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将常烨城中原本属于天地盟的建筑全被重新修筑,这对于普通的城池而言是一个至少耗费大半年光景的巨大工程。
可对于满城皆是修士的常烨城来说,却只是一个稍微有点麻烦的小事而已。
早在一个月之前,常烨城中所有原本有着天地盟标识的建筑就全部被整改一新,位于常烨城中央的天地盟本部更是被一栋九层的恢宏高楼代替。
紧随着一个大势力的衰亡的,本该是大势力中分裂而出的几个小势力之间不断纷争,直到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然而冀州天地盟衰亡之后,却是一个“空降”的新晋势力。这个势力见不到任何修行的资源,也没有立足的驻地,仅有几个“光杆司令”一般的神级修士。
可即便如此,天地盟在冀州城,保安城,真定城,延平城,广平城五座城池之中的天地盟分部却依旧“老老实实”,不仅没有一点想要剿灭“外敌”,重铸本部的意思,甚至对于“万华楼”发号的一些施令相当遵从。
他们都很清楚,万华楼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的是华国,背后站着的,是那个在无数修士口口相传中战力极度强悍并极不讲理的华王。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民间有谣言称华王死了,虽然死因百花齐放,但结果都是声称华王已死。
然而百姓不清楚的是,这一则谣言,其实是修士间流传出来的。
两个月前引得天地异象的天人之战之后的第一日,各方势力都在揣测何事发生的时候,就有来自青州的修士声称自己在青州的天人之战中见到了华王的死。
甚至还有一段被记录在留影石上的影像随之传播:
在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引发天地异象的天人对面勉强站着的,是狼狈呕血的华王。
影像虽然只记录了华王被那不知身份的家伙击飞一次,并没有完整记录到华王死亡。但仅从那一击中的比对之中也能看出,那完全是一面倒的战斗。
留影石不会作假,但这也仅能表示华王的一次败北而已。打不过就跑,这是世人皆知也是最为简单的道理,没人笨到明知必死无疑还要死战不退。
那些天地盟的余孽们虽然很乐意看到那凶残的华王吃瘪,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证华王的死亡,所以尽管谣言愈演愈烈,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又“老实”了两个月。
两个月中,兖州叛乱,甚至挥师南下攻入了豫州,西面妖族活跃,频频骚扰边境。
这些事,别说是传言中脾气暴躁的华王,放在任何一个国君身上都足以引起他的勃然大怒。然而华国却是毫无反应,两个月中递上去的奏折更是石沉大海。
种种迹象表明,华王真的不在了。
冀州五座城池中天地盟残存的余孽这才终于耐不住心中“瘙痒”,有了动作。
……
蓝青色的石制车辇雕刻着如同浪花一般的雪白涛纹,雪帘玉顶,前方的黑色水牛不时甩甩脑袋,引得脖上的铃铛发出一连串的“铛铛”脆响。
若是易泽帆在此,定能认出此时驾驶着这辆“牛车”的修士,就是当日在冀州为他指路的巡逻修士。
那修士望着前方一辆辆同样贵气非凡的车马,心头却是有种莫名的不安。
“老祖!我们这五部此次前来夺下万华楼应当是尽在掌握了……可,可若是那华王未死,之后来报复……”
驾车的修士稍稍侧头,本意只想通过询问自家先祖而平复自己心中的不安,然而却意外地适得其反,越是问着便越发心惊了。
“兰卿,不可说。”
车辇之中的声音苍老。
“毕竟谁也没见到华王死了……于我们而言,最坏的打算,便是华王还活着。”
听到自家老祖竟然做着了华王仍旧活着的最坏打算,被称作兰卿的修士的心跳不由再度加速。
“啊?华王若是活着,我们此举不是自寻死路么?老祖!您与那四位老祖联手,难道都没把握与华王抗衡么?”
那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呵,在封棺沉睡之前,吾与那四位可都是修炼至十星的巅峰存在。却不料如今世道变化,灵气稀薄,竟是将我们的修为都折损到了六七星的境界!”
“而在这样的世道里,那叫萧永俊的小子竟然能修炼到六星,当真是一代天骄……可这样的天骄,你们不是说也被那华王一刀斩了么?”
“老祖啊!这件事也并不清楚,盟主的命牌是碎了,可究竟是不是华王所为,我们也并不清楚啊!”
兰卿连忙辩解道,试图令自家的老祖停止这长他人威风的言辞。
“那他当日前往天地盟本部,与上一任的五位长老对战时,你总见着了?”
“呃,五位长老和副盟主一起催动了五元阵旗,但还是被华王一刀击破……可长老们当时也不过三四星的实力,如何能跟您比啊!”
“那旗帜可是由吾与那四位老友一同祭炼的,即便施法者仅有三四星实力,其释放的威能也能与神级八星的修士对抗!”
兰卿当日虽然旁观了易泽帆与天地盟五位长老和副盟主之间的战斗,但对他而言,着实有种虎头蛇尾的极差观感。
至于长老们和副盟主当时祭出的五元阵旗,他只是认得,却并不了解。此时自家老祖一解释,这才愈发后悔当初的那一场较量,自己实在看得太过粗略了。
“什么!可,可华王根本连灵气都还不曾动用啊!”
“不使灵气,仅以刀剑却有如此骇人威力……这样的路子,倒与从前一位剑走偏锋的伙计路数相似。”
这位老祖似乎是沉睡太久有些寂寞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以后心情异常愉悦,像是管不住嘴一般向自家的后辈讲述着。
而兰卿也如同一位听着久远故事的孩童一般,认真听着,并随着自家老祖的讲述一次又一次流露出震惊的神情。
“啊?竟真有这样的修士?”
“修行之路,自然不只有灵气一道。只是于混元界而言,其他的路子仍需摸索,并无完整……我问你,你是愿意修习灵气,一年之后达到筑基甚至金丹;还是挥刀五十载,才能有与金丹修士对抗的本事?”
“这,自然是灵气!”
车辇滚滚,牛铃铛铛,当高耸入云的高楼终于将整个眼球填满的时候,兰卿这才从听故事的激动之中回过了神。
“老祖,既然那华王如此恐怖,我们又为何……”
老祖似是有问必答一般,对于这样的提问竟然也没有一点停顿,立即回复道。
“虽然还没正式加入万华楼,可毕竟你叔父他们也在为万华楼做事……两月不放资源,我们自然是有着上门责问的底气和理由的……”
“老祖!我明白了!”
终于明白其中谋划的兰卿压低了嗓音。
“若是华王仍在,我们便只是讨要资源,若是不在便趁机……”
“话虽如此,还是希望莫要出什么岔子。”
干枯皱褶的手自车辇之中探出,掀起车帘,稍稍引动灵气便腾空而起,与另外四位皮肤同样沟壑纵横的老者站成一排。
站在楼阁大门两侧的守卫见状立即为五位老祖以及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家属侍从打开了大门。
等各位老祖及其侍从全部进入,这才恍如关门打狗一般合上了大门。
殿楼之内,莹莹翠玉之间,仅有三人立于其中,白袍的姜阳烈,背着巨大葫芦的药无极,以及颇为壮硕的何寅。
姜阳烈见到来人,虽然早有预料,但依旧面露苦涩。
他往前一步,抱拳。
“万华楼楼主姜阳烈!恭候慕,斯,蔺,兰,刘家五位老祖!”
五位老祖宛如五口无波古井一般,庄严肃穆,令这宽阔殿楼之中顿时充溢着莫名的压迫。
姜阳烈身侧的药无极与何寅立即将半个身子隐于姜阳烈的身后,以此减少五位老祖对自己的灵气威压的同时为最前方的姜阳烈加以援助。
而身处最前方的姜阳烈也是毫不犹豫运转起自身的功法,阳气十足的灵气立即覆盖在身体表面,削减迎面而来的咄咄威压。
眼见这三人竟然抗下了自己的灵气威压,五位老祖平静如水的混浊眸子之中这才流露出稍许认真。
“既然是恭候,那想必姜楼主知道老朽此行为何了吧!”
其中一位老祖背过一只手,另一只手缓缓捋着自己下垂至胸口的白须,言语之间,竟是有种兴师问罪的意思。
“每月月俸以及修行资源之事,我已经拟订奏折,上呈华王了。如今只待华王批阅,各家族的月俸以及资源自然会送至府上。”
姜阳烈不卑不亢,扯起了嘴角,微笑着回答。
“那若是华王不批,或者说不能批……又当如何啊!”
另一位老祖听着姜阳烈的“官方回复”竟然略显烦躁,踏出一步,无波古井之下潜藏的凶恶之兽已然浮至水面。
姜阳烈闻言终究是冷了脸色,淡淡的言辞之中有着几分阴冷。
“姜某还是劝诸位莫听的惑众谣言,若是执迷不悟,祸及满门,神仙难救,那才是后悔莫及啊!”
“放肆!”
那凶恶之兽终于显现了狰狞獠牙。
“你这黄口小儿胆敢威胁我等!今日不毁了这楼我便不姓……”
就在那面目狰狞的老祖咆哮殿楼的时候,一声稍显懒散却又中气十足的呼喊声伴随着大门开启的声音径直打断了那老祖的狂啸。
“姜阳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