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厚朴手下的伙计们大部分也是从学徒做起来的。入门签卖身契,大部分的伙计还是熟人介绍进来的,一出问题不论卖身与否,先找这个熟人,一顿数落,用人情世故来解决大部分协议无法解决的问题。
酒楼里要招募伙计学徒还有女佣的事甫一向流民们公告,立时就像热刀子扎进牛油一般,引起了剧烈的反响。
可怜天下父母心,流民的父母一听说还有人招募小孩子去做工,他们顾不上那口吃的拼了命也要将孩子送到庄子上。
梁家庄的庄主是个大善人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汴京城的富人无数,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施舍哪怕一粒麸糠。
梁家庄的告示说得也很明显,小学徒小女婢一个月给五百文钱,做工满一年一个月加一百文,做个三五年后一个月就能拿好几贯钱,种地也种不出这么多的粮食吧!
天底下只有盼着儿女好的父母,娃娃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儿子女儿送到别人家里去为奴为婢的?大户人家的饭有那么香那么好吃?稍不顺遂就会招致打骂折辱。
流民们的眼睛可比什么都雪亮,这梁家庄子里有两个人让伙计们称作东家,一位派头比较足,很是年轻,应该是从小养尊处优惯的人物,伙计们对他都很客气, 他对待伙计也很客气,算是礼贤下士的感觉吧。
另一位东家你看着他完全没有一家之主的派头,吃饭的时候抄着碗往地上一蹲就吃起来了,伙计们碰到他也是有说有笑的,吃饭的时候一群人猫在一起,不认识的当是一群伙计,但是他的威望极高,说的话办的是其他的伙计都极为信服。
就是闲暇的时候计伙们也喜欢围在他的身边瞎转,哪一家的当家人跟下人这么随便的,说明这家人的心善,对待下人不苛刻,能活下来,还能给这样的的人家揽工是命好!
面试的地方就在庄子的正堂里,梁川不想有很多人围观,大人可以在一旁看着,这事得大人做主,否则自己跟一个小孩子签卖身契这事多少有些诈骗的意味?
左右摆了两个大火盆,一开门冷风嗖的就带进来,乍暖还寒容易让人生病,还好梁川的身体够硬郎,孙厚朴平日里好些补品养出来的身子也比一般人要好上几分。
桌子上摆着一些米糕馒头。
中间梁川,左边孙厚朴,右边还有个孟良臣,孟良臣下课后来到庄子里,听闻梁川要收伙计,他自己也有点兴趣,正巧梁川请他来把把关,三个人就坐到了一起。
“让孩子进来吧。”
第一个进来的小孩子一头杂草一样的乱发,鸟都能在上面筑巢,看着三个人一脸的害怕,怯生生的要不是两个大人木然而哀怨地在后面挡着,早就拔腿跑出正堂。眼神有些游离,不过看到桌子上的馒头之后艰难地咽了几口口水,不再看梁川三个人了。
“识字吗?”
孟良臣先开口问道。
孩子先是看了看两个大人,然后再看看孟良臣,接着才是摇摇头。眼神还是让人心疼地盯着那些白净的馒头。
“想
吃吗?”
梁川一脸友善地说道。
孩子终于开口了:“想!”
“吃吧。”
两个大人在后面有些着急,这是卖身给人干活的可不是上门当女婿的,还没干活就吃上了,谁还敢要这娃娃!两人想拉住孩子,可是让梁川给瞪回去了。
孩子伸出瘦得像冬天的枯槁的小手,颤颤地往桌子上的馒头,一左一右拿了两个,看到三个人的脸都是笑着,这才敢往回缩。
“吃吧。”
梁川又说了一次。
孩子没有吃,眼睛看着雪白的馒头有些失神,鼻翼抽动了两下,重重地吞了口口水,还是没有梁川,转身走了两步走到两位大人跟前,递给两个大人:“爹、娘,吃。”
两个大人眼睛不争气地红了,眼泪夺眶而出,母亲抱着孩子抽噎起来,不敢当着主家的面哭出声,父亲道:“凡儿你自己吃,爹娘不饿。”
梁川笑着与孟良臣还有孙厚朴看了一眼:“这孩子可以要吧。”
孟良臣道:“要!”
厚朴道:“不错。”
孩子的父母感激地跪了下来:“谢谢东家救我们孩子一命。”
孟良臣道:“这个孩子你们教得好,是我们占了你们便宜。”
梁川也道:“是啊,先生说得不错,百善孝为先,懂得这个道理的孩子都不会差,你们放心把孩子交给我们,我们不会饿着他也不会冻着他,在我们这里每个月还有月钱,你们要是需要我们甚至可以先预支你们一部分钱,让你们活下去!”
“凡儿孩不快嗑头,叫东家!”
孩子好像明白了什么,把馒头放回原放,手紧紧扯着母亲的衣角不肯放松:“娘,我会好好听话的,你们别不要我好不好。”
天底下怎么会有不要自己孩子的父母。。
梁川说道:“孩子你叫什么?”
孩子抬头看着这个男人,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我叫洪不凡。”
这个孩子看着瘦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短了营养看起来跟小萝卜头似的,一点都没有长开。
“我这里吃得好穿得好,你还能赚钱孝敬你的爹娘,你愿意来为我做工吗?”
梁川向洪不凡抛出了橄榄枝。
洪不凡的父母实在养不活这个孩子了,土地没了以后生计都成了问题,并不是他们想要卖儿鬻女。与其跟着自己受罪不如到人家家里做下人,他们两口子也正打算着到哪里为人家做佃农,做个几年买两亩薄田再将日子安顿下来。
最难的是眼前这一关。
他们听说了不少人伢子趁着这次西北大乱流民内涌给大家大户收买下人的事,虽说卖身给大家大户一口吃食是不发愁了,可是大户人家勾心斗角水深火热,常常听说各种待人如猪狗稍有不痛快就肆意打骂凌辱的传闻,搞得流民们万般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推入火坑,可是不跳进火坑眼下就要先冻死在这冰窟当中。
他们还有许多的亲人在西北,要没有这种命个个都碰上像梁川这样的好
人家!
“孩子这东家是个好人,听爹娘的话,等爹娘安顿好了就来接你好不好。。!”
两口子一人一句心疼又强忍着眼泪劝着洪不凡,洪不凡的小手终于缓缓解松掉了。
梁川道:“两位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庄子上也缺许多的佃农,给谁家揽工不是揽工,你们干脆就在我们庄子上做工,以后想孩子了要看看孩子也方便。”
如此是最好的,不拆散洪不凡一家人,父母儿子均为自己做活,只要对他们不是太过于严苛,一家人只会死心踏地为庄子卖力。
“东家,我还有一些表兄弟在老家,能不能让他们也一道儿来这里做事?”
洪不凡竟然不是只想到他一个人。。
小小年纪有这等心肠实属不易。
几个人是长吁短叹,只道这个世道艰难,逼着人长大。
孟良臣与孙厚朴就没有见过跟着梁川以后埋怨梁川待人不好的,哪一个不是感恩待德,不说梁川自己家的下人,就是那些螺城师傅,仅仅为梁川盖过房子,一群人不远万里直接从清源赶来,谁人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三个人在屋子里又哭又安抚,折腾了老半天才一招到一个人,这样的进度远远不行,虽然说招工这件事不能草率,可是效率也不能太差。
梁川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对着门外的耶律重光道:“小天师在干嘛呢,把他给我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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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先现在天天在庄子里晃悠,偶尔看到几个流民还大发善心地给他们批命看相,一顿忽悠之后,这些人本来都对生活没什么信心了,立时又两眼放光,对路途感到无比憧憬。
道士和尚在这个时代是人们眼神充满神圣与神秘的职业,许多的现象哪怕是刮风下雨在科学原理无法解释的情况下许多人都将这些现象的解释权交给这些人,每逢乱世为什么要把造反与组织邪教联系在一起,就是因为带着神秘色彩的神职更具有煽动性。
“东家您叫我?”张继先现在丝毫没有离开庄子的意思,梁川因为他会制作炸药的缘故,想把他留在身边,但是凌虎不在,没办法把他们两人凑在一起产生化学反应,只能先养着这个小子,以备不时之需。
“你见过的人不少,你们龙虎山还有独门的相术,我这里要招几个小孩子做伙计,你帮忙看看哪些人比较合适。”
张继先顿时有些不情愿,他们堂堂的秘术是用来为世间发掘大才的,怎么用来招募伙计?被他老爹知道了可是要倒霉的!
“怎么?不愿意?老子好喝好喝供着你让你出点力气这都做不到?那行,你出去收拾收拾,马上就给老子滚!”
梁川这是欲擒故纵,哪里能因为这种小事把这种高精尖的人才就这样打发了,万一让自己的对头得到这种人才,制出炸药来,自己的武艺再高强也不敢跟炸药硬杠啊。
张继先哪里还敢腹诽,立刻堆出一脸的笑容道:“哪能够呀,东家待我恩重如山我自当帮忙的,好勒,小事一件,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