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徐文颖也已经发现了张教授也在听自己说这些话,顿了顿,她接着缓缓说了下去。
“那天见到我爸爸,我很高兴,也许是因为我长得跟我妈妈很像吧,从他的眼神我看得出来,他也同样一眼就认出了我。”
徐文颖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些委屈和埋怨的意味,我感觉她伏在我肩上的头动了动,应该是抬头看张教授的反应。
张教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子猛的颤抖了一下,背脊僵硬的挺着,仿佛背负了很重的东西一样。
“呵呵!”徐文颖有些悲凉的笑了两声,接着道:“你知道吗,我爸看到我,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下课铃声一响,他连半句寒暄都顾不上跟其他老师说,拿起教具就要走,我追了上去,拦住他,跟他说我是他的女儿!”
我忍不住有些想失笑,她跟她的母亲在给张教授惊雷般的消息方式还真是一模一样,丝毫不拐弯抹角。
“你是故意的吧?”我轻声问。
“对,我就是故意的!”徐文颖又抬了抬头望向张教授的背影,“我当时真的很生气,凭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爱着宠着,而我的妈妈从小就讨厌我,我的爸爸一看到我就想逃!”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我的处境甚至比她更坏,她跟她的妈妈已经和解了,而我的妈妈,看起来跟我永远也和解不了。
徐文颖接着告诉我,张教授听到徐文颖说出那句话后,呆呆的望了她半晌,嘴唇翕动颤抖着半天没有发出声音,良久才憋出几个字:“你认错人了!”
说完后逃也似的跑走了。
徐文颖望着张教授越跑越远的背影,全然不顾同学们异样的眼光,大声喊道:“爸爸,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的女儿!”
从小跟着姥姥长大的徐文颖太期待跟普通女孩一样能得到父母的爱了,她相信,血浓于水,既然她能和她的妈妈和解,就一样能让爸爸接受她。
回到家后,徐文颖缠着妈妈谈论起了张教授,她以为妈妈听到这些后会勃然大怒,甚至会阻止她再去找张教授。
没想到,徐君慧并没有发怒,也没有阻止徐文颖再去找张教授。
徐君慧好像已经释怀了当年的那些爱恨情仇,她说,张教授是个好人,当年的事是她太任性了,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希望张教授能看在许文颖是他唯一血脉的份上接受徐文颖。
徐文颖完全没有想到徐君慧会是这么平和的态度,抱着她的肩膀说:“妈妈,等我爸能接受我以后,我也希望,我爸能接受你,我听我们老师说,我爸从那以后,也一直都是一个人。”
徐君慧苦笑着说:“傻孩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你觉得我跟你爸还有可能在一起吗?他很爱他的妻子,不会原谅我的!”
徐文颖望着妈妈憔悴的脸,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不敢问出来的一句话:“妈妈,你还爱着我爸爸吗?”
徐君慧愣了愣,半晌才回答道:“我这一辈子除了他,从来没有跟其他男人接触过,有时候我觉得,其实我根本不懂得爱是什么,所以当年才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事。其实我还爱不爱他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曾经,我以为的爱毁掉了三个人一辈子,现在我只希望,如果人真的有来生,不要再让我遇到他们。”
说这些话的时候,徐君慧的脸上毫无波澜,目光也如同一潭死水。
末了,徐君慧说,“文颖,以前是妈妈不对,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到你的头上,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你,害得你从小就像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你不但没有记恨妈妈,妈妈酗酒时,你还愿意一直陪在妈妈身边,你告诉妈妈,你还怪妈妈吗?”
徐文颖扑上去抱住徐君慧说:“妈妈,我怎么会怪你呢?自从知道你的事以后,我对你就只有心疼了,这些事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却用你的一生来赎罪,妈妈,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总是想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向前看,好好的生活,好吗?”
徐君慧很欣慰,她抚摸着徐文颖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道:“好,我们向前看!”
母女俩的心,第一次贴得那么近,近到让徐文颖暗暗窃喜。
然而,命运却并没有放过徐君慧,就在她下定决心跟女儿好好生活下去的时候,病倒了。
徐文颖考的是当地的大学,为了方便陪着徐君慧,她并没有在学校住宿。
那天放学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但是家里还是黑灯瞎火,一丝光亮都没有。
徐文颖心里不由得有些慌,难道妈妈又没忍住喝醉酒了?
徐君慧平时不怎么与人打交道,晚上也基本从不出门,所以很少会有不在家的情况发生。
可是进屋后,屋里并没有酒气,客厅和卧室里也都没有看到徐君慧的人。
最后,徐文颖在厨房里找到了徐君慧,双目紧闭的躺在厨房冰冷的地板上,地上还散乱着一些准备到一半的食材。
许文颖打电话叫来救护车,将妈妈送到医院后,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医生一脸凝重的告诉徐文颖,徐君慧有肝腹水的情况,而且极有可能是得了肝癌。
经过一个星期的漫长检查,结果终于出来了。肝癌中期,必须尽快做手术。
然而徐君慧这些年并没有存下什么积蓄,徐文颖还是个学生,更没有什么钱。
最后,徐文颖终于辗转找到张教授,张教授一开始还想躲着她,但徐文颖直接跑到他的单身宿舍里,单刀直入的说:“我妈妈病了,需要做手术,我们需要一笔钱。”
张教授听到这句话后,没有再躲,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徐君慧到底得了什么病,直接给了徐文颖一张卡,里面存的是他这些年的积蓄。
徐君慧还在医院里等着做手术救命,也没有心思跟张教授多说,接过卡回到了医院。
出院后,徐君慧的身体好像更差了,才四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
不久她们发现,徐君慧身上的癌细胞是切除了,但是肝腹水的情况并没有好转,甚至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
没办法,徐文颖从张教授那里拿来的那张卡就没有还回去,里面的钱留下给徐君慧定期做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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