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江盛堵住门口前,已将苗王墓残党残党尽数解决,满拟着擒住朱煜锦后,便可大功告成。
可他们却想不到,朱煜锦功夫如此了得,先前接连受到偷袭,又用血尸术秘法解毒,功力剩下不过五六成,仍压得江盛二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江盛二人身上已多出了七八处伤口,每一处都伤得不轻,血流不止。
江笑书最重的伤在左胸,朱煜锦的一记鹰爪,险些要了他的命,若非当时盛于烬使了个“围魏救赵”,一记重刀劈向朱煜锦后脑,朱煜锦不得不抵挡,这一招最多再深半寸,只怕江笑书的心脏都要被活生生的挖出来。
盛于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救下江笑书后,朱煜锦便全力攻向他,对手拳如猛虎,腿如蛟龙,变幻非常,精妙绝伦,不出五十个回合,盛于烬就已险象环生。
盛于烬第一次与朱煜锦交手时,曾处于下风,但那时他虽承认朱煜锦比自己强,可若让自己拔出刀,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但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荒谬。
现在自己双刀齐出,狂挥乱舞,刀势施展开来,只怕连水都泼不进来,可朱煜锦仍能寻到机会欺近身来,在自己身上留下深深的伤口。
而初见时的朱煜锦正当全盛,若是全力施为,只怕自己二三十招之内便已殒命了。
趁着盛于烬心神微动之际,朱煜锦又抓住了机会,双手连动,残影纷飞,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招招不离盛于烬手腕关节,一旦命中,兵刃立刻便会被卸下。
盛于烬哪里能让对手轻易得逞,眼见朱煜锦攻势袭来,他横刀一抹,双刀如一把大剪刀般绞向对方手臂,朱煜锦若是再不收招,双臂便给活生生的切下来了。
朱煜锦果然立即缩手闪避,但还容不得盛于烬高兴,他的耳中便嗡嗡一阵响声,已中了朱煜锦的一记追魂夺命腿。
盛于烬右耳结结实实受了这招“飞来横祸”,人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下。
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原来朱煜锦空手入白刃是假,这一记重踢才是他真正的杀手,盛于烬应付了上路的攻势,却万万避不开这一脚了。
这一脚唤作“飞来横祸”,追魂夺命腿七十二式中,属这一招最为阴毒狠辣,出招时上身不动,腿却凭空而动,疾飞而起,直崩敌人耳后,劲道沉重,快捷无伦,万万难以躲避。
“唔!呃啊……”盛于烬只觉得世界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脑中一阵阵嗡嗡声,险些晕了过去……他猛咬一口舌尖,勉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倒地不起,面前的地上一滩鲜血,全是从自己口鼻中溢出的。
“闪开!”脑中突然响起一道焦急的声音。
盛于烬心中一凛,鬼使神差的翻滚了半圈。
“嗯?”后方响起一道声音,充满了疑惑,似乎万万料不到盛于烬能躲开这招。
而在盛于烬先前倒地的位置,双刀深深插进了地面,刀柄兀自不住颤动。
若盛于烬仍待在原地,早已被大卸八块了!
盛于烬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扶住山壁,眼前景象天旋地转,喉中痒得厉害,几乎要呕吐出来。
喝了一缸biáng当酒,只怕也没这般难受,盛于烬忍不住想到。
其实这是因为他耳朵受到重击,波及后脑,这才连站都站不稳了。
强烈的晕眩中,盛于烬看见前方黄影一闪,快得异乎寻常。
不好!他心中大叫一声,立刻架起双手,护住了面门。
随后双臂剧震,盛于烬竟被这一拳打得直飞出去,后背重重的砸在了石壁上。
朱煜锦身形却只有比他更快,在盛于烬还未滑落时,他已一个健步蹿出,拳呈锥状,砸向了盛于烬的咽喉。
这一招看你拿什么躲!
朱煜锦拳出如电,眼见马上就要把盛于烬的脖子整个砸碎!
可下一刻,他的拳头猛然停住了,离盛于烬咽喉只有不到三寸。
盛于烬望着眼前的拳头,顺着往上看去,朱煜锦手肘处正被一根软鞭紧紧扯住。
“嗯?”朱煜锦眼神一凝——不知何时,他的手臂已被软鞭缠了数圈,而自己置盛于烬于死地的一拳,正是在最后一刻被这软鞭拽住了。
朱煜锦转过头,软鞭紧绷得如同一根弦,另一头,江笑书正咬着牙奋力拉扯。
“喝!”朱煜锦短促的一声断喝,用力一挣,啪的一声,软鞭就已断裂。
江笑书翻身而起,已拿起一把长剑,猱身而上,剑光瞬间罩住了朱煜锦上身要害。
这一招乃是虚招,朱煜锦自然一眼便看了出来,他双手一个虚抱浑圆,以逸待劳,防得密不透风,绝不给江笑书使诈的机会。
江笑书长剑挽个剑花,随后忽的倒转剑柄,把剑塞入了朱煜锦手中。
临敌之时把兵刃送到对手手里,莫说天绝门绝无此招,就算放眼整个江湖,也找不出这种自杀般的打法。
而送剑给朱煜锦后,江笑书竟连看都不看一眼,径直俯身拉起了盛于烬。
好狂的小贼,竟敢如此辱我!当着我面救人,是要试试我剑是否锋利么!
朱煜锦握住剑柄,怒从心起,顺势便一剑捅向了江笑书腰间。
剑光闪动,转瞬即逝。
江笑书已托着盛于烬退在了两丈外,虽气喘吁吁,却没添半分伤痕,那一剑竟没伤到他分毫。
“呛啷。”
一声异响在江盛与朱煜锦中间响起,定睛一看,竟是一把没有剑柄的剑落在了地上。
朱煜锦望着自己手中光秃秃的剑柄,一瞬间竟呆住了。
江笑书先前中招,胸口被硬生生剜下了一块,钻心的疼痛险些令他昏厥过去。他强忍疼痛爬起来时,恰巧见到盛于烬被一拳击飞的景象。
他立即出手缠住朱煜锦右臂,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盛于烬。
看着盛于烬失神的双眸,江笑书心中不禁大急——朱煜锦若是再对他出手,我该怎么办?
心念电闪之际,江笑书已有计较,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剑,伸指一拗,长剑便已从根折断。
随后他提起这把断剑向朱煜锦攻去,在近身时突然使出送剑怪招。
朱煜锦接过剑柄后,果然顺势便一剑刺出,浑没料到剑刃早已折断,如此狠辣的直刺,却是用又短又钝的剑柄使出来的,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这下江笑书没有杀到,反倒让他从自己手下救走了盛于烬,朱煜锦恼羞成怒,猛的丢出剑柄。
江笑书托着盛于烬,低声道:
“怎么样?”
盛于烬含糊不清道:
“晕……”
“噌噌!”两声,江笑书拔出地上的双刀,塞回了盛于烬手中。
刀一入手,就似被施了魔法一般,盛于烬睁开了眼睛,望着双刀,他脑中忽的响起了一道声音:
“好厉害的邪魔外道!哼,交给我吧。”
随后他眼前景象渐渐暗了下去,直到失去所有意识……
江笑书则震惊的扭过头:
“这么快就好了?”
盛于烬盯着前方,淡淡道:
“来了。”
“还敢闲聊?受死吧!”朱煜锦大喝一声,向二人攻了过来。
江盛二人立刻挺兵还击,奋力挡住了朱煜锦如潮水般的攻势。
斗了几招,朱煜锦“嗯?”了一声。
盛于烬忽然变了。
他先前的“拂柳刀法”,轻灵精妙,变化非常,虽然他使刀时总是刚猛狠烈,却终究没有逃出拂柳刀法的桎梏。
但现在,他的刀势已完全变了,虽然看上去笨拙了许多,却每一刀都十分有效,直来直去,质朴无华,朱煜锦的攻击每每要得手时,总被他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刀法逼退。
这蛮子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朱煜锦先前和盛于烬交手,自以为早已摸清了盛于烬的套路,此时盛于烬突然用出另一套武功,着实把他逼了个手忙脚乱。
其实,非但朱煜锦大吃一惊,江笑书亦然——他和盛于烬相识日久,已见过许多次盛于烬出手,却从未见过这套刀法,与拂柳刀法非但截然不同,简直就是背道而驰。
不过大敌当前,却也不急细思,江笑书剑光连闪,抢攻朱煜锦面门。
朱煜锦矮身避开这一剑,随后一记顺势手刀斩向江笑书肩头,这一招来得好快!江笑书避无可避,眼见就要中招。
“呃!”朱煜锦一个翻身退开,举起手掌——掌心竟被斩了一条不浅的口子,鲜血淋漓。
这一刀正是出自盛于烬。
朱煜锦手刀斩江笑书时,特意注意了盛于烬当时的站位,那时自己恰巧与盛于烬错身而过,无论如何,盛于烬都没有攻击自己的角度。
可盛于烬却好像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倒转刀柄,一刀从自己肋下反手斩出。
这招简直诡异极了,却偏偏正好替江笑书挡住了攻击,斩到了朱煜锦的手掌!
朱煜锦后退数步,重新打量盛于烬,惊疑的目光上下游动。
江笑书看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心中一动,他拍拍盛于烬,却发现身边根本没有人。
什么!江笑书大惊,一扭头,盛于烬竟先自己一步撤退了。
江笑书立刻施展轻功跟上:
“他娘的!你这蠢夫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朱煜锦望着他们离去,却并未出手阻止,他皱起眉头:
“一体双魂?这种人竟能活到现在都没疯,真是个奇迹……”
…………
江盛二人直跑了好远,才停了下来。
先前大战,凶险至极,刚刚又狂奔一通,江笑书气喘不止,盛于烬突然道:
“江兄弟,我们这是……到哪里了?朱煜锦呢?”
江笑书扭过头:
“你又在说什么屁话,你自己先带头跑的,你问我这是哪儿?喏,这不那块大石板嘛,咱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原来二人已跑回了“淤泥酒坛”陷阱处。
盛于烬若有所思点点头,他眼神迷惘,似乎刚刚睡醒似的,浑没有先前撤退时的果断了。
江笑书耳朵一动,随后苦笑道:
“催命鬼又来了,开打吧。”
二人同时扭过头,朱煜锦也已接踵而至了。
朱煜锦面色阴沉,目光中透着决绝,他沉声道:
“无论你们有什么把戏,该结束了。”
他已准备动用自己最强的手段。
“五劫”之中,赤明同时代表了毁灭与希望,因此这套三清教赐给每一任赤明的奇功,也起了一个相应的名目。
祸福相依。
所谓“福之祸兮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便在这套奇功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此功招式精妙至极,且运功时调动全身经络筋骨,劲道之强劲,直如排山倒海一般,一经施展,多半可反败为胜,绝处逢生……此乃祸福中的“福”。
可这套功夫一旦施展开来,周身经络筋骨全力施为,便如米已成炊、木已成舟一般,绝无停止的可能,必定要不断出手,直到丹田真气耗尽,筋骨劲道用光为止,若强行中止,便有性命之虞!而且每施展一次,便会大伤元气,功力耗尽后直如废人一般瘫软,修养数月方可恢复……这便是祸福中的“祸”了。
因为代价太大,朱煜锦学会这门功夫后,只使用过一次,在感受过那近乎瘫痪的痛苦后,他便告诫自己——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再用此功。
可今日,自己接连受到偷袭,又被迫用血尸秘法解毒,实力大损;手下又被江笑书一行或剿灭或羁押;方才盛于烬所展现出的奇诡刀法,更令他暗暗心惊……
再拖下去,只怕后患无穷!朱煜锦在短暂的考量后,终于决定施展“祸福相依”,以求速战速决。
“崩崩”数声,朱煜锦的上衣被撑破,肌肉比先前更雄健了许多,经络不住颤动,显然承受着极大压力,他掌心朝里,五指虚握,摆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起手势。
江盛二人察觉异状,同时抢上,奋力猛攻。可不过十余个回合,“嘭嘭”两声闷响,江盛二人肩头中掌,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朱煜锦上身赤裸,雄奇的肌肉如盘虬卧龙般隆起,他额头上的一根青筋暴起,显得极为凶狠暴怒。
他的大吼声在墓中回荡,直震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来啊!就这点本事,也敢自称什么锦官双杰?也敢来插手我教的大事!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随后他狂奔而至,双掌如巨斧般劈向了委顿于地的江盛二人!
…………
暗中的袭击,往往只有一次机会,一击不中,自己就会暴露,而暴露除了代表袭击的失败,往往也代表着自己命在顷刻。
柳伶薇天生是个寻找时机的好手,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她已等了很久,那个一箭封喉的时机始终没有出现,甚至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
可是不远处,江盛二人已危在旦夕!
柳伶薇的手指始终扣在扳机之上,却迟迟没有发射。
她的手稳定得如同雕塑,似乎已成为了镇静与冷酷的代名词。
唯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心中已颤抖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