们所知的消息传递给他们,如果找不到他们,就传递给千风。
为什么告诉千风?因为柳长生知道,只有江笑书或者自己的宝贝女儿,才会舍得花几百上千两买这种情报。
…………
商队头领离开了武陵郡,可他留下来的地图,却成为了柳伶薇救援时的重要情报,虽然买的人是深思熟虑的李光昴,而非满腹担忧的柳伶薇,但总归是帮到了他们。
而那一艘船,就是此时盛柳李三人逃离的最大助力。
李光昴已提前得知了这艘船的特征——虽然各个方面都与武陵码头的其他船相同,却没有江岳帮的编号,是多出来的一艘船,没有被登记在江岳帮的档案中。
现在,这艘船已经驶了过来。
船上共有四人,一个撑船,另外三个拿着刀剑,站在甲板四处张望,突然,他们听见了船舱中,传来了咚的一声轻响。
哗啦,一名紫带高手拉开船舱门,顿时一愣——只见柳伶薇浑身湿漉漉的,正坐在船舱内喘息,而盛于烬被一张黑虎皮裹住,正静静地枕在她腿上。
紫带高手大骇:
“你!你是伤了伟爷的丫头!李光昴呢?”
柳伶薇静静道:
“在你背后。”
紫带高手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胸口一凉,一截剑尖透了出来,他张开嘴想要大叫,一只手却从后方伸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不让声音漏出一丝一毫……
紫带高手倒了下去,露出了李光昴的身形,他
的背后,另外三人也已殒命。
李光昴把尸身拖入船舱,随后换上一套紫带高手的衣裳,便去船头拾起双桨,摇船前行。
这时后方的一艘船嗖的掠过,船上的人大声道:
“并肩子,甩个蔓子(黑话,兄弟,说说你姓什么)?”
李光昴不动声色:
“顺水万儿(黑话,我姓刘)。”
“原来是刘兄弟……莫哈莫哈(黑话,就你一个是自己单干么)?”
“天上一张口(黑话,我是吴公子手下的人),吃了这家没下家(黑话,他死啦,我现在是孤家寡人)。”
“点子呢(黑话,敌人呢)?”
“不见。”
“那你慢些,老兄我先去啦。”
“嗯。”
身边的船一掠而过,瞬间把李光昴甩在了后面,李光昴低头撑桨,足足向东行了小半个时辰,不断有船只从边上掠过,他们问李光昴情况,李光昴便用黑话回答他们,江岳群贼见他对答如此流利,个个都未起疑,即便有人觉得面生,但一想到他是已故吴公子手下手下的人,自然是临时叫来填充给伟爷,便都不以为意,一掠而过。
又行了一炷香时间,只见前方的船都停在了一处,最前面那一艘上的黑带高手大声道:
“半个时辰到了,回去复命。”
“回去吧。”“扯呼扯呼……”“这么多艘船,什么都没搜到,肯定往岸上跑啦。”
随后他们便将船只掉头,逆流而上,返回武陵码头,李光昴驶着小船,
默默来到了返回队伍的最后,在经过一个事先看好的急弯时,他一个转向,便顺着江流向下飘了过去,转瞬间消失不见,前方的船只谁也没有注意到,回到码头,按名册核对,见船一艘不少,便谁都没有放在心上了。
…………
李光昴划着船极速前行,又行了一炷香后,他将船靠岸,随后转头道:
“小师妹,我们就去那座山。”
船舱门被拉开,柳伶薇背着盛于烬,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师兄妹二人上船,李光昴则掏出长剑,运足内力,往船底一插,那艘崭新的小船便立刻灌进了水,李光昴又托起系船的那块巨石,奋力一掷,压在了甲板之上,只听得咕嘟声不断,这艘小船迅速沉入了湍急的江中,再也看不见一丝踪影。
师兄妹二人往岸边的那座高山爬去,李光昴早已计划好了这里,这里有一片小山脉,进入之后,往深处走,便有无数洞窟,人迹罕至,寻常时绝对没有人到来。
二人找到一个山脉休憩,随后盛于烬醒来,便是先前的事了。
这个几乎完美的救援计划,最终成功救下了盛于烬,为大家争得了第一次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