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与秋香之间就这杨秀婉的事儿,最后以秋香的一句感叹结束。
“三娘子,幸好我这辈子就没打算找人生孩子,就不必受这般苦楚了。”
“好了,今儿个大家都早早领了薪俸家去吧。”
高掌事拿了名录出来发放年前的薪俸,李三娘领了自己的那份儿,心里开心的紧。
转头李三娘就对秋香说:“这可真是好,咱们就在这街面上逛逛,等十九到了,咱们正好家去。”
因着临近除夕,街面上叫卖的声响都有了几分喜庆的感觉。
李三娘看着各家商铺这时候就已经挂上了红灯笼,真真觉得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长安城里的这几日的人可真的多得很,不少人都出来采办这过年要用的物什,街面上各处都是人。
别管有钱没钱,图的就是个喜气儿。
可金家后院的一间屋子里,现下却是一个笑脸都没有。
莺歌端着李三娘开的打胎药,手是稳得,但心里却是哆嗦的不行。
“好了,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一口气喝下吧。
夫人心善,按着李医师说的,每日里都要给你进补,放宽心吧。”
莺歌听了红袖的话,心里却还是害怕的紧。
要知道,早年莺歌还是个小女娘的时候,在楼子里可是见过不少因为有了身孕,被妈妈喂了打胎药后,就一命呜呼了的。
红袖上前握住莺歌的另一只手,“这不是那催人命的东西,这可是夫人花了银钱找李医师特意给你开的药,准保没事儿。”
莺歌心里也懂,但这真到了喝药的时候,终究还是怕的。
但再怕,这个孩子也不能要!
莺歌低头咕咚咕咚的喝完了一整碗药,随后就半靠在床上,等待疼痛的到来。
约莫两个时辰后,胞宫被刺激收缩的阵痛来临。
“你咬上,莫要叫出声来,郎主正在休养,若是惹人厌了,过后就更不好了。”
莺歌张开嘴咬上绿漪递上来的布巾子,疼的满头是汗,隐忍着一声儿不吭。
更士的梆子声响起,像是被水浸透了一般的莺歌,如同一根儿软烂的面条儿似的瘫在床上。
红袖红着眼睛帮莺歌换了裤子,看着那个小小的胎囊,红袖心中不是没有触动,但想了想自己和莺歌以及绿漪的身份,狠狠心用帕子裹了,放到木匣子里。
“你就别看了,终究是没有缘分。
转过年来,咱们去求求夫人,去那寺庙里给她\/他请个往生牌,愿他\/她下辈子能够投个好胎。”
下身儿传来的一阵阵疼痛,让莺歌根本就没精神仔细去听红袖的话,只哼哼唧唧的应着。
红袖与绿漪就这么照顾着莺歌直到四更天去,莺歌不再喊痛了,睡的也安稳不少后,两人才得出空来。
坐在桌前,拿着茶杯的红袖看了一眼床上的莺歌,又去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咱们这样儿的人儿就不配生孩子么?”
绿漪正用手捂着茶杯,透过带着热乎气儿的茶水传递的温度取暖,听了红袖的这句似是问题,但其实是答案的话,没有应声。
早上,刚服侍金郎主躺下的金娘子就听婆子来回话了。
“夫人,昨儿个下午,莺歌小娘喝了打胎药,已是把孩子弄出来了。
红袖小娘和绿漪小娘两个照顾了一夜,五更天才睡下。”
金娘子点点头,“叫厨上那边做些补汤,虽是月份儿小,但毕竟是小产了的,该有的都得有。
你看着点儿厨上的人,别怠慢了几个小娘就行。”
“是,夫人。”
看着人走了出去,金娘子身后的老妇就从金娘子身后出来,“夫人,奴给你捏捏膀子,松快松快吧?
夫人你照顾郎主这两天,可是累着了。”
看金娘子点头,老妇这才上前给金娘子揉捏起来。
老妇,也就是金娘子到了长安后通过牙人买的一个无儿无女的婆子。
因着与金娘子相处也有近二十年了,倒是可以说是金娘子身边的第一人。
又因着这婆子无儿无女,只身跟着金娘子,早年还帮着金娘子出过不少主意,很是得金娘子的看重。
比如,最早的时候,有了一些身家的金郎主开始想往家里带小娘的时候,就是这婆子劝住了金娘子。
“夫人,夫人!
夫人何必生气?
夫人想想三个儿郎啊,必不能同郎主闹翻的!”
“我十六就嫁到金家,他常年在外跑商,我在家侍奉公婆,还得种地种菜,好不容易把公婆送走了,往后又挣命一样给他生了三个儿郎,接下来十多年开始为了孩子劳累。
为了儿郎,跟着他跑到了长安,他是生意做得好,那是谁为他在长安的铺子奔走?是谁照顾着他的衣食?
就连儿郎的认字儿先生都是我亲自去找的,他做了什么?
好啊,现在有了几个钱,他的花花肠子就开始了?
大郎都十六了,已经开始相看了,他要往家扒拉小娘,怎的不看看孩子的脸面往哪儿搁?”
婆子递出帕子,金娘子接过擦掉脸上的泪。
“夫人,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
可郎主就真的不知道么?
郎主知道,但他知道不还是挡不住他想睡小娘的心?
那夫人何必阻挡?
大大方方的就是,夫人只需要保住金家主母的位置,让小娘别生下孩子阻挡了自己的儿郎就是了。”
如此,当年第一个被买进金家后院的女娘,在第一日就喝下了被下了绝育药(水银)的汤水。
此女也运气不好,不到一年感染风寒竟是去了。
往后近十年,金家后院来来往往十多个人,有的病死了,有的是金郎主腻了,就又发卖了出去,甚至还有被金郎主送了人的。
兜兜转转,年逾四十的金郎主又喜欢起年轻鲜嫩的女娘来,绿漪、红袖与莺歌就是不过十五六的小女娘,被在外跑商的金郎主从江南楼子里赎买回来的。
这一年,金家大郎媳妇有了身孕,金娘子心有所感,看着鲜嫩的小女娘,心里终究是没有下药。
一是想要给还未出生的孙儿积福,二是觉得金郎主这么个岁数了,该是不会再能让小女娘有孕了的。
毕竟,打前头两三年前的时候,金娘子就已经打听过金郎主的贴身仆从了,金郎主在床上已经是有心无力的了。
可,谁能想到莺歌竟是有了身孕!
并且,谁又能想到,因为金郎主浪荡,莺歌她们三个都被金郎主染了脏病!
“他就是死了,也不能得这种脏病死啊?
那大郎他们哪里还有脸出门?
有个得脏病死的阿耶,谁不耻笑?”
金娘子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跟婆子抱怨道。
“夫人,那就给郎主治好了再说吧。
这莺歌小娘的孩子也打去了,可是没有孽种能抢夫人的孩儿的家财的。”
金娘子想到莺歌已经打胎这事儿,这才眉头舒展开来,“你说,给他下药怎么样?
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不知羞呢,这是他现下被羊角风吓住了,不敢胡来了。
往后,待得他好了,必得又去玩小娘去,要是再弄出个孽障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