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二人后来回忆起此番经历,聊到这里时,盛于烬总是会皱眉头:
“如果不是你给我使过眼神,那时我简直以为你真的能剑开天门了。”
江笑书哈哈大笑:
“从那天开始,世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宁愿被狗咬上一口,也绝不愿意被江笑书耍一次。哈哈哈哈……这话是不是说得对极了?”
盛于烬不置可否。
江笑书随即笑问道:
“那你呢?是愿意被我耍还是被狗咬?”
盛于烬摇头:
“我两样都不愿意。”
…………
朱煜锦绝对是这世上第一个明白这个道理的人。
江笑书的大笑声仍在耳边回荡,朱煜锦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动起来,见杀手们个个面面相觑的盯着自己,他大怒:
“盯着我顶劳什子用!一群白痴!”
余怒未消,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正中身边杀手的脸上,这巴掌十分沉重,直打得那杀手一个筋斗栽倒在地。
其余杀手这才醒悟,于是纷纷行动起来,不等朱煜锦指绘,便分作了三批,其中两批守住苗王墓的两个出口,剩下一批则由虺蛇亲自带领,在墓中搜捕江笑书三人。
见一批杀手要走进身边的房间,朱煜锦命令道:
“去跟着虺蛇,这里由我来。”
原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千面侯的房间,而是朱煜锦在苗王墓的居所,这个房间里,便有另一个通向苗寨的通道。
方才在房内埋伏的几十名杀手,正是通过这个入口返回,收到朱煜锦的命令在此埋伏,在朱煜锦把江笑书一行引过来后,发动突袭。
谁知道,在最后一刻,江盛二人反倒突然发难,朱煜锦不但算盘落空,还差点被当场格杀……
朱煜锦面色阴沉,随后走入了房内,房间中除了桌椅书架外,再没有别的东西,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朱煜锦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册子,随后伏在案上,动笔写了起来:
“上承主上浩荡威德,中依天尊同寅帮扶,下赖教中弟兄用命,苗疆之计,诸事顺宜。属下依锦囊妙计行事,施以手段,一切诚如主上所料,秦寇已出兵千户寨,苗疆诸寨亦已集结,不日当有大战……”
写到这儿,朱煜锦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的快感。
想到秦兵的刀剑会杀死苗寨里无辜的村民们,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想到苗寨射出的羽箭令大秦军马人仰马翻时的景象,他简直兴奋得险些叫出声来。
他恨千户寨,恨大秦朝廷,恨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恨冷漠旁观的人,恨所有比自己过得快乐的人……
在他的心中,这些人若自相残杀起来,那厮杀哀嚎声便是世上最动听的乐声。
《上品大戒经》中曾这样记载赤明——至赤明开光,天地复位,我又出世,号无名之君,出法教化,度诸天人……我过去后,一劫交周,天地又坏,复无光明,幽幽冥冥,五劫之中……
五劫中,只有“赤明”同时代表了灾难与光明。
朱煜锦正是这样的人。
世人将他称为“南猪”,似乎人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交友之广,江湖上已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可在三清教内部,因为朱煜锦,“赤明”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称谓。
提到赤明二字时,所有人的心里会同时冒出无数个词汇——残忍、冷漠、阴暗、笑里藏刀、扭曲挣扎……
三清教内有不少人讨厌他,因为没人会喜欢一个阴鸷且城府极深的同僚。
除了神通广大的主上。
主上能掌控所有。这一点就连朱煜锦自己也会欣然的承认——唯有跟着主上,所有人的梦想才会一一实现!
朱煜锦提笔继续写到:
“秦寇苗夷混战之际,属下定按计划挑动争端,为大业略尽薄力……江笑书已为属下困于墓中,随时听候主上发落。”
写完后,他信心十足的放下笔。
先前江笑书虽然不知如何识破了自己,自己反倒吃了些亏,可己方对这墓中了如指掌,再加上自己这一身高强的武功,擒住江笑书三人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我必要拿你这小贼来练血尸术!一想到江笑书,他就不由得怒气横生。
“大人。”门外一道呼喊打断了朱煜锦心中的思绪。
他抬起头,看见这位杀手,立刻想起自己先前单独交代给他的任务:
“送饭回来了?那就去帮虺蛇他们吧……”
杀手却小心翼翼的打断他:
“大人,那位姑娘……”
朱煜锦追问道:
“她怎么了?”
杀手为难的道:
“她……她已绝食了一整天了,我刚刚去时,前几顿饭还原封不动的摆在原处呢。”
朱煜锦沉吟片刻,随后道:
“她有话要你带给我?”
杀手点点头:
“正是。小姑娘说,叫朱……叫大人您亲自去见她,否则她宁愿饿死,也不会碰一下……”
说到这儿,他表情有些难看,不太敢说下去,反而是朱煜锦替他接了下去:
“否则她宁愿饿死,也不会碰一下这拿人血做的饭菜。是么?”
杀手连连称是:
“一个字也不差!这女人尖嘴薄舌,实在是找打得紧……”
朱煜锦倏的扭过头,语气十分可怕:
“你打她了?”
杀手连忙摇头:
“不敢不敢,大人交代过,绝对不能动粗,属下岂敢违背……”
朱煜锦摆摆手打断了他,随后将信折好,递给了对方:
“寄给总坛。”
杀手领命而去,朱煜锦有些颓然的坐回座位,喃喃道:
“为了那些无知之人的几条贱命,何苦与我生这么大的气呢?与其让这些贱民愚蠢昏昧的留在世上干更多的丑事,一个痛快的死法,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依灵,你为何不能明白?”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他始终没有起身。
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面对亲人失望的眼神。
朱煜锦的手心开始微微出汗,呼吸也不再和缓平静,牙不由得咬了起来。
即便先前与江笑书斗得那样厉害,他都不会有这样的表现。
他的心已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